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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相與格調交相輝映

——評電視劇《琅琊榜》

王燦 王燁
2016年04月21日14:42 | 來源: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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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電視劇《琅琊榜》播出后廣受好評。其精致的畫面造型、尊禮尚義的高遠立意以及細致入微的細節關注充分彰顯了該劇制作的高水准與嚴要求。《琅琊榜》的成功更在於它讓人感覺到影像之美,感受到了中華傳統歷史文化的強大力量。

關鍵詞:琅琊榜﹔畫面造型﹔歷史情懷﹔細節處理

《琅琊榜》是根據海宴同名網絡小說改編而成的電視劇,以扶持明君、平反冤案、振興山河為主線,講述了才冠絕倫的“麒麟才子”梅長蘇以病弱之軀撥開重重迷霧,智博奸佞,為昭雪多年冤案、扶持新君所進行的一系列斗爭。開播后,該劇每日網絡播放量均維持在3億左右,穩居電視劇點播榜首,微博熱議指數排名第一,獲得了市場和口碑的雙豐收。該劇主題宏大,敘事節奏張弛有序,人物個性鮮明,畫面造型精致典雅,細節處理認真嚴謹,具有極強的觀賞性。

一、賞心悅目:精致典雅的畫面造型

著名學者克裡斯蒂安•梅茨曾言,“電影中說故事的訴求太過強烈,以至於電影的主要組合要素——影像,竟退到了情節的背后,可是一部電影的情節卻必須靠影像交織而成。如果我們願意相信某些討論分析,則可以肯定,電影應該是一種影像的藝術才對。一個人看完一部電影之后留下的印象是什麼,雖然實驗的方式不同,但結論卻一樣——隻留下情節以及少數一些影像。”①同樣,電視劇也是一門通過視覺影像來進行傳達故事及其意涵的藝術。

影像成為一種語言,而這也正是電視劇敘述的基礎所在。因此研究一部電視劇如何說故事,對其呈現的影像做整理與解析是首要的功課。尤其在當代,電視劇對影像的經營已經超越了內容的需要,影像自身在言說。通過影像,觀眾將個人體驗與導演的原初經驗形成重合或交叉,構成了當代電視劇的魅力。影像隻停留一瞬,觀眾要憑構圖、人物與背景的特征去補充圖片以外的故事。電視劇中的每一瞬影像都矛盾地存活著:它獨立承載畫面一刻鐘的生命,然而它也支撐了電視劇世界內部的永恆。《琅琊榜》的好看恰如很多觀眾所說的那樣,不僅僅是劇情的好看,更因為該劇給人帶來視覺上的享受,即生理意義上的“好看”。

從《琅琊榜》中鏡頭的運用來看,特寫鏡頭的大量使用讓人物性格更加深入人心。不僅是臉部表情的特寫(如圖1),連肢體的互動亦都是以大特寫呈現(如圖2),鏡頭逼近人物的動作表情和情緒反應,直擊角色的內心深處,探究他們的所想所感。這樣的鏡頭選擇正符合《琅琊榜》的設定,即被冤屈折磨十二年之久的梅長蘇踏上了復仇的旅程。特寫鏡頭讓觀者逼近角色內心,人物的情緒、情感一絲一毫的轉變都無處藏匿,哪怕是一個挑眉、一個眼色,都展現得一清二楚。此外,《琅琊榜》中的世界,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親近而又疏離的。劇中許多角色都是身負重擔、孤獨寂寞的人,他們之間互相隔絕,與人和環境卻有著一份若即若離的痴纏關系。角色與角色、角色與環境間的微妙關系在劇中被“多重移動長拍鏡頭”所傳達,並配合景深的處理來進行表情達意。在不同的情況下,導演會以深焦、淺焦及變焦等方式來賦予不同的意義或感覺,而且前后景的互動,配合了角色的走位、攝影機的運動及鏡頭焦點的更換,制造了不斷改變的影像,表達了轉換中的心理狀況及角色關系,營造了豐富的視覺魅力,亦含蓄地潤飾了角色狀態及故事處境。

