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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吳雪嵐作家流瀲紫 甄嬛如懿背后的"雙核"女人

2016年12月13日07:14 | 來源:北京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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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甄嬛如懿背后的“雙核”女人

  她身體裡似是裝著雙核處理器,一個運算核心是吳雪嵐,另一個是流瀲紫。

  吳雪嵐的核兒裡是一個中學語文老師的日常,備課上課考試改卷,上班下班歇寒暑假,規律而有序。

  流瀲紫的核兒裡則是一個知名作家編劇的斑斕,寫和改的辛苦勞作裡耕耘著無限的想象力。

  2016年,因著她的小說《后宮·如懿傳》改編成的電視劇投拍,流瀲紫的系統加倍加量運轉,而吳雪嵐的工作卻也得照常。

  “很疲憊!瘦了20多斤,掉頭發,睡不好覺。”她說。來了約定的地點,沒有任何寒暄客套,直接進入受訪者的狀態。

  坐進室內,身上看起來有些肥大的灰色長大衣卻沒有脫,比起網上常見的照片,她圓潤柔和的臉瘦削出了棱角,棱角處挂著倦意和冷澀,聊了好一陣兒,才慢慢放鬆了。

  1 我不喜歡不穩定

  “我教初二語文。按慣例一屆屆帶班,從初一帶到初三,今年他們是初二。我六點半起床,七點二十到校帶孩子早讀,通常第一節是我的語文課,下了課改作業。輪到晚自習坐班,就九點多回家。”細糯的江南軟語,她平淡地講述自己的日子。

  2007年,浙江師范大學畢業的吳雪嵐成為杭州江南實驗中學的一名語文老師,今年已是第九個年頭。

  畢業前一個月,她的《后宮·甄嬛傳》已經出版,學校很看重她的這段寫作經歷,卻也擔心小有名氣的她呆不長久,畢竟,教師的收入比起寫作暢銷書太微末了。畢業后,很多人勸她專職寫作。2010年電視劇《甄嬛傳》播出,熱度持續升溫,更有人奇怪,大熱的她大可就當個編劇,為什麼還守著教師的工作?

  她卻不覺得這些紛紛擾擾的熱鬧和她相關,“我是一個想好怎麼做,就一定會做下去的人。我喜歡當老師,從小就喜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隻好像一堆五彩六色的球裡你喜歡紅的一樣,所以報考師范,就是為了畢業當老師。青春期的迷茫我從沒有過,也很少受別人的影響。”

  剛實習的時候,帶的是初一年級,略有忐忑,怕孩子們對實習老師總有挑剔。第一堂課,她上台鞠躬說聲同學們好,下面的同學卻沒有答老師好,而是齊齊道:給小主請安!

  這一聲玩笑的請安,瞬間消弭了師生間初見的隔閡。孩子們的友善和認可她多年后想起仍然覺得溫暖和快樂。“我蠻喜歡小孩子,也蠻喜歡學校的氛圍,畢竟是在象牙塔裡,單純。如果沒有影視圈的那些事務,我就是兩點一線,學校——家庭,家庭——學校,很安心,很踏實。你知道,就是踩著地生活的感覺。”

  她喜歡這種腳下有地的踏實感,這對她非常之重要。“我不喜歡隨機,不喜歡任何不穩定的東西。老師的工作就好比一個人細水長流地陪著你,而不是來一下來一下給你泛濫的愛,那很可怕,是吧?”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甄嬛傳》裡她常引用的這兩句詩,正是她自己的愛情觀。等閑離別易銷魂,不如憐取眼前之人,她要的是穩定安心的情感,“大學時和我先生談戀愛時,我就知道,不出意外的情況下,就會和他結婚。我沒有別的想法。”

  畢業時,一家工作地點在杭州的出版社已經錄用了她,即將簽合約。可那時,男友的工作在杭州的濱江新區。稍作衡量,她嫌出版社離得他太遠,遂也找了位於濱江的一所學校,雖然那時候剛剛建起的新區看起來很是荒涼。“情感上我很黏人的,就希望喜歡的人常常在一起,最好無時無刻不在一起,兩個人要越近越好!那家出版社要倒三班公交才到濱江新區這邊,我接受不了這麼遠的距離!”

