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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談網絡語言20年:從小眾走向大眾和分眾

2019年04月06日06:56 |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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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從小眾走向大眾和分眾

  編者按

  伴隨互聯網的高速發展,網絡語言應運而生,從此開啟了從“舶來品”到“本土化”、從虛擬空間到現實生活的發展歷程。如今,許多形象生動、幽默有趣的網絡語言深入了人們的日常語言生活,“給力”“點贊”等更是走進了傳統主流媒體的話語體系。顯然,網絡語言已然從小眾走向了大眾。本期我們特邀三位學者撰文探究網絡語言的發展路徑、生成機制與社會影響,期待您關注。

  縱觀世界科技發展史,互聯網無疑是20世紀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之一,它不僅改變了並仍在改變著我們的生活方式、生存方式乃至認知方式,同時對我們的語言也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影響。而今對我們來說,網絡語言不再是一個陌生的名詞,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詞語以各種形式、從各種平台匯聚到我們的屏幕上,再從我們的指端、口中飛出,這已經成為我們當下生活的一道獨特風景線:你見,或者不見,它就在那裡,大浪淘沙﹔你愛,或者不愛,它就在那裡,層出不窮。

  1.網絡語言從何處來

  Across the Great Wall we can reach every corner in the world。(越過長城,走向世界。)這是1987年9月20日從北京發往海外的一封看似普通的郵件,但它不僅預示著中國互聯網時代的大幕正徐徐拉開,而且從一開始也注定了互聯網語言傳播的科技屬性和外來多元的文化屬性。

  網絡語言,顧名思義,就是伴隨互聯網應用與普及而新興的一種語言現象,是現實語言的網絡變體。作為高科技產物,網絡語言以鍵盤輸入、屏幕閱讀訴諸視覺的書面化傳播,改變了人類自誕生之時起口耳相傳的語言傳播方式,以及人類文明發展到一定階段產生並延續至今的“白紙黑字”語言書寫方式﹔同時,互聯網的科技屬性也決定了網絡語言最初只是一種小眾的語言現象,是那些經常使用計算機的人彼此之間交流的話語形式。

  例如,第一個網絡表情符號:-)就誕生於美國卡內基·梅隆大學計算機科學教授斯科特·法爾曼的鍵盤之上。這個在1982年9月19日問世的“送給世界的小禮物”是基於專業人員熟知的ASCII(美國信息交換標准代碼)碼,最初定義為“發言者是在開玩笑”。被譽為第一部暢銷華文網絡小說《第一次的親密接觸》的作者、網名痞子蔡的蔡智恆,1998年上傳他的作品時則是台灣成功大學水利工程博士。

  1994年,我國實現與因特網(Internet)的全功能連接,中國科學院高能物理研究所推出我國第一套網頁,國家智能計算機研究開發中心開通大陸第一個BBS站,1997年11月我國首次發布《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上網計算機29.9萬台,上網用戶數62萬﹔計算機、科研、教育三大領域上網人數佔比超過40%。

  因此,當上網必備的Modem(調制解調器),被網友諧稱為“貓”﹔痞子蔡讓更多人熟悉並且樂此不疲地使用“恐龍、青蛙、見光死、當機”等網絡語言,以及“:)、:(”等表情符上網沖浪時,以“陌生化”“非主流”的面孔漸次出現在公眾面前的網絡語言,曾一度被看作是“黑話”,認為它破壞了漢語的純潔,“會給漢語規范帶來極大的破壞”,並呼吁“不要為后人留下惡約”。

  然而,語言自有其發展的軌跡和規律,網絡語言絲毫沒有減弱其扑面而來的勢頭。隨著我國互聯網事業的高速發展,2008年末普及率達到22.6%,超過全球平均水平﹔網民規模達到2.98億,十年的時間就增長了近480倍,可以說,其用戶的增長速度是此前任何一種媒體都難以與之比肩的。特別是隨著智能終端和移動互聯的進一步普及,僅僅幾年之后,到2014年6月,互聯網普及率就接近50%,手機使用率也達到83.4%,首次超越傳統PC成為第一大上網終端,我國也全面迎來自媒體時代。這也使原本具有交互性、開放性特征的網絡平台,更加平民化、主動化和大眾化,網絡語言也如“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成為大眾的、全民的話語。

  2.網絡語言眾生相

  近些年來,每逢歲末年初的各類網絡流行語評選,以及始於2006年並持續至今的“漢語盤點”活動,逐漸成為網絡時代新的“語言年俗”,這讓更多人領略到了異彩紛呈的網絡語言,認識、接納並樂於使用網絡語言。

  1997年,國內最早介紹《網絡文化中的新語言》中,隻羅列了37個網絡語言,如:B4、BTW、CU、IC、OIC、U、Ur等,“基本源自英文的縮寫,有些是從電報慣用的簡語發展而來”,網絡語言外來文化的特征不言而喻。經過20年的發展演變,如今的網絡語言在“本土化”過程中,既完美地體現了漢語文兼收並蓄的包容性,也充分激發了中國網民的語言智慧與無限創造力,網絡業已成為各種新的表達方式的孵化器、試驗場和集散地。