光與色彩,既可視為電視劇造型的基本組成部分,又可以視為電視劇視覺語言中的獨立單元。作為一個視覺語言的單元,我們所強調的是電視劇場景、畫面中各色不同光源的設置、光的明暗對比、不同強度與光影的變化。這是極為豐富的電視劇敘事、表意手段之所在。而作為視覺語言元素的色彩,不僅指自彩色膠片問世以來影像的自然屬性,還指影像色彩所必然攜帶的表意、修辭功能。在畫面色彩的運用上,《琅琊榜》沒有過度的飽和色,沒有刺眼的撞色搭配,靜態畫面美得和諧優雅、古韻十足,外景畫面猶如一幅寫意山水畫(如圖3),清淡優雅,余韻無窮,大開大合之間又有讓人不經意之間就能發現的美。開篇梅長蘇一葉扁舟江上來,頗有“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悠閑疏闊之美(如圖4)﹔言侯手執王杖櫛節,絹衣素冠,獨立於黃沙衰草,亦給人以“雲邊雁斷胡天月,隴上羊歸塞草煙”的感覺(如圖5)。還有琅琊閣主藺晨山間舞劍,梅長蘇垂首看書,霓凰郡主花下而立……幀幀入畫,讓觀眾浮想翩然。此外,光線不只是起到完成視覺造型的作用,還是該劇中的一個重要角色,一個具有高度戲劇化張力的角色。《琅琊榜》明顯使用了偏向明調的處理,一方面營造家國天下、光明正義的氛圍,另一方面也是劇中人物以直報怨、心系天下心理的外化,尤其是梅長蘇。光線貫穿整部電視劇結構而成為與故事線平行的敘述方式。因此透過光影,觀眾能夠有意識或下意識地感覺並且認識到這個故事在說些什麼。

正如該劇導演孔笙和李雪所言,“畫面和光影很重要,是完美詮釋故事不可或缺的手段”“我們希望用畫面講故事,而不僅僅是用台詞講故事”。②《琅琊榜》用自己的實際表現証明了這一點。

二、立意高遠:尊禮尚義的歷史情懷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4年文藝工作座談會上指出,“為什麼中華民族能夠在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生生不息、薪火相傳、頑強發展呢?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中華民族有一脈相承的精神追求、精神特質、精神脈絡。”③雖然《琅琊榜》整合了很多朝代的特色,但基本的時代背景設定在南朝梁,是可以確認的。然而我們又不能簡單地將之與歷史上的南梁對應起來,而是必須將時間軸向前延伸到永嘉南渡、晉祚東移,向后伸展到整個武夫僭政、宋齊梁陳。南梁的立國,只是這兩個多世紀的連續統中的一環。我們所看到的是一個殊異於現實世界的“中國古代”,大梁的朝堂和大梁的江湖。在那裡,人不是原子化的個體,而是生活在一個由君臣、父子、夫妻、袍澤情義編織的關系網中,在面對艱難選擇時,不必迷惘,因為君臣、父子、夫妻、袍澤的倫理規范已告訴他該怎樣做。這是一個“失范”前的社會,一個把仁義禮智信當做最高行為規范的社會。