  她嫁了大學時的學長,然后把日子過得細水長流、溫暖踏實。

  從初寫《甄嬛傳》,十年過去,她從少女成為人母,在外界,她聲名愈播遠了,但她覺得自己未曾改變。“我是個蠻追求情感的人,我想我會一直保持這個狀態:做個普通的中學老師,在業余時間憑著自己對於文字的愛好寫寫小說,有好的機會客串下編劇。”

  2 寫作是可以隨時停下的事

  “因為《甄嬛傳》,他們說我少年成名,一切都蠻順利!有一段,很多人問我為什麼要寫作?動力是什麼?契機是什麼?然后由我的作品對我個人做出各種各樣的揣測。其實對於我,就像是走在一條路上,忽然看見旁邊路上花開得很好看,那就去看看好了,喜歡寫就去寫。當老師才是我的方向,是我一直要走的路,我沒有偏離過,寫作是業余的。”

  從小就喜歡語文。上了大學讀中文系,每年拿獎學金,大二就修完了主要的學分,大三大四就很輕鬆。寫作對她是自然而然的事兒,寫點隨筆,抒發點小情感、八卦下名人,一切也是隨心而已。“其實我對化妝品的研究遠多過寫作。寒暑假就在商場打工做品牌銷售、賣護膚品。我記得有一個下午就賣了一百來瓶呢,很厲害的。賣護膚品比寫作適合我……”她低頭輕笑起來,好像想起那一段讓她覺得輕鬆愉快。

  賣護膚品時,她也喜歡在櫃台后看來往的形形色色的人,通過他們的隻字片語去揣摩他們的人生:看起來風花雪月的女人為了紙尿布的性價比,蹲在地上算得滿頭是汗﹔敦厚老實的男人帶出來買首飾的女人並不是妻子……“我對人、對人心還是有好奇心的。而無論小說劇本,也還是寫人。”

  她喜歡讀歷史,中國的史書裡,除了少數極其賢德或是禍國干政的女人留下些痕跡,那些帝王將相身后的女人,多隻有冷冰冰的姓氏或封號,連名字都沒有一個,她們似乎沒有機會像一個正常人那樣被記錄。“我不喜歡,所以就想自己去寫她們的故事,每個壞女人都有她閃光的點﹔每個好人也有她不堪的一面,我想寫寫她們的日常。”

  於是動手寫,沒有規劃,不知道會寫成什麼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寫完,她只是去寫。小說放在網上,漸漸有了讀者,漸漸讀者多了。也曾為了讀者的催促,日更6000字,寫得疲憊不堪。后來自己想明白,寫作是私人化的表達,隻該想寫才寫,不想寫就丟下,沒有必要為滿足別人而消耗自己。

  《甄嬛傳》拍到一半,約她寫劇本的影視公司就紛至沓來,各種各樣的建議也紛至沓來:別寫小說了,直接寫劇本賺錢呀﹔別寫古裝了,寫點現代戲,易寫好賣呀﹔趁著現在火,趕緊多寫點呀。

  “我想寫什麼、我什麼時候開始寫、我怎麼寫,都應該是我自己想寫,對不對?我為什麼要聽你們的?我為什麼要趕緊?我又不等米下鍋。我是有工資的人呀,學校每個月都按時發三千塊給我的。我又不著急,我十年才寫兩部書,我為什麼不自己選擇題材?我為什麼不堅持自己?我為什麼要跟著別人節奏去走?為什麼要被資本和商業來操作?”她慢悠悠地啜茶、慢悠悠地說,一連串不需要回答的反問卻有凜然難侵的氣勢。

