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邏輯下微信傳播的圈子結構及擬態交往
摘要:以互聯網邏輯為闡釋基點的微信傳播,整合了現實交際的強關系和虛擬交往的弱關聯,把散落在各個角落的碎片化、原子式的信息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具有超級功能的“交際圈”和“文化圈”。在圈子結構中,微信的符號化傳播表征了人際交往的生態化生存,建構了真實與虛擬相互“內爆”的賽博空間。用戶不受時間和地點,甚至身份的限制,進行信息傳播、交流互動與在線狂歡。接近完美的虛擬體驗,很容易讓用戶陷入“微信依存症”的泥沼,厚重的歷史感與真實的立體感逐漸消失,人的主體性和深邃性被逐步削平,導致價值虛無與精神斷裂。
關鍵詞:互聯網邏輯﹔微信傳播﹔圈子結構﹔擬態交往
二十多年來,中國的互聯網經歷了由弱變強、由邊緣到主流的迭變過程。這一過程既反映和見証了當代社會媒介格局的變動和重組,又實現了信息媒體向社會媒體的成功轉型。如今的互聯網,已遠遠超越了最初的技術屬性和信息傳播的指涉范圍,衍生到人類社會發展的不同層面和不同領域,經濟提速、政治建構、思維轉換、人際交往、文化轉型以及社會變革等都深深地打上了互聯網的烙印。在以互聯網為基點構筑的敘事框架下,手機、iPad等移動終端以其便捷性、靈活性、快速性等特點受到了微傳播時代人們的青睞,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重要伴隨。被冠以“手機控”“拇指控”“低頭族”等不同稱謂的“移動網民”這個特殊的媒介消費群體的力量正日益壯大。
騰訊公司搶抓機遇,把移動網民作為其消費群眾不斷挖掘其潛在的消費價值,於2011年推出一款為智能終端量身定制的即時通訊服務產品——微信。“微信以近乎免費的方式實現跨運營商、跨系統平台的語音、文字、圖片等信息的傳遞功能,並支持單人、多人語音對講,超越了以往手機隻能打電話,發短信、彩信的單一傳統模式,使手機搖身一變,成為一部既復古又時尚的對講機。”①微信甫一問世,就掀起了一股玩轉微信的熱潮。兩年內微信用戶超過3億人﹔2014年底達到5億人,每月的活躍用戶超過4億﹔2015年3月底5.5億,2015年6月底6億人……用戶的激增從根本上變革了微信作為傳統意義的通訊屬性,成為社會轉型時期線上與線下人際生態觀照的交往通徑和傳播渠道。
以智能手機和移動終端為載體的微信傳播,整合了現實交際的強關系和虛擬交往的弱關聯,把散落在各個角落的碎片化、原子式的信息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具有超級功能的“交際圈”和“文化圈”,日漸改變著人們的行為方式與生活習慣。
一、互聯網邏輯:微信傳播的技術支撐與社交依存
“1987年,北京市計算機應用技術研究所向德國發出了意為‘越過長城,走向世界’的電子郵件,這是出自中國的第二封互聯網電子郵件。”②時隔七年之后,“NCFC工程通過美國Sprint公司連入互聯網的64K國際專線開通,實現了與互聯網的全功能連接。從此中國被國際上正式承認為第77個真正擁有全功能互聯網的國家。”③二十多年了,互聯網一路高歌,發展勢頭尤為迅猛,很快成為了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平台資源,課堂教學的課件展示、日常辦公的軟件應用以及統計規劃的數據平台等都是互聯網技術的直接體現或間接轉化。互聯網作為一種基礎設施,一個支撐社會發展的全新技術形態,它促使當代社會的運行機構、傳播方式、文化樣態以及思維觀念發生著更迭與改變,並逐步演變為一種新的表述邏輯與思維邏輯——互聯網邏輯。互聯網邏輯就是以互聯網平台為構架,以互聯網特征為依托的行為規則與闡釋規律。