“仁、義、禮、智、信”這五種古典社會規范有著不同的維度與內涵,但是彼此之間又存在必然的內在聯系。“仁”是核心,也是最高原則,即對人的本性和終極關懷以及對生命的誠摯熱愛,是人的終極目標,也是最高的道德原則﹔“義”是在自我與他人、群體和個人利益出現問題時,始終保持一個適當的選擇限制﹔“禮”是古代儀表文化的外在形式,是以直觀的方式來進行的一種仁義實踐﹔人對“智”的追求,必須在不違背人性與他人根本利益的情況下施行﹔“信”是對承諾的一種踐行,是對道德施行的不二法則。世家公子蕭景睿在形形色色人物中並非主角,但卻是這種價值觀下的一個最好詮釋。一個王侯家的世子,自小深受詩書禮樂浸潤,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一夕知悉自己的身世、父親大人的真面目、母親的多年隱瞞,心理防線的徹底崩塌是怎樣一種痛徹心扉、輾轉反側?長亭送別時,言豫津勸他想開一點,“上一代人的恩怨,跟你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他這樣回答:“怎麼能說跟我一點沒關系呢?我的父親、母親還有兄弟姐妹,這都是斬也斬不斷的關系。何況還有多年的親情、多年的恩義,這一切不是說什麼揭開了一切真相就能全部拋開的。你要說的我都明白,你想我想開一點,你希望我還是以前的蕭景睿。這道理我都懂。可是,真的很難做到。”纏繞於親情恩義網中的蕭景睿,讓人心疼。“是以聖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聖人與君子多居於他人身后,為他人著想,因此成就了自己。這種把自己置身於各種社會關系中的思考,迥然有別於西方的個體化思考方式,是如此地遵循於華夏傳統。

明白了這一點,我們就不必不解於夏冬十三年來選擇寡居,每年為亡夫掃墓、真心忿恨“謀逆”的赤焰軍﹔不必懷疑於儒學大家周玄清為何會僅僅因為一個小小信物不顧高齡、路遙而上京論禮﹔不必嗤笑靖王會如此耿直,心甘情願放下所有利弊的算計,跳進夏江為他營造的陷阱,營救衛錚﹔不必疑惑梅長蘇不等靖王繼位后理所當然地為祁王和赤焰軍翻案,而堅持要冒如此大的風險,在皇帝在位時翻案﹔不必懷疑平日裡嘻嘻鬧鬧的世家貴公子言豫津在譽王兵臨城下時,奮不顧身浴血殺敵的勇氣從何而來。

三、妙到毫末:認真嚴謹的細節處理

孔穎達在《春秋左傳正義》中言,“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古人以服飾華採之美為華,以疆界廣闊與文化繁榮、文明道德興盛為夏。從質朴的秦漢風格到超然的魏晉神韻,都滲透著華夏民族的理想追求,衣必精美,物必豐盛,人必禮學,國必利益,君臣必稱吾國吾民,此才能是真正的華夏。《琅琊榜》劇組在禮儀與服裝設計兩方面細節的處理上做得尤為出色。

首先在服裝設計的細節方面精巧獨特。雖然《琅琊榜》的劇情架空,但由於基本是以南北朝南梁為背景所衍生的故事,因而劇組在服裝造型上很大程度尊崇了當時的服飾風格。不過他們不僅採用了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服裝規制,還對前后朝代的服裝也進行了研究。因此在劇中出現了兩種不同的風格,一是沿用了漢朝較為華麗的漢服,二是受北方少數民族和其他西方民族的影響,舒適隨意,將二者結合起來,就成了養眼舒適的寬大版漢服。服裝造型作為影視劇“角色包裝”的重要一環,除了制造視覺上的美感之外,更在人物與情節的塑造上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胡歌扮演的梅長蘇作為第一男主,其服裝造型似乎略顯朴素,而這其中恰恰是低調內涵、富有玄機——他的服裝多以素雅的白色、藍色及灰色為主,並專門在頸間增加了一條類似白色方巾的設計,無一不是為了突出這位男神的內斂與體弱多病。除此之外,服裝的設計也與劇情環環相扣,像靜妃從位份低微到成為貴妃,服裝造型上也經歷了由素雅到尊貴的轉變。另外,該劇劇組還避免了以往古裝劇中常犯的低級錯誤,所有人物服裝都正確地右衽(即前襟向右,是漢族的重要象征)。並且,劇裡的服飾不像其他古裝劇一樣顏色花哨令人眼花繚亂,但卻充分遵循了西漢服飾的等級特色:越是上位者服飾顏色越深,隻有皇帝的服飾才是純黑。而服飾中的花紋更是嚴謹,除了在貴族服飾上可看到常見的草龍紋(彎彎卷卷的)、夔龍紋(方方正正的),連衣服上的龍有幾個爪都明顯經過細心設計,皇帝使用五爪龍,而藩王則為四爪。

