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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樂頌》的理想與現實 失去神聖感創作成"行活"

2016年05月19日07:18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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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失去神聖感,創作就成了“行活”(藝文觀察)——電視劇《歡樂頌》的理想與現實

  圖為電視劇《歡樂頌》主要角色。

  “我們預料到《歡樂頌》會引起討論,但激烈的程度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

  在“正午陽光”的辦公室,制片人侯鴻亮指著自己的微博說。他的微博裡有2000多封未讀私信,同樣備受困擾的還有編劇袁子彈。

  似乎很久沒有一部都市劇引起如此廣泛的討論了。這部反映當下年輕人在上海打拼成長的電視劇,甫一開播便成了風暴的中心。有關討論從微信公號蔓延到網絡和報紙,劇集收官時視頻網站的單日點擊量達到6億人次,總點擊量超過100億。這些數字,比侯鴻亮團隊上一部作品《琅琊榜》的兩倍還多。

  一部電視劇何以引起如此廣泛的討論?《歡樂頌》的背后寄予了創作者怎樣的思考和訴求?近來備受詬病的都市劇如何走出窠臼,找到新的方向?

  《歡樂頌》折射的,正是電視劇創作不容忽視的現實與不該背棄的理想。

  違背一般程式

  風險值得承擔

  “這是一次冒險。”侯鴻亮認為,《歡樂頌》有兩個方向的冒險。“一是在創作上違背了集中矛盾、集中人物、集中線索的一般創作規律,二是對當下中國人日常觀念的一次挑戰。”

  《歡樂頌》的第一集便“反常規”。安迪、樊勝美、曲筱綃、關雎爾、邱瑩瑩5個年齡、性格、工作、家庭背景不同的女主角同時亮相,此后故事便沿著5個女孩各自的性格發展下去。國產電視劇多以兩三條敘事線為主,這部劇卻是5條線索齊頭推進。戲劇矛盾主要集中在后半部分,前半部分則是細碎的日常生活。

  “常規的做法是三板斧搞定,把矛盾堆積在前三集,怎麼狗血怎麼來。但我們的生活中是這樣嗎?有哪個家庭是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做了10年編劇的袁子彈心有不甘,“寫人物要比寫情節難得多。10年了,我的人物沒有落過地。這一次我要寫從地底下生長出來的人物。”

  反觀當下都市類電視劇主要有兩個方向:一種是家庭倫理劇,一地雞毛、杯水風波,刻意制造矛盾﹔一種是偶像愛情劇,瑪麗蘇情節,盡是柔光鏡過濾的現實。《歡樂頌》確實跟這兩類很不相同。

  “從專業的角度,我們想往前走一步。人物立住之后,根據每個人的性格不同,在這些性格上自然而然就會做一些事情,故事自然會流淌出來。”在侯鴻亮看來,這就是“日常”。

  這種對“日常”的信心來自於前作《琅琊榜》《偽裝者》。在拍攝《琅琊榜》時,侯鴻亮曾批評導演李雪:好好的一個蒙摯大將軍怎麼拍得性格不一致?朝堂之上威武之極,日常生活卻十分逗趣。沒想到,《琅琊榜》播出后蒙摯大將軍獲得多數觀眾的喜愛,正是由於他性格的多面性。於是,“有情節時拍情節,沒情節時拍情趣”成了侯鴻亮團隊一條新的創作法則。

  冒險還在於,他們借鑒了海外“季播劇”的方式,並以《歡樂頌》首次涉水。從項目開始之初,就決定將阿耐一百多萬字的同名小說,改編成電視劇“三部曲”。面對大家的熱議,袁子彈相信“一切還未到蓋棺定論時”。但這個團隊認定,“違背一般程式的風險值得承擔”。

  挂了藝術二字

  它就負有責任

  《歡樂頌》引發討論還在於,深度觸及現實。富二代、海歸、鳳凰女、經濟適用男,打工、創業、跳槽,過勞死、重男輕女、網絡暴力,這些社會新聞裡常見的“標簽”式人物和事件,統統出現在《歡樂頌》裡。

  “富二代怎麼能積極上進、順風順水?”袁子彈說,開播以來收到很多觀眾和同行的批評,最嚴重的批評是“人物設定崩掉了”“主創價值觀混亂”。“實際上,每一個人都是多面向的交纏。”袁子彈認為這就是真實的人性,是電視劇藝術應該著力挖掘和表現的。