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喻國明教授認為,理解和把握互聯網邏輯的兩個關鍵是“連接”和“開放”④。微信作為互聯網時代的技術產物,是互聯網邏輯在社會交往中的直接體現,具備互聯網邏輯的“連接”與“開放”這兩個重要屬性。
首先,微信是一種基於關系網絡的社交軟件,它把整個世界“連接”在一起。微信朋友圈整合QQ好友、手機通訊錄和“附近的人”三種渠道資源,融現實交往與虛擬交往於一體,建構了立體化、全方位的社交圈子。在這個社交圈子中,作為社群意義上的個體被相互添加和鏈接在一起,“自我”的屬性意義在“他者”的指涉范圍中通過直接或間接地“連接”,被確認在具有社區意義的朋友圈之中。朋友的關系屬性以疊加的形式進行擴容,通過一個朋友可以找到N個人,朋友圈的“連接”意義得以體現。此外,基於朋友之間的關系,微信公眾賬號的閱讀也嵌入了“連接”的意義。例如,當一個微信用戶在接受到某一公眾賬號推送的深度好文、經典語錄等內容時,他會在朋友圈內進行轉發。沒有添加該微信公眾賬號的好友看到之后,如果產生興趣,就會關注公眾賬號。此微信公眾賬號就成為了附著朋友連接關系的擴展物或衍生品。
其次,微信是一個開放的網絡系統。在移動互聯網時代,社會結構的各個零部件、各個元素之間呈現出了一種“網絡化生存”的狀態,任何人、任何事都是網絡空間的一個坐標,各坐標不是孤立存在,而是依托某種關系相互粘連。網絡化生存的相互關聯的首要前提是開放,開放就是打破原有的組織結構,在全媒體信息中尋求相互關聯。在微信建構的交往空間中,人們的交際理念與溝通觀念發生了改變,他們不再局限於現實的面對面交流、不再拘囿於電話的聲音溝通,而是以一種開放的姿態全方位融入現實交際和虛擬交往,擴展現實交際的范圍,打造新的社交圈子。在此基礎之上,充分整合情感資源和關系資源,增潤朋友情感、制造商業機遇、創造財富價值。例如,微信用戶在傳播商業信息的過程中,通過朋友圈資源,擴大信息傳播群體,提高廣告覆蓋面,從而促成精准性營銷的形成。
除了上述的“連接”“開放”,互聯網邏輯還有一個極其重要的關鍵因素,那就是“用戶”。步入互聯網時代,受眾的價值不斷凸顯。對於微信而言,“用戶至上”的傳播理念貫穿信息傳播的整個過程。以用戶的思維來想問題,根據用戶群生產不同形態的產品。比如,微信在延伸文字交流、語言對話、視頻聊天的基礎上,增加了微信紅包、微信購物、微信游戲等功能,這種功能充分考慮了用戶的需求,既帶來娛樂體驗,又方便日常消費,節省了時間。此外,微信用戶的分享和體驗是“自我意識”覺醒的一種體現與展示。朋友圈是分享旅游體驗、逛街購物、心靈感悟、成長頓悟等信息的有效渠道,不受時間、不受地點的限制,這種分享很大程度上讓用戶釋放情感,獲得心靈慰藉。而搖一搖、紅包、游戲等功能是用戶使用微信的一種很好體驗,
這種體驗既方便、又輕鬆,實現了線上與線下的良好互動,滿足了用戶的現實需求與虛擬欲望。
二、圈子結構:微信傳播的關系維度與功能指涉
費孝通認為,中國社會的結構“好像把一塊石頭丟在水面上所發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紋。每個人都是他影響社會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紋所推及的就發生關系。”⑤作為現實意義上的個體,我們並不是孤立的,而是處於一個基於關系網絡而構筑的世界,血緣關系、親戚關系、朋友關系、同學關系、同事關系等不同關系圖譜成為我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資源和主要內容。作為新興社交媒體,微信與傳統媒體的最大區別就在於通過不斷強化關系網絡,打造新型化社交圈子,滿足用戶的交往需求。
作為移動社交應用軟件,微信以強關系網絡為主,以弱關系網絡為輔,二者交織互聯,推進人際關系的圈子化進程。