其次在各種禮儀的細節表現方面匠心獨運。中國是傳承千年的禮義之邦,然而在相關歷史類電視電影中,很少將禮作為重點予以展現。《琅琊榜》中禮的運用則自然許多。例如梅長蘇邀請大儒周玄清一場戲:當梅長蘇從老先生手裡接過代表自身師徒傳承的信物玉佩時,他仿佛意識到了老先生的心意,行了一個空首(手)禮,行空首禮時,雙膝著地,兩手拱合,俯頭到手,與心平而不到地,故稱“空首”,又叫“拜手”。九拜中有三正拜,正拜是非常庄重的禮儀,而空首是正拜禮中的最后一禮。九拜之禮絕不是當代人想象中的刻板形象,而是一整套非常大的規范,源於先民的起居方式,隱藏在先民生活中的每個細節裡。梅長蘇因為要接過老師留下的玉佩,非常自然地平伸雙手,俯首與心平,向老先生行了一個再標准不過的空首禮,整個過程流暢、自然,毫無生硬感,亦讓人切身感受到何為師道之尊、長者之先。禮儀本不隻為約束身份,而是讓我們的行止更加美好,互相之間更加尊重與賞心悅目。比如梅長蘇與霓凰郡主之間感情的表現,即便是相認后激動萬分,十二年未見衷情欲訴,二人之間也始終保持著矜持與克制。當女將軍霓凰郡主得知梅長蘇是自己過去的戀人后,兩人再次見面,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將軍不再像男子一樣抱拳行禮,而是轉回小女子姿態致以萬福,將小女兒心態含蓄展現,特別打動人心。孔夫子曰,“發乎情,止乎禮”。中國人的感情表達往往是含蓄的,二人感情的抒發通過禮節的變化而讓人覺得這部戲更加具有歷史感。

除此之外,尤其值得稱道的是,在這樣一個明顯具有傳奇虛構色彩的故事中,編創者顯示了田野調查與考古一般的學者態度,舉凡國家官制、后宮份位、朝廷典儀、財政、兵制以及地理學、醫藥學,甚至食譜都做到了一絲不苟,取而有據。所有細節構成了質感,讓觀眾覺得這部劇“古色古香”,十分耐看。

四、結語

盡管《琅琊榜》中還存在著對手的智商過於失衡、情節的伏筆過於短促、一些技巧或計謀缺乏匠心等不足,劇中一些慢鏡頭和特寫有做作和拖沓之嫌,前期一些特效也稍顯粗糙,但是瑕不掩瑜,該劇仍然是一部有標志意義的難得好劇。“文藝是鑄造靈魂的工程”,④《琅琊榜》傳遞給我們的,是人性中最溫暖的東西,指向的是我們民族傳統文化中最明亮的部分,也是最能打動人心和喚起情感共鳴的部分。它在向觀眾傳達著價值觀,完全用中國傳統歷史文化資源打造出一片精神天空。《琅琊榜》的成功更在於它讓人感覺到影像之美,更感受到了中華傳統歷史文化的強大力量。

注釋:

①[法]克裡斯蒂安•梅茨著,劉森堯譯.電影的意義[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65.

②邱峻峰.《琅琊榜》為什麼好看?構圖像教科書一樣精准[N].成都商報,2015-10-13.

③習近平.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EB/OL].[2015-10-16].http://art.people.com.cn/n/2015/1016/c399291-27707112.html

④習近平.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EB/OL].[2015-10-16].http://art.people.com.cn/n/2015/1016/c399291-27707112.html

(王燦:南京大學歷史學院博士生﹔王燁:海南師范大學講師)

(責編:王妍(實習)、燕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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