  “你知道《歡樂頌》裡的反派是誰嗎?每個人的反派都是自己。”侯鴻亮說,“如果依照常規,我們把富二代曲筱綃定位為反派,也許所有的價值觀討論都沒有了。但現實裡不是這樣的,一個人不是好就好到底,也不是壞就壞到底。我們的生活裡不是非黑即白,總有許多灰色地帶。”

  實際上,文藝作品是反映現實生活的一面鏡子,文藝作品的創作與接受也從來不是“真空地帶”。而圍繞劇中人物塑造和價值觀的討論,映射的恰恰是社會轉型期之下各種利益裹挾雜糅、價值取向多元的現實。僅僅通過一部電視劇,促成各種訴求彌合分裂、達成和解,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歡樂頌》的主創還是決定一試。

  “都市劇的問題是把很多現實包裹起來了。瑪麗蘇是一種包裹,避重就輕也是一種包裹,就沒有真正剖開了給大家看。《歡樂頌》真正剖開了嗎?其實還沒有。”侯鴻亮說,“電視劇是大眾藝術,所以我們不能像文學戲劇那樣極致,但我們希望它提示更多人看清楚自己、看清楚世界。大家都在討論如何打破階層的‘天花板’,坐在家裡幻想就能實現嗎?你要付出要奮斗,要打破那個迷幻的夢,才可能真正實現自我獨立。”

  然而,這些現實恰恰是很多都市劇要回避的,“安全”是最常見的理由。“電視劇是藝術商品,隻要挂了藝術兩個字,它就負有責任。說大了影響人類文明進程,說小了讓我們了解更多的人生和世界。”侯鴻亮進一步說,“《歡樂頌》走現實主義的路徑,不僅反映現實也希望引發觀眾的思考。因此不管正面負面的聲音,都是這個戲的收獲所在。”

  只是生產標准件

  電視劇恐會消失

  據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的統計,2015年全國制作生產電視劇達到1.5萬集,中國電視劇的制作量、播出量和收視人群已多年穩居世界第一。另一方面,現今已進入電視、視頻網站和手機移動端的三網時代,但隻有少部分電視劇能夠出現在觀眾的視野中,供求失衡、產能過剩、兩極分化的問題仍然存在。

  2008年,侯鴻亮入行的首部作品《闖關東》以平均8.29的收視率,成為當年央視播出劇的第三名,而排在《闖關東》之前的是引發收視狂潮的《李小龍傳奇》和《鄉村愛情2》。以這一年為界,熒屏上出現了許多至今被人們津津樂道的優秀電視劇作品,2006年的《士兵突擊》,2007年的《奮斗》,2009年的《潛伏》,類型多樣而且在藝術方面多有突破。目前央視平均收視率最高的紀錄依然被2014年播出的《父母愛情》保持,數值為2.43。而另一方面,《紙牌屋》《太陽的后裔》等美劇和韓劇通過網絡平台,成功俘獲了眾多觀眾。

  “這就是觀眾的流失。”站在“大數據”“IP熱”“互聯網+”一浪高過一浪的電視劇行業裡,侯鴻亮感到了深深的危機感。“網絡的確在分流一部分觀眾,這是我們不可能抗拒的。資本是中性的,用好了能促進行業的發展。核心在於,我們是不是有能留得住觀眾的好劇?”

  當年,袁子彈因為受到《士兵突擊》的感召,決定轉行做電視劇編劇。但入行十年,她看到了“人心的浮躁”,也感到了“內心的倦怠”。“創作有很多種方法,大家太喜歡走捷徑了。習慣走安全路線,緊追風頭,樂於總結熱播劇的經驗。當我看美劇日劇的時候,常會冷不丁地想:我們的電視劇給外國人什麼印象?代表今天的中國和中國人嗎?”

  在侯鴻亮看來,“這個行業賦予我們的權利是把你所認同的對社會的認識傳遞給其他人,這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遺憾的是,在各種追風雷同之作裡,一些人主動放棄了這個權利。然而,無論哪個行業,缺乏創新都會斷送這個行業的未來。用一句聳人聽聞的話來講:假如人人都隻想著生產標准件,國產劇流失的就不僅僅是觀眾。

  “創作者還是要保留一些內心的神聖感,否則你的手下就隻剩下‘行活’了。”袁子彈感慨說。

(責編:宋心蕊、燕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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