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重的童話——從電影《美人魚》的票房新紀錄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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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丙申猴年大年初一開始公映,周星馳導演的新片《美人魚》僅用12天時間就輕鬆打破了《捉妖記》半年前用58天時間創下的中國內地電影票房最高紀錄,現在已經突破30億大關。這再次印証了當下中國電影市場對喜劇電影的強烈偏好(目前國產電影票房前五位,有四部是喜劇),更可看到“周星馳電影”的號召力。
就影片本身而言,《美人魚》缺少經典周星馳電影才華橫溢、痛快淋漓之感,在其作品中最多算是中等之作,但它仍舊深深打上了周星馳的烙印。
正如《大話西游》對古典小說《西游記》完全出格的改編,周星馳對安徒生童話進行了顛覆式的改造,人類為了土地的商業開發不惜戕害美人魚,最后男主人公幡然悔悟,人魚相愛,其中寄予的生態保護和身份認同的主題讓人看過笑過仍有余味。周星馳還建造了一個“豬籠城寨”式的人魚世界,顯示了他天馬行空的想象力。《美人魚》也延續了周星馳作品一貫的喜劇風格,美人魚珊珊以海膽刺殺富豪劉軒卻幾次都傷到自己,警察按照劉軒的描述給人魚畫像等橋段,都是典型的周氏喜劇程式。此外,片中的各路奇葩“配角”依然搶眼,假扮美人魚的博物館館長、身背飛行器的土豪鄭總,“橫店四大美人”張美娥等都喜感十足。盡管周星馳沒有親自出演,但電影的情景設置、想象方式和表演方式,都是周星馳所獨有的。
然而,如果與《喜劇之王》《功夫》等周星馳經典喜劇作品相比,《美人魚》多少顯得有些離經叛道。在《功夫》獲得巨大成功后,或許因為不滿足於重復自己,周星馳逐漸開始脫離他的演員身份,而更專心於他的導演創意工作。他似乎不願再重復“草根英雄”的原型,而轉向具有幻想乃至恐怖色彩的哥特式童話。《美人魚》中,盡管人魚世界被設定為一個充滿煙火氣的底層社會,其對手是劉軒等“霸道總裁”,但人魚珊珊絕不是周星馳以往作品中的“不爭氣的小人物”,而是劉軒心靈救贖的關鍵人物。劉軒雖然出身草根,但實際上屬於強勢群體,如此一來,兩個主要人物之間的“勢差”削弱了,“戲弄強者”和“弱者自嘲”的喜劇效果就弱了許多,尤其是影片的后半部分,幾乎已經看不到喜劇色彩了。同時,沒有了絕對的一號人物,無論草根珊珊還是富豪劉軒,都不再有縱深的代入感。
從無厘頭喜劇到現代童話,可以看到周星馳電影清晰的轉向意識。《長江七號》《西游降魔篇》《美人魚》分別對外星生物、西游故事和美人魚故事進行了平地起高樓式的想象架構,創造了三個完全不同的童話世界,而電影的主題也轉換為“愛”:父子之愛、小愛大愛、人魚之愛。因此,不管觀眾願不願意接受,“喜劇”已經不再是周星馳的唯一標簽,他已經創造了另一種為周星馳所獨有的電影形式感,這同樣是周星馳對中國電影的獨特貢獻。但《長江七號》《西游降魔篇》《美人魚》的社會評價仍然沒有超過“草根英雄”喜劇。尤其是《長江七號》同觀眾期待的巨大落差,招致了不少“星迷”的不滿足。於是,我們在后續的《西游降魔篇》和《美人魚》中,又看到了周星馳喜劇的某些經典元素。事實上,這些喜劇元素依然能夠帶來“笑果”,只是由於放棄了“草根英雄”的原型,“笑果”遠不如經典周星馳喜劇那樣極致,那樣層層包裹、渾然一體、痛快淋漓。
對於深受周星馳喜劇影響的80后、90后主力觀眾群體而言,周星馳幾乎是“神一樣的存在”。通過周星馳構造的影像語言新建筑,“星迷”們共享著一個充滿歸屬感的無厘頭喜劇世界,但也讓曾經天馬行空的周星馳進退維谷:他致力於造就一個充滿獨特想象的童話世界,但“星迷”卻依舊懷念經典的周星馳無厘頭喜劇。而他電影中滲透的喜劇潛文本,對於不熟悉周星馳電影的觀眾而言,樂趣便少了許多。同時,將目標受眾轉換到內地、主要演員換作內地演員,周星馳也面臨著其他“北上”香港導演同樣的新課題:如何以自己的方式精准地滿足內地觀眾的審美期待?
《美人魚》的票房神話,建立在近年來迅速擴大的中國電影“票倉”基礎上,得益於電影院線的迅速下沉和銀幕數的迅速增加,中國內地電影總票房連續十幾年以超過35%的速度迅速攀升,而這個神話也落在《美人魚》頭上。只是希望,這個票房神話不要讓周星馳的轉型之路更加負累沉重。畢竟,對《美人魚》這部電影的批評聲也不絕於耳,比如粗糙、偽現實、低劣,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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