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4月，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發布《2015年美國新聞媒體現狀》顯示，2014年以來，美國傳統報業和電視業都呈現繼續下滑的態勢，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等移動終端閱讀已成為媒體必爭之地。①在這方面，加拿大魁北克地區的法語日報《新聞報》在平板報紙領域的創新實踐，給我們提供了有益的啟示。

所謂平板報紙，是指專門為iPad之類平板電腦終端設計並以此為首發載體的新聞媒介。默多克2011年創辦、短短2年就宣布停刊的專為iPad打造的《The Daily》，通常被稱為世界首家平板報紙。但其實在此之前，加拿大《新聞報》於2010年就開始試運行其平板報紙——《新聞報+》了。②

加拿大《新聞報》出版商——鮑爾集團子公司熱斯卡集團董事長居伊·克勒維埃認為，新媒體徹底改變了人們獲取信息和使用信息的方式，全球傳統報紙的衰敗和終結是不可避免的。因此，盡管《新聞報》紙質版銷售情況不錯，但他依然在2010年投資4000萬加元（約合2.5億元人民幣），組建了近200人的平板報紙開發團隊。該項目被認為是報業危機背景下的一次“博弈”，涵蓋了模式開發、信息與技術工具設計、閱讀方式研究、說服廣告市場、營銷手段變化、革新編輯工作等多方面的浩大工程。2013年4月18日，全球首批平板報紙之一的《新聞報+》正式推出。

“重新定義告知您消息的方式”可以看作是《新聞報+》的理念與目標。《新聞報+》每天早晨5點30分正式出版，可自動下載及離線閱讀（除了視頻、網絡鏈接和實時資訊）。它旨在為讀者提供移動、直觀和非侵入性的互動友好環境以及最完整的資訊體驗，讀者可以便捷訪問、深入了解感興趣的題材，並展開互動。

作為《新聞報》全新品牌戰略和數字平台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新聞報+》經過兩年的發展，表現出超出預期的良好發展態勢。推出6周后，《新聞報+》的用戶就超過了20萬。在創辦兩周年之際，每周已經有45萬名不同年齡的讀者查閱《新聞報+》，③平均每天被近500個新的平板用戶下載，創造了罕見的媒體增長速度。憑借《新聞報+》，新聞報系的讀者數量首次超過了其競爭對手《蒙特利爾報》。

技術創新與技術商品化

平板電腦的滲透率在部分國家甚至已經超過智能手機。《新聞報+》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開發創新應用程序，即專供平板終端報紙的編輯、廣告和生產系統。它主要依托惠普有關技術，選擇整合生產總體方案。通過支配有關軟件、可快速測試主題剪輯效果的模擬裝置，以及報紙完全生成前進行驗証與確認流量等一整套生產系統，編輯部得以順利完成每日數字報的編輯與生產工作。

《新聞報+》不僅力求創建一個安排多屏幕的新工具和一個完全適用於平板終端及其他移動載體出版的編輯系統，而且也是一個可商品化的系統。作為在平板報紙技術方面的領跑者，目前，《新聞報+》已開發出了25個可以出售的軟件，包括排版、用戶管理等，並將銷售有關技術和系統列入了近期計劃，於2015年成立了一家專門銷售技術和系統的分公司。其在平板報紙技術上的創新和商品化思路，使《新聞報+》獲得了可靠的技術支持，並通過技術銷售使其可以佔據平板報紙發展的優勢地位。

內容與形式創新：好的數字報首先是優質報紙

不同於傳統報紙和台式電腦、智能手機等的使用，平板報紙突出地體現了水平、易讀的特點，強調照片、視頻和互動，講故事被認為是平板報紙的核心競爭力。如何同時考慮內容和形式，創建一種新的閱讀和文體規則是編輯部面臨的新挑戰。《新聞報+》的編輯部以無間隔、開放、易交流的形式展開工作，以便隨時討論信息文本、圖形和視頻的系列呈現。

《新聞報+》比紙媒擁有更多空間，可以提供大量信息以及附加內容。它涉及和呈現的內容豐富而獨特，每周有新聞、論壇、藝術、體育等5至8個板塊，80個題材和200個“版面”。例如，《憩園》板塊從周一至周日分別提供了“家庭”、“健康”、“美容”、“午餐”、“喝彩”、“周末”及“他（她）”等各種日常信息欄目﹔在《訃告》板塊，讀者可以獲得包括參加葬禮的路線等各種有用信息，可以將照片通過郵件和社交網絡分享，還可以參與在線捐贈﹔每周五的《電影》板塊中，讀者可以查閱最新預告片，瀏覽拍攝資料，觀看電影海報，閱讀新片評論，了解各種排行榜和原版資料等。《新聞報+》還邀請了眾多知名專欄作家為其寫稿，極大地吸引了讀者的關注。

