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患者魏則西死亡事件關注度持續升溫，記者昨天了解到，武警二院生物診療中心已經停診。但截至昨晚記者發稿時，涉事醫院仍未作出回應，各種因此引發的爭論與思考並未停止。網上刻意夸大療效的非法醫療廣告、個別醫院私下外包科室、缺乏管理的第三類醫療技術，“魏則西事件”暴露出的一系列問題，等待著醫院和有關部門來揭開謎底。

　　昨天下午，官方首度對此事發聲。國家網信辦公布，已與國家工商總局、國家衛計委成立聯合調查組進駐百度公司，調查並處理“魏則西事件”及互聯網企業依法經營事項。

　　一問

　　百度競價排名是否屬於醫療廣告？

　　4月18日，罹患罕見癌症滑膜肉瘤的大學生魏則西去世了。他帶著百度搜索引擎給予的“希望”趕到北京，接受了武警北京總隊第二醫院的一種“腫瘤生物免疫療法”，花了幾十萬元治療，肺部卻出現了癌細胞轉移。

　　現在，在百度搜索框輸入“滑膜肉瘤”已沒有了百度推廣的鏈接，而是由國家衛計委臨床醫生科普項目權威認証的“滑膜肉瘤”百度百科。而當初，魏則西的父母正是在這個搜索結果中發現了排名第二的武警二院。

　　因為競價排名的不公正和逐利性，百度成為了公眾眼中將魏則西推向死亡的一隻手，不少人呼吁監管部門對虛假廣告進行監管。可問題是，競價排名究竟是不是醫療廣告，缺乏明確的法律規定。

　　根據國家工商總局和原衛生部制定的《醫療廣告管理辦法》，醫療廣告是指利用各種媒介或者形式直接或間接介紹醫療機構或醫療服務的廣告。發布醫療廣告，要先取得衛生行政部門開具的《醫療廣告審查証明》，且發布醫療廣告的有效期為一年。

　　如果涉事醫院通過互聯網媒介發布的內容定義為廣告，那麼有沒有取得《醫療廣告審查証明》？而《醫療廣告管理辦法》中也強調，醫療廣告不能包含的表現形式之一就是“不能使用解放軍和武警部隊名義”。那麼，競價排名鏈接屬於“廣告”嗎？相關法規中並未說明什麼叫“廣告”。涉事醫院通過競價排名展現的鏈接是否可確認為“醫療廣告”，搜索引擎是否負有承擔“虛假廣告”連帶責任，都缺乏明確的法律規定。但對於監管職責的分工，《醫療廣告管理辦法》中是有明確規定的：工商行政管理機關負責醫療廣告的監督管理，衛生行政部門、中醫藥管理部門負責醫療廣告的審查，並對醫療機構進行監督管理。

　　昨天下午，關於此事件終於有了首個官方發聲。國家網信辦發言人姜軍稱，根據網民舉報，國家網信辦會同國家工商總局、國家衛計委已成立聯合調查組進駐百度公司，對“魏則西事件”及互聯網企業依法經營事項進行調查並依法處理。

　　據了解，聯合調查組由國家網信辦網絡綜合協調管理和執法督查局局長范力任組長，國家工商總局廣告監管司、國家衛計委醫政醫管局，以及北京市網信辦、工商局、衛計委等相關部門共同參加。姜軍表態，聯合調查組將適時公布調查和處理結果。

　　二問

　　外包科室超常規

　　治療有無規范？

　　昨天上午，武警二院生物診療中心已暫停門診，院方對此沒有作出任何回應。關於“魏則西事件”的進展，記者昨天聯系到市衛計委。但市衛計委有關負責人表示，雖然市衛計委是屬地衛生行政管理部門，但具體情況還得由部隊醫院的主管部門介紹。

　　另外，“魏則西事件”還被人爆出有可能牽扯到莆田系主導科室外包的問題。微信公眾號“有槽”發布調查稱，魏澤西通過百度搜索到的武警二院網站，注冊單位為一家名叫“康新”的醫院投資管理公司，而給康新公司提供醫療技術的，是上海一家名為“柯萊遜”的生物技術有限公司。“柯萊遜”的老板，是莆田系的一員。