首先,微信打造了基於熟人關系的交際圈。從傳播學的角度來講,微信傳播以點對點為主,呈現出個人化和私密性的鮮明特征。微信添加好友的渠道主要包括:手機通訊錄、QQ好友和陌生人。其中,手機通訊錄是三種渠道中的最主要來源。每當微信用戶在手機通訊錄中添加一個開通了微信功能的電話號碼時,他就會受到一個在新好友提醒。手機通訊錄與微信通訊錄進行了捆綁與粘合,為熟人關系搭建了進一步溝通的渠道。手機通訊錄有別於QQ好友,它不是虛擬的,而是具有典型的實名制特征。實名制意味著交往的真實性和私密性。此外,微信朋友圈的信息分享也具有私密性,只是好友可見、僅限於好友點贊或評論。在這個以強關系為主導的熟人圈子中,父母、兄弟姐妹、同學、同事、朋友等關聯因子連成一張巨大的社交網絡。在這個社交網絡中,點對點的信息傳遞與情感溝通,成為了人際交往的有效潤滑劑。
以熟人關系為基礎的微信傳播架構了具有社區屬性的熟人圈子。德國社會學家滕尼斯在其代表作《社區與社會》一書中,對“社區”一次做出了明確解釋,將其定義為生活共同體,“以地域、意識、行為以及利益為特征,是一種由具有共同價值觀念的同質人口所組成的關系親密、守望相助、存在一種富有人情味社會關系的社區團體。”⑥微信之所以能夠成功,很大程度上源於其對熟人社區的不斷強化。一方面,微信通訊錄的好友在地緣、價值觀念、生活習慣或文化傳統等方面有著天然的接近性,價值認同感較強,這樣的關系才更可靠、更牢固。另一方面,微信把具有物理意義的現實社區進行情景化再現,以適應互聯網時代人際交往的新需求。隨著經濟的高速運轉,人們的生活節奏日趨加快,娛樂/消費時間被割裂成為若干的碎片。在沒有相對集中的時間交流信息、傾訴情感的今天,微信的出現彌補了這個缺憾,拓展了人際交往的時間維度與空間范圍,把熟人社區圈子的人進行了虛擬性替代,並進行情景化模擬,滿足用戶需求,增強群體歸宿。
其次,微信搭建了陌生人關系平台。微信雖以強關系為主導,但它的弱關系功能擴大了社交范圍。登錄微信界面,共有“微信”“通訊錄”“發現”和“我”四大版塊供用戶使用。其中在“發現”這個重要版塊內,“附近的人”“搖一搖”與“漂流瓶”等功能是接觸陌生用戶的主要方法與重要手段。任何一個功能都可能把手機一端的“我”與另外一端的陌生人聯系起來。這種聯系沒有社區共同體的關聯依據,或許相隔萬裡、或許性格迥異、或許職業不同、或許年齡懸殊、或許觀念對峙,但就是那一刻的微信添加把兩個陌生人鏈接在一起。
使用此功能的用戶一般具有三種不同心態。第一,好奇心驅使。也許在某一刻,微信用戶會特別好奇,誰和自己都在使用微信,都在使用搖一搖。搖出來陌生人之后,又特別好奇這個人究竟長什麼樣、性格怎麼樣。一連串的好奇,就促成了與陌生人的接觸與對話。第二,娛樂的需求。工作壓力太大、學業任務繁重或孤獨寂寞無聊等都可能成為微信用戶尋求娛樂來釋放壓力、緩解情緒的原因。於是,他們利用微信軟件尋找陌生人聊天、約炮等,以此來打發時間、填補空虛。第三,尋求自我認同。當微信用戶在現實生活中獲得了某種成就時,為了避免身邊朋友說自己驕傲,但為了實現自我價值認同,就需要找陌生人來傾訴。這時候微信就發揮了重要作用。當然,在現實生活遭遇種種不快時,也往往希望通過與陌生人的溝通,尋求一種心靈上的互動與共振,產生情感共鳴,達到驅除煩悶、愉悅心情的目的。
三、擬態交往:微信傳播的文化狂歡與精神衰微
在信息佔據著我們大量時間和空間的今天,社會巨大而復雜的環境已遠遠超出了人們可感知的經驗范圍。人們不再憑著主觀經驗和生活感知來認識客觀環境,而是通過媒介的符號化來重構人們的日常生活體驗。媒介的符號化行為被李普曼稱作擬態環境。擬態環境(pseudo-environment),“並不是對現實環境鏡子式的再現,而是傳播媒介通過象征性事件或信息進行選擇和加工、重新加以結構化以后向人們提示的環境。”⑦擬態環境作為真實環境的一種類象,從表面上來看,它亦真亦幻,立體、逼真的形象近乎真實。而實質上,它與真實環境有著很大差異。當下甚是流行的微信傳播,正是通過其符號化轉述與再現,建構了真實與虛擬相互內爆的“擬態環境”。在這個虛擬現實的想象空間中,用戶不受時間和地點,甚至身份的限制,進行信息傳播、交流互動與在線狂歡。接近完美的虛擬體驗,讓用戶很容易陷入“微信依存症”的泥沼,厚重的歷史感與真實的立體感逐漸消失,人的主體性和深邃性被逐步削平,導致價值虛無與精神斷裂。