  “《如懿傳》就是蠻傳統的寫作了,我全部按自己的意思寫完了才給出版社。因為不著急,所以不會被左右呀,我想寫小說我就寫,我想做劇本了我才做,碰到合適的團隊合適的演員我再拍。”

  她輕描淡寫,“寫作對於我是件可以隨時停下的事情。我可能隨時就不寫了,如果覺得我沒有力量左右人物,我就不寫﹔要是做編劇,我如果不能護得我筆下人物周全,就不會把他們交出去。”

  3 從小說到劇本苦痛也享受

  “寫作這種東西,寫小說包括劇本的前期狀態都是個人的,封閉的。小說你可以按自己的心意隨性去寫,有的東西你也可以含糊,留給讀者去想象。但劇本每一個點都要明確,不然演員沒法演。這個戲沒有上的時候,劇本交了,公司覺得滿意就好。但后面,導演介入后,要按導演的想法走一遍﹔演員介入了,要貼著演員的個性再走一遍,一遍遍地修改對我來說很痛苦。”

  《如懿傳》的劇本從2016年3月開始調整修改,加減人物、增刪情節,100多萬字的劇本,逐字逐句地調整,刪節了十多萬字,“小說裡好些段落文字你寫出來很喜歡,但為了拍攝的需要,你得割舍,斷舍離的過程也是很痛苦的。”

  2016年8月,《如懿傳》開拍。她上課放學,日常宅來寫作的狀態就不再能如常保持,“主要是劇本的處理,現場的溝通,因為拍攝的時候隨時會有各種問題發生。8月開機我去了一次,9月轉到內蒙古我也去了,蘇州余姚都去了。到了橫店,十天半個月就要去跑一趟。一般8點半我第一節語文課上完,出發到橫店10點半,現場看劇本,中午在片場,夜戲拍得差不多,晚上11點半回來再備課。”

  “通常現場會處理什麼樣的問題?”

  “你比如在蘇州,那天有場大戲,走戲的時候發現所有演員都按位次坐好后,兩個主演的位置和群演距離太遠,沒法按照想象地去說一些私密的話。所以就趕去了,現場讀劇本,所有演員調位置,改台詞,弄完拍完,非常晚,人很難受,身體上有點吃不消。”她兩手撐在桌上,手指頂著額頭,吊捎起了眼眉,像是提振著精神。

  改編《甄嬛傳》時,沒有人告訴她小說改編成劇本是很費勁兒的,她就那樣從零開始做起了編劇。“我從沒覺得難。我想文學是描述,那你把這些變成對話場景情節,適當做些加減法,那就可以了。第一次寫,一集寫了12場戲,還有好些心理外貌描寫。導演(鄭曉龍)告訴我,你一集至少得寫35到40場戲,內戲外戲日戲夜戲,把所有心理描寫變成對話。等於他做了我編劇的啟蒙老師。之后就開始寫,寫完就拍,日以繼夜地拍,我怎麼寫他怎麼拍。”

  電視劇《甄嬛傳》成功了,大家都說她本子改得好,她就更不覺得自己從小說過渡到劇本有什麼障礙。直到幾年后,《如懿傳》開拍,有人誠懇地告訴她,她在改編劇本上還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劇本裡還是很多小說的語言、小說的情節,太文學化,沒有考慮演員的演出,沒有考慮現實拍攝,沒有考慮到受眾的狀況……

  初聽這樣的建議,她有些抗拒﹔細細消化了那些言語,她意識到,不斷地修改不斷地磨戲,辛苦后受益者是自己。“你的東西要靠演員去呈現,也許演員不能成為如懿,但她要像如懿,如懿也要更像她。假如是章子怡演,那她的如懿會更倔強﹔如果是小宋佳,她可能更剛烈﹔如果是趙麗穎,那可能更嬌俏一些……當定下這個人物是周迅演,你的劇本就要根據演員的特質調整,向她靠攏,如懿也要像周迅,對不對?周迅的執著勇敢,她的痴情,她為愛不顧一切……”