　　莆田系是莆田人所轄醫院集合的簡稱，福建莆田人在全國各地開設私立醫院，並逐步抱團形成一定的組織規模。這些醫院大部分是男科、婦科、不孕不育、整形等專科民營醫院。公立醫院將不賺錢的科室外包的時候，莆田系借機成為正規醫院的“醫生”。

　　市衛計委有關負責人稱，醫院不能科室外包很多年前就已明令禁止，但不排除還有醫療機構存在這樣的違規行為。

　　三問

　　生物免疫療法作為“第三類技術”該怎麼管？

　　據魏則西生前透露的信息，武警二院曾稱這種“腫瘤生物免疫療法”是與美國斯坦福大學合作的，為該項目戴上了“國際化權威”的光環。

　　從科普的角度說，生物免疫療法並不是“騙術”，而是一種處於研究前沿、正在發展的科學技術。世紀壇醫院腦膠質瘤科主任李文斌介紹，這種治療方法理論上無創傷、副作用小，通過免疫活性細胞的回輸來達到消滅體內癌細胞的目的，可修復免疫系統，延長患者生存期。“我在美國深造時研究的就是生物免疫療法，但在國內我沒有開展過相關研究，因為有些條件還不成熟。”

　　簡單說，這種DC-CIK技術需要提取患者體內的DC細胞（樹突細胞），結合手術切除的腫瘤細胞內的腫瘤抗原在體外培養，最后輸回患者體內抗癌。但有沒有結合腫瘤抗原才是起效的關鍵。據了解，國內一些開展生物免疫治療的醫療機構因為成本高、難度大等原因，會漏掉這個“關鍵”，或是培養方法達不到應有的效果。

　　關於武警二院對魏則西使用的生物免疫療法DC-CIK技術，業內人士認為屬於需要嚴格管理的第三類醫療技術。根據原衛生部《醫療技術臨床應用管理辦法》，第三類醫療技術是指涉及重大倫理問題﹔高風險﹔安全性、有效性尚需經規范的臨床試驗研究進一步驗証﹔需要使用稀缺資源等情形，衛生行政部門要加以嚴管的醫療技術。附錄中明確提到，第三類醫療技術包括免疫細胞治療技術。

　　按照衛計委頒布的《首批允許臨床應用的第三類醫療技術目錄》，免疫細胞治療被限定在臨床研究范疇，醫院可以開展免疫治療臨床研究，但原則上不得收取任何費用。但記者查詢到，2015年7月，國家衛計委按照“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的方針，已發文宣布取消第三類醫療技術臨床應用准入行政審批。李文斌則認為，第三類醫療技術在技術評價層面應加強安全性和有效性監管，建立相應准入組織和人員結構，相關制度流程需要進一步完善。因此，臨床運用醫療技術的規則體系是該被簡化流程，還是細化審批和監管，值得探討。

　　近年來，受社會關注的免疫療法、靶向治療、基因檢測等時髦醫學技術種類，其中不少都屬於第三類醫療技術的范疇，在大醫院的臨床應用比較普遍。北京一些綜合性三甲醫院開展的第三類醫療技術多達10余種。不過，記者在採訪中發現，本市公立三甲醫院大多都明確了第三類技術的准入條件和權限。有些醫院規定，具有10年以上臨床經驗、能夠處理可能出現的風險、具備高級職稱的醫生才能使用第三類技術﹔有些醫院則引進第三方評價，組織院外專家對第三類技術定期進行效果評價及科室運行能力的評估﹔還有的醫院把對新技術的倫理把關，分為藥物臨床實驗組和臨床研究組、器官移植倫理組等。（汪丹）

　　滑膜肉瘤

　　名詞解釋

　　魏則西罹患的滑膜肉瘤，是源於關節、滑膜及腱鞘滑膜的軟組織的惡性腫瘤，發病率很低但致死率很高。以四肢的大關節為好發部位，也可發生於前臂、大腿、腰背部的肌膜和筋膜上。該病的主要臨床症狀為局部腫脹、腫塊、疼痛，活動受限。至今尚沒有滿意的治療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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