(一)賽博空間的情境建構
在以計算機、手機為終端的傳播媒介時代,李普曼的“擬態環境”演繹成為了鏈接技術、信息、互動於一體的“賽博空間”。賽博空間最早是由加拿大科幻小說家威廉•吉布森在其作品《神經浪游者》中提出。他描寫了計算機網絡化把全球的人、機器、信息源都聯結起來的新時代,昭示了一種社會生活和交往的新型空間的到來,這個空間就是賽博空間。賽博空間是“在計算機技術、通信網絡技術和虛擬現實技術的基礎上,以信息傳播為媒介而形成的一種嶄新的社會生活和交流空間。這是一種虛擬空間、精神生活空間和文化空間。”⑧在微信鑄造的信息世界裡,跨越界限、消隔差異、即時互動的虛擬交往日漸內爆為一種新的賽博空間。
首先,微信是由諸多符號元素構成的信息文本。美籍語言學家羅曼•雅各布森曾經說過:“每—個信息都是由符號構成的。”符號是傳播信息的一種代號或符碼,它由“能指”和“所指”構成。“能指”通常表現為聲音或圖像,能夠引發人們對特定對象事物的概念聯想。“所指”是指代或表述對象在特定環境中表現出的意義。
在微信的符號化過程中,視覺圖像是其最為典型的符號之一。打開朋友圈,滿眼都是風格多樣、色彩斑斕的圖片或視頻。打開微信信息發布界面,就顯示一個灰色照相機的視覺符號,點擊會出現“小視頻”“拍照”“從手機選擇相冊”和“取消”四項內容可供選擇。如果繼續發布信息,就需要選擇圖片或視頻。對於發布信息的用戶而言,用視覺符號圖片或視頻來傳遞信息,不僅可以節約編輯信息的時間,而且還能夠確保信息的真實性,增強可信度和說服力。在接收信息的用戶看來,圖片或視頻等視覺符號,傳遞信息直觀、清晰,迎合了碎片化時代人們的閱讀習慣和生活方式。微信的語言符號主要應用於對話性交流。在與朋友圈中的人進行對話過程中,語音交流方便、直接,掃除了因打字麻煩和信息隱晦而帶來的障礙,有效暢通了人際關系的溝通,加速了信息文本的流動。
在微信傳達符號的能指功能之外,還通過象征性互動完成符號對意義的闡釋,實現符號的“所指”。人們購買手機不再以通話質量作為標准,而是以上網速度、游戲功能、音視頻質量等作為重要參考指標。人們對負載於智能手機上的微信符號,成為了一種體驗消費和精神消費。作為交際符號的微信,正在向具有娛樂意義轉向。微信本身的實用價值在意義的闡釋中,成為了一種精神符號和價值象征。當然,微信的符號意義依靠用戶在互動和解釋中完成。用戶在朋友圈、群聊等具有社區意義的結構性圈子中,進行信息分享和娛樂表達,既是社會互動的體現,又是解釋邏輯得到彰顯的過程。解釋是互動雙方或多方進行符號編碼和解碼的過程,隻有具備相似的生活經歷、情感體驗和文化背景,才能夠准確地完成對意義的理解,產生交流的共鳴。倘若微信用戶在文化背景、性格特征等方面存在著較大差異,極其容易產生符號“曖昧性”,甚至導致信息被誤讀。
其次,微信制造了虛擬真實的存在感。賽博空間在為信息編碼提供感知環境的同時,打造了一個亦真亦幻的虛擬場景。在這個虛擬真實的場景中,人的真實身份被遮蔽。微信雖然使用了實名制,對微信用戶進行身份驗証。一旦注冊成功,真實身份就不再起主導性作用。用戶通過注冊所生成的賬號就可以進入微信空間,進行著信息傳遞和交往互動。而這個賬號並未是實名制的,它可以是漢字,也可以是數字、字母或者是二者的組合。這個賬號本身意味著真實和虛擬的界限不再明晰,而是日趨交雜和混合,讓人真假難辨。對於熟悉的人而言,賬號身份具有一定真實性,而對於查找添加的關系群體而言,賬號身份是虛無縹緲的一個代碼與符號,難以形成真正意義上的熟人社區交往。
微信所建構的賽博空間具有較強的游戲性和娛樂性。無論是在朋友圈,還是在群聊中,我們都會經常看到一些略帶調侃、戲謔意味的圖像或視頻,這些內容與我們真實的生活並無關聯。正如威廉•吉布森所言:“媒體不斷融合並最終淹沒人類的一個閥值點。賽博空間意味著把日常生活排斥在外的一種極端的延伸狀況。有了這樣一個我所描述的賽博空間,你可以從理論上完全把自己包裹在媒體中,可以不必再去關心周圍實際上在發生著什麼。”⑨虛擬空間與現實生活似乎已不具有聯系,而是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沿著各自的軌跡進行著自我獨唱。