  圍讀劇本,和劇本顧問不停地一句句對台詞,角色代入,調整、磨合……劇本初期自我封閉的寫作狀態被打開,原來黑的屋子裡有光照進來,“當有非常權威又專業的人,陪著你一起去創作時,那種准確、直接、互相給予靈感的交流是很愉快的。”

  當那些想象的創作進入到實際的拍攝,那些躺在書裡的文字,變成了畫面,小說裡的人物變成了真實的存在,“演員讀得懂你的東西,把她演繹出來,她用自己的才情靈氣讓你看到超乎你想象的好,你在現場看著,真的很動人、很享受、很過癮。”

  4 誰喜歡亂改劇本就給他署名權

  “他們覺得我很難搞,很難被說服。比如,會有人勸我改改這個本子啦,接受這個人物吧,接受這個演員啊。我通常都會拒絕。因為小說是我寫的,劇本是我編的,我要保護我的人物,不是專業的誠懇的意見,我就不會輕易妥協。”

  流瀲紫是個難搞的編劇。

  美國韓國實行的都是編劇中心制,一部電視劇,編劇擁有很大的決定權。但在中國,編劇則是相對的弱勢群體。很多編劇都頭疼自己的劇本被隨意更改卻無可奈何。

  問起她這個,她笑了,“因為我難搞呀,他們輪番勸說我,給加場戲呀,多給點台詞呀,我不輕易改,我會拒絕呀,現在好像我的不妥協不願意就是理所應當的,他們哪怕改一個字都要告訴我,我來斟酌改還是不改。”

  “雖然跟組,但你也不能老在現場,你不在場,改了也就改了,怎麼處理?”

  “改,可以呀!人家講這個台詞改改呀,好呀,改呀。那以后播出的時候,一邊播一邊字幕要打出來的:‘此段非流瀲紫所寫’。哪個人要隨心所欲地改,那他很厲害呀,他取代了編劇,要尊重他的署名權。我是《如懿傳》的編劇,我簽合同是有著作權的,對不對?那不是我寫的我就不能署名。”

  她笑,又說:“我聽說哈,有人學白居易,把劇本念給保姆聽。保姆說,聽不懂!改一改吧?那麼好,改!改了署保姆的名字就好了!”似乎並不覺得這個問題是個問題,她還是慢悠悠講。

  堅持編劇話語權的同時,她也打開自己,在合作中從優秀的同行者身上汲取營養:“在《如懿傳》拍攝的過程中,我已經有了很多超過預期的得到,這個讓以后《如懿傳》播出后會有什麼評價都不再重要。”

  “你不在乎你的這部作品得到什麼評價?”

  “就像繡匠繡一個作品、一件衣服,繡的過程裡我會聽各種人的要求意見,但繡完了,我的工作就完成了,至於它穿在了誰身上,穿得好不好看,和我沒關系了。”

  “完全沒關系了!”她重復一遍,“等到這部劇開始播出,我會把我向外開著的門窗一一關閉起來,大家說好或者不好,對我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個過程裡,我獲得了什麼。”

  她說:編劇是躲在幕后的人,幕后的人不應該走到台前來。

  她說:在影視圈子裡,人常常會被拱到天上去,變得得失心很重。在那樣的環境下,保持距離才是保護自己。

  她說:吳雪嵐是關起門過日子,流瀲紫是走出去看世界,牆外的生活固然多彩,也不能老待在外面,對不對?

  11月的杭州,潮濕溫潤,桂花落盡前的余香仍撩人四顧去尋。路過她執教的學校,正是晚自習時間,校舍在夜的細雨裡明亮一片,燈紅人靜。(周曉華)

(責編:宋心蕊、趙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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