雖然《新聞報+》以報紙的形式出現（有開始、結束和不更新文章），但滾動新聞的窗口“直播”可以自由處理，照片可以放大，文本可脫離版面以便更加舒適地閱讀。音樂評論配有音頻，文字報道配有視頻，國際政治形勢分析插進了互動地圖等。憑借“我的報紙”功能，讀者可以將喜歡的文章存檔，也可以通過社交網絡或電子郵件分享文章。

讀者對於《新聞報+》內容的豐富、深入和優質，留下了深刻印象，同時對其互動性方面的表現給予較高評價。調查結果顯示，《新聞報+》的讀者群中，18∼34歲的年輕人佔到35%，35∼54歲的人群佔到38%。與此同時，讀者花在這家平板報紙上的時間也在延長：平時每天44分鐘，周六73分鐘，周日50分鐘。年輕人是傳統媒體最難吸引的對象。讀者群的不斷更新和年輕化趨勢，閱讀時間的增加，讓改革者對平板報紙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以廣告為核心的經營模式

《新聞報+》同時也探索了一種新的經營模式。它是全平板免費日報，廣告相應就成為了其經營模式的核心。2014年9月，《新聞報》集團廣告收入中超過35%來自《新聞報+》，同期，2014年加拿大報紙的平均收入下降17%∼19%。《新聞報+》49%讀者的家庭收入高於10萬加元（這一收入人群佔魁北克總人口的16%），他們比傳統報紙讀者更富裕、更年輕、更有文化，因而對廣告客戶更有吸引力。迄今為止，《新聞報+》已推出了1.4萬多個各類廣告，近1300個廣告客戶將其選為互動的、有效的廣告載體。

《新聞報+》在廣告營銷上的創新做法包括：一是對確定下一年投資報紙的廣告客戶提供額外的平板服務﹔二是最大限度運用視頻、特效、幻燈、滾動等不同載體制作互動式廣告，並主要依靠代理商大量制作廣告，從而增加獲取廣告的可能性﹔三是提供共享的工具箱，所有廣告都是可表演（游戲、可玩）和互動的，集團給予廣告客戶和大眾皆可支配的創建箱。由於數據共享和互動使用模式，《新聞報+》為廣告客戶提供了透明度極高的服務，不同於傳統報紙較為籠統的發行量測算，廣告客戶每月收到的“績效報告”會顯示出更加豐富、細致的數據，例如下載人次、瀏覽廣告標題和視頻的人次，專門玩某個廣告的人次等。《新聞報+》還會就未被瀏覽的“失敗”廣告與客戶一起討論分析。這些做法贏得了廣告客戶的贊賞。

《新聞報+》創辦以來，通過提供詳細的性能報告，被中介機構和廣告行業認定為有確定質量和信譽標准的數字資訊先鋒。

新的媒體正在“重塑新聞業”

居伊·克勒維埃強調，《新聞報+》既不是網站，也不是傳統報紙，而是一個新的媒體，在充分挖掘數字平板潛能和《新聞報》的質量與深度的基礎上，為讀者提供強化和深度的資訊，帶來直觀、互動的體驗。

不同於以往數字報紙是傳統報紙依附者的角色，《新聞報+》成為報業集團信息生態系統的旗艦，紙媒轉而變成了平板版本的衍生物。“過去的世界顛倒了”。記者、攝影師、技術人員、商務人員等所有報紙職員首先為平板報紙工作，內容也首先為平板報紙設計，然后再使之適合於其他平台。紙質報的讀者也成為平板報紙重要的用戶來源，例如他們會被電話邀請每天閱讀平板報紙。

盡管媒介技術日新月異，但新聞業的使命與社會角色沒有發生變化。居伊·克勒維埃認為，必須在讀者沒有失去每天閱讀一份日報的習慣之前將報紙轉向平板。因此，《新聞報+》的嘗試可能對重塑新聞業有著特別的意義。