  就語言形式來講,網絡語言既有單純的漢字、字母和數字類型,如“偶、版主、給力、高富帥、喜大普奔、mm、bs、gf、haha、555、886、7456、5201314”等,也有漢字與字母、漢字與數字、字母與數字等多種語碼混合類型,如“8錯、me2、+U、hold住、打call”等﹔曾經為年輕人熱捧的火星文則將這種語碼混合發揮到極致,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皆可為我所用,“盡入吾彀中”。

  就語言單位而言,網絡語言也已從早期的詞語層面,諸如以上各例,擴展到短語、小句,如“神馬都是浮雲,元芳你怎麼看,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我和我的小伙伴都驚呆了”等﹔並進一步延伸到語篇,產生了形式各異的網絡流行體,如“梨花體、藍精靈體、丹丹體、掃地老太體、高鐵體、舌尖體”等,因其經常是通過微博來傳播,也被稱作“微博體”,其中以“淘寶體”最為著名,並衍生出外交部、錄取通知、警察、交通宣傳等各式淘寶體,其話語形式也隨著全民網購一起走進大眾的語言生活。

  就符號類型來說,網絡傳播的非即時、非現場性,造成言語交際情態的缺失,這促使人們不斷尋求各種表達方式來補償,於是非語言文字符號的網絡表情符應運而生,並從單個表情向系列表情、表情包發展,如較早來自日本的顏文字(☉_☉),Emoji(繪文字)表情等﹔再由平台系統自帶的表情到網民自創的表情、表情包,如QQ表情、UC表情、兔斯基表情、熊貓表情等﹔由單純的表情符到文字、標點與表情復合的多模態表情,更由靜態、圖畫表情到動態、真人表情包並行並用,如網民喜見樂用的姚明臉、花澤香菜、金館長的“亞洲表情三巨頭”、各種黑人小伙表情,等等。圖文表情已成為網絡傳播不可或缺的情態手段,甚至成為斗圖的制勝法寶。

  語言和非語言符號共同打造了網絡語言,而模因是其生成、演化的重要機制,通過模音、模義、模形、模構以及復合模因等形式的復制與傳播,進而創造了蔚為大觀的網絡語言生活。與此同時,網絡的虛擬性、電子身份以及把關人缺失,也使網絡語言傳播過程中泥沙俱下,市井罵詈、污言穢語以網絡傳播特有的變異形式移位到網上,軟硬兼施的語言暴力不絕於屏幕。

  3.網絡語言向何處去

  互聯網的橫空出世,使我們同時擁有了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兩個空間﹔而隨著網絡應用和移動互聯的日益普及,網絡尤其是作為跨平台通信工具的微信等已然成為我們的基本生活方式。從現實世界到虛擬世界,宛若中國傳統文化符號的太極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更由於語言使用主體並無二致,現實語言生活和虛擬語言生活的邊界正在被消解,進而整體走向融合、重合,兩個世界之間已形成無縫連接的傳播回路。

  例如,“厲害了我的哥”最早來自某中學軍訓,后躥紅成為2016年十大網絡用語,進入各種媒體並固化為“厲害了,我的×”的詞語模﹔2018年3月大型紀錄電影《厲害了,我的國》在全國上映,再次掀起“厲害了,我的×”的模因高潮,促其完成向庄重、嚴謹的現實政治話語的華麗轉身。

  給力、洪荒之力、點贊、退群等網絡語言,在通向官媒的路途上“也是蠻拼的”。

  再如,語文版的七年級《語文》下冊,專門收錄了《網絡表情符號》一文,介紹第一個網絡表情符號的誕生過程。這無疑是讓教育更好地切合網絡時代的語言生活,並使青少年能夠正確理解和使用網絡語言、網絡表情符號。

  與此同時,網絡語言依舊會遵循語言傳播與發展的自身規律,斗轉星移,新陳代謝,受網民年齡、性別、群體等諸因素的影響,網絡語言的使用同樣會出現分化。2018年微信年度數據報告就揭示,從00后到70后,最愛使用的表情各有不同。隨著互聯網技術和人工智能的全面推進,網絡平台應用更加多樣化與個性化,這也帶動各種游戲圈、彈幕圈、飯圈(粉絲圈)的出現,“圈語言”的分眾化無疑會給圈外的網民帶來新的陌生感,如sk(生快,即生日快樂)、271(愛奇藝)、zqsg(真情實感)、酷蓋(cool guy,即酷家伙)等等。事實上,這種分眾化與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專業詞語、行業詞語等的形成與使用軌跡極具相似性。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融合與分眾,無疑是網絡傳播和網絡語言發展過程中的兩個大勢。虛擬語言生活即是現實語言生活的鏡像與映射,網絡語言即是對現實語言的模因﹔數字化、超文本的信息傳播,讓圖片、動畫、音視頻等與傳統語言文字、數字符號等相輔相成,多模態成為網絡語言傳播的基本特征。因此,我們應樹立多模態的網絡語言認知觀和規范觀,關注新興傳播平台以及自媒體傳播的大眾化所帶來的新的語言應用趨向與影響,科學理性地引導網絡語言朝著生態健康、環境友好的方向發展,以營造清朗的網絡空間。

   (作者:汪磊,系廣東外語外貿大學中文學院教授)

(責編:宋心蕊、趙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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