不過,微信之所以受到多數人的青睞,很大程度上歸因於微信空間的仿真性。一方面,微信朋友圈模擬了熟人關系,是對現實朋友關系的一種媒介反映。微信朋友圈是對手機通訊錄的一種拓展和延伸,所以很多人認為微信是一種真實性較強的媒介渠道。殊不知,這種真實只是一個表象。另一方面,由於微信具有多種多樣的功能,豐富了人們的生活體驗,帶給人們一種超越真實的感覺。“超真實”抹去了真實和想象的矛盾,比真實還要真實。微信作為“不在場”的人際交流模式,它的出現似乎讓人更容易流露真實情感,不必偽裝、沒有尷尬,比現實意義上的面對面交流更容易表達真實信息。人們可以輕鬆地在微信上換個活法,可以在微信上尋找比真實生活中還要“真實”的自己,壓抑的情感得到自由釋放。
(二)真實主體的精神迷失
在微信這個仿真的世界裡,“個人放棄了現實的沙漠而轉向超級現實中的狂喜以及由電腦、媒體和技術經驗所構成的新領域。”⑩微信用戶在新領域內其主體身份價值被弱化,成為了智能手機平台上的一種享受於虛擬互動的“共存”符號,內在的精神價值遭到了解構和顛覆。
第一,身患微信依存症,用戶倍感孤獨。隨著媒介的不斷入侵,媒介依存症成為了一種社會病理現象。所謂媒介依存症,主要表現為:“過度沉湎於媒介接觸而不能自拔﹔價值和行為選擇必須從媒介中尋找依據﹔滿足於與媒介中的虛擬社會互動而回避現實的社會互動﹔孤獨、自閉的社會性格等”⑪。微信用戶由於長期長時間沉浸於微信的媒介體驗中,很容易患上微信依存症,主要表現在幾個方面:使用微信的時間長﹔使用微信的頻次高﹔使用微信具有無意識性﹔在微信中尋求生活依據﹔沉浸於微聊回避現實交往等。身患微信依存症之后,由於不分場合使用微信,會遭到公共空間的排擠。比如,在街道、電影院、圖書館等公共場所,微信提示音的響起和震動,無形之中打破了公共空間的禮俗和規約,破壞了原本平靜抑或喧鬧的公共空間的合理性建構。此時,處於公共的大多數把目光聚焦於微信用戶,會產生一種心理抵抗,排擠破壞公共秩序的微信用戶,產生一種隔膜,讓處於被擠壓空間的微信用戶感到沮喪與孤獨。此外,由於長時間使用微信,並且一切都在微信中尋找生活依據,一旦出現手機不在身邊,或者電量、流量不足的情況,很容易產生不知所措之感,留在心底的隻有孤獨和惆悵。
第二,用戶的思維碎片化,社會的深度意義被削平。在后現代主義的強力滲透下,“去中心化”“去深度化”等話語模式日益消解了傳統社會的結構框架和中心模式。尤其在電視、互聯網、手機等媒體的影響下,社會的各種領域都呈現出了一種碎片化的特征。碎片化作為與整體意義相對立的概念,它是一種零散、零碎的事物狀態。微信作為一種典型的碎片化媒介,它控制了用戶的行為和思想。正如美國社會學者尼古拉斯•卡爾所言:“每一項技術都是人類意願的一種表達,我們通過工具擴展我們的力量,控制周圍的環境——控制自然,控制時間,控制彼此。”⑫在控制的范疇之內,微信本身具有的碎片化特征就體現在了用戶的身上。一方面,微信把用戶的時間分割成了若干的片段。吃飯時間使用微信、上課或上班過程中偶爾打開微信、路上行走時間常常刷屏、躺在床上不是微聊就是搖一搖。微信就像一個幻覺符號與用戶如影隨形,而且它拆碎了用戶的結構性生活,成為被微信包裹的碎片化形態。這樣一來,用戶在吃飯、上班、走路時的注意力被微信分散,很容易產生不良行為或情緒的發生。另一方面,微信的敘事碎片化,導致深度意義被消解。每一個微信用戶都可以既是信息發布者,又是信息接受者,敘事主體的權威性被削弱,話語方式呈現出了扁平化。此外,微信敘事語言大多是無規則的、零散的,不再具有厚重感和深邃性,久而久之,平面化的語言表達對傳統的漢語文化造成一定的沖擊和挑戰。與此同時,用戶的思維逐漸碎片化,破壞了人的主體性建構。