《新聞報+》的成功起到了示范作用，不少傳統媒體開始將發展平板報紙作為媒體轉型的重要方向。2014年11月，《新聞報》集團與加拿大最大的英文日報《多倫多星報》簽署協議，開發基於《新聞報+》技術平台的平板數字報。《多倫多星報》發行人認為，這是涉及產業領先的重要一步，新的平板數字報將是跨平台變革的關鍵因素。

另一方面，《新聞報+》與其他媒體展開積極合作，為其他傳統報紙、雜志提供了先進的數字平台，同時也擴大了自身的影響力和輻射面。例如，2014年10月，《新聞報+》與蒙特利爾《加拿大人》雜志合作，讀者可以免費進入該雜志的互動版。11月，《新聞報+》與《巴黎競賽報》合作，被許可每周日出版“巴黎競賽報瞬間”互動板塊，內容力求與魁北克讀者市場需求相一致。

對於記者而言，平板報紙也可能是擴大他們能力或突出成就與優勢的機會。平板報紙有利於編輯創新、控制風險，為記者提供額外的表達空間等，記者們會因為更加靈活新鮮的編輯策劃，選擇為平板報紙寫作特定文章，而不僅僅是寫作自己的博客。當然，記者職業的核心並未改變，而記者與讀者的聯系會在這種互動性中日益緊密。

結語

創辦兩年以來，《新聞報+》以其創新性及優質的內容與設計，獲得了數字產業、市場營銷、商界和新聞機構頒發的30多個獎項。居伊·克勒維埃認為，《新聞報+》已經超越《新聞報》成為更有影響力的大眾媒體，它也使得有一百多年歷史的《新聞報》具備了繼續存在的合理性。

此外，法國《世界報》等都對於作為數字運用和印刷圖形格式之間完美結合的平板終端寄予厚望，紛紛推出或計劃推出平板報紙。2014年是法國數字報刊銷售繁榮的一年，數字報刊版發行7130萬份，其中70%∼80%依托平板電腦。

平板電腦的吸引力植根於其結合了報紙的形態和移動互聯網的威力與容量。有評論認為，平板不會拯救報紙，也不會扼殺報紙，它可能支持傳統報紙的信息傳播，並促進媒體的創新。平板更是一個新的載體，平板報紙作為一個可能擁有更廣泛核心人群的“后仰”④媒體，為全球未來媒體發展總戰略的設想、重塑新聞業提供有益借鑒和啟發。平板終端被認為是媒體發展總體模式的必要組成部分。《新聞報+》行政部門總管Alexandre Sirois堅信，“無論從形式還是內容來看，平板的應用是新聞業的未來”。

當然，在平板報紙的發展中有些問題仍然懸而未決，例如：如何復制和鞏固這種新的經濟模式？如何以較小的團隊保証內容質量？如何改進與報紙網站的互動？是否最終放棄報紙或僅僅保留報紙的周刊版？以及觸摸舒適度和翻頁技術的改進等。

與此同時，同樣作為全球首批平板報紙的新聞集團推出的《The Daily》在運營不足兩年后即以虧損幾千萬美元的結果結束了這次創新嘗試，眾多分析評論認為，僅僅依靠蘋果等技術平台和銷售渠道只是傳統媒體與新媒體技術在形式上的合作，而其失敗的原因，可能包括無法制作出優質獨特和有針對性的內容、進而影響了收費訂閱模式的有效性、缺乏將傳統媒體受眾巧妙關聯、嫁接到平板報紙上的思路與手段而導致開發新讀者群耗費過多成本等。

就目前情況而言，《新聞報+》獲得了更為明顯的成功及廣泛認可，不管怎樣，以《新聞報+》和《The Daily》為代表的平板報紙的探索與經驗，為全球傳統媒體的轉型與變革提供了有益的思路和啟示。

（王滿滿 張子讓/王滿滿系復旦大學新聞學院博士生,張子讓系復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

注釋：

①Amy Mitchell，State of the News Media 2015，http://www.journalism.org/2015/04/29/state-of-the-news-media-2015

②本文參考資料主要來自http://presseettablette.com﹔http://www.lapresse.ca﹔http://plus.lapresse.ca﹔http://static.lpcdn.ca等網站的相關文章。

③每周查閱平板報紙用戶與實際下載終端的用戶不同，《新聞報+》在2013年12月初已被安置在60多萬台平板電腦上。

④著名藝術總監和顧問馬裡奧·加西亞認為，智能手機、互聯網、報紙和平板電腦這四個平台分為“前傾”（lean forward）和“后仰”（lean back）兩大陣營，前者彎腰看，后者靠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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