第三,擬態交往產生了認同危機和精神焦慮。在微信這個虛擬社區中,“精神層面的媾和打破了現實社會中的由血緣和親緣構架的傳統社會關系,性別、民族、階級等文化身份的標識被不斷顛覆。”⑬用戶之間的身份被隱藏了起來,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虛擬交往,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認同危機和精神焦慮。一方面,微信用戶人格逐步虛擬化。在微信的虛擬空間中,用戶的交往是一種符號化的互動,這種互動滿足了主體對交際的幻象,在很大程度上體現的是用戶精神上的一種自慰。長期處於想象的交往之中,用戶的主體人格將會虛擬化。不管微信虛擬社區的交流與互動是多麼美好,用戶還是要回歸現實生活,“線上”與“線下”的生活之間就會形成一種矛盾。這種矛盾會讓用戶倍感壓抑,產生情感空虛和精神焦慮。另一方面,微信用戶交往行為漸次“異化”。在社會交往過程中,人們對自我行為和價值觀念的判斷與確定往往通過他人來反映。微信作為一種生產機制,“隻能在其運轉中再生產出它想要超越的生產關系。它的目的是生產關切性,卻必定要同時生產和再生產距離感、交流障礙、昏暗和嚴峻。”⑭在微聊中,用戶之間的交流是帶著“面具”的狂歡與假象,難以通過他人的反映來判別自我行為,將導致認同感缺失,增加交流距離感和生產交往障礙。長期處在真空中,微信用戶就會與現實生活脫節,產生心理問題,無奈茫然、離經叛道、文化隔離、自我隔離、抑郁孤獨等心理症候將會異化人的主體性,產生自我危機和社會危機。
四、結語
在互聯網邏輯的牽引下,媒介的社交化傾向日趨明晰。連接現實交際與虛擬交往的微信,在架構圈子文化的同時,很容易產生過度依賴微信的現象,長此以往,將會破壞人的主體性意義,麻痺人的精神,產生價值虛無感。正確利用微信、合理使用微信,是新媒體素養需要長期、持續關注的一個話題,不僅能夠提高人們的身心健康,而且對於媒介生態系統的良性互動和健康發展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注釋:
①王瑤.微信與微傳播[J].傳媒觀察,2013(2).
②彭蘭.連接與跨越[J].新聞與寫作,2014(3).
③方興東等.中國互聯網20年:三次浪潮和三大創新[J].新聞記者,2014(4).
④喻國明.互聯網邏輯與傳媒產業發展關鍵[J].南方電視學刊,2014(3).
⑤費孝通.鄉土中國[M].觀察社,1949:15.
⑥余秀才,童石石.微信的發展現狀與傳播問題[J].新聞與寫作,2015(9) .
⑦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113.
⑧曾國屏.賽博空間的哲學探索[M].清華大學出版社,2002:93.
⑨熊澄宇.新媒介與創新思維[M].清華大學出版社,2001:300.
⑩[美]道格拉斯•凱爾納.媒體文化:介於現代與后現代之間的文化研究、認同性與政治[M].丁寧譯.商務印書館,2013:505.
⑪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122.
⑫[美]尼古拉斯•卡爾.淺薄:互聯網如何毒化了我們的大腦[M].劉純毅譯.中信出版社.2010:48.
⑬吳文瀚.新媒體藝術的技術本源、文化身份和價值表達考量[J].現代傳播,2015(5).
⑭[法]讓•鮑德裡亞.消費社會[M].劉成富,全志剛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1:183.
基金項目:本文系國家人文社會科學規劃基金項目“微信與媒介生態環境建構研究”(項目編號:14BXW010)的研究成果。
(作者系重慶市墊江縣委宣傳部助理研究員,《視聽》雜志社特約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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