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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鳥》柏林歸來:我的電影主角都是留守少女

蔣肖斌
2017年02月28日06:57 |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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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笨鳥》柏林歸來:我的電影主角都是留守少女

  姚紅貴(左)與黃驥

  當地時間2月17日晚,黃驥和大塚龍治共同執導的中國電影《笨鳥》獲得第67屆柏林國際電影節“新生代”競賽單元“評委會特別獎”。2月20日,剛從柏林回到北京的黃驥接受了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專訪。

  《笨鳥》講述了一個“留守少女”的故事:秋末冬初的中國南方小鎮,母親常年在外的16歲少女林森,正在准備高考。然而,成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班上被霸凌的林森,偷了“霸凌女”的手機並送給了好友梅子。在梅子的慫恿下,林森開始不斷偷手機,和梅子一起轉賣給不認識的男人,兩人用賣手機換來的錢做了新發型,卻被發型師灌醉,醒來后再也聯系不上梅子。林森不得不獨自賣手機,也因此結識了同校男孩大威,可大威卻帶給了她最殘酷的第一次……

  從第一部短片《橘子皮的溫度》(2010)在柏林國際電影節新生代首映,到首部劇情長片《雞蛋和石頭》(2012年)獲得荷蘭鹿特丹國際電影節金老虎獎,《笨鳥》是黃驥的第三部作品。背景都是南方小鎮,主角都是迷茫的留守少女,后兩部的主演都是姚紅貴——影片捕捉了她三年的成長。

  《笨鳥》中呈現的湖南安化茂密的森林、容易起霧的環境、陰雨綿綿的天氣,為電影增添了浪漫色彩,也為主人公林森的前路增加了不確定性。

  出生於1984年的黃驥,在18歲時才第一次離開家鄉——湖南一個偏僻的小縣城,獨自到北京電影學院求學,那時候的她,大概也有這樣的迷茫。

  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以下簡稱“中青報”):電影為什麼取名《笨鳥》?

  黃驥:《笨鳥》就是一個即將成年的少女,她想發出自己的聲音,或者是讓別人聽到自己的聲音,但她又不知道怎麼做。所以就像林森,她會做一些非常笨拙的事情,而可能導致的結果就是,她發不出自己的聲音或者飛不起來。她想說,她想唱,她想飛,她想變成這樣一隻鳥,但最后她其實只是一隻笨鳥。

  中青報:你是如何從一個小鎮女孩成長為一個電影導演的?

  黃驥:我小時候生活在農村,村裡的老人都會提前去拍一張遺像,這是一件十分有儀式感的事情。拍之前,他們都會洗頭、洗澡、刮臉,穿上新衣服,非常隆重。老人去世后,遺像就會挂在家裡的堂屋牆上,家庭成員逢年過節會祭拜。這種儀式感的對比對我的沖擊特別大——這些人活了一輩子,如果沒有留下照片,后人慢慢就不知道他是否存在過。就這樣,我從小對影像和存在的關聯特別感興趣,后來自然就想到考電影學院。

  高三那年,我第一次離開家鄉,第一次坐火車,買的站票到了北京,考上了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系。當時杜慶春老師問我,生活經歷對你做電影有什麼影響?我說,我的家鄉是一個小鎮,處在鄉村和城市之間,能同時看到鄉村的喜怒哀樂和外面的花花世界,我站在兩者之間。

  中青報:你的電影執著於湖南、執著於留守少女,其中有你的影子嗎?

  黃驥:《橘子皮的溫度》講的是剛升入初中的小女孩對父親介於男女和父女之間的感情,這來自於我對我父親的情感﹔《雞蛋和石頭》源自我小時候被性騷擾的經歷﹔《笨鳥》則來源於我高中和男朋友第一次親密接觸時不太愉快的經歷。

  中青報:少女對“性”的迷惘和無助,一直是你電影中的重要話題。

  黃驥:我的電影主角都是留守少女。她們的生活中缺一個人去愛護她、引導她,所以她缺乏表達愛的機會,也沒有表達愛的練習——我一直認為,表達愛是需要經過練習的。當她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情感的時候,性格就比較被動。我自己也是如此。

  作為一個女性,她在成長的過程中,最難以啟齒的就是性方面的遭遇。電影裡的少女,都遇到了身體成長給她們帶來的本能感覺,卻不知道怎麼處理和接受,也得不到有效指導,導致她們有其他人所不能理解的情感。

  從18歲離開,到10多年后我重回小鎮,小鎮上的年輕女孩們生活在和我不一樣的時代,她們依靠手機和外界保持著聯系,有別於我那隻能依靠座機的上世紀90年代。但我們都是從留守兒童長大,一樣因父母的缺失而向異性求愛。

  在對“性”從來都遮遮掩掩的中國,留守女孩們對“性”是無知而愚昧的,我在女孩們身上看到了那個孤獨、笨蛋的自己,那個在無知無識中被傷害的自己。

  中青報:所以,你的電影都會有紀錄片的色彩嗎?

  黃驥:這些影片並不完全是我自己的故事,只是以我自己的情感經歷和親身體驗作為最基本的出發點。拍《笨鳥》時,我也考慮,是拍我高中時期的上世紀90年代,還是拍現在的年輕人。后來決定,就讓年輕人去演他們自己,真實是最重要的,我們和姚紅貴這些演員一起生活了6個月,觀察他們,再反饋到劇本。我們要讓觀眾覺得,劇中人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

  我的每一次拍攝都會先做採訪。《笨鳥》採訪了各個年齡段和不同文化程度的女性,從十幾歲的少女到70多歲的老人。我們發現一個共性,雖然年齡跨度這麼大,但對第一次和異性親密接觸的體驗是類似的——所有被問的女性都說,第一次挺難受的,沒有人很放鬆,而且都認為這是自己的錯。

  中青報:姚紅貴你連續用了兩次,她的哪一點吸引了你?

  黃驥:拍《雞蛋和石頭》時,她是初中生,12歲。當時我在老家找演員,找了很多都不滿意。偶然的機會,我在一個偏僻的初中發現了她。她不愛講話,但不講話的時候,感覺她的眼睛和身體語言已經在講話,所以我決定用她。

  拍《笨鳥》時,紅貴高三,最初沒想到再用她。后來跟當地的年輕人接觸,發現她們都比較安於小鎮生活,得過且過,但紅貴對外界有好奇心,又不知道怎麼做——這種矛盾和掙扎是電影人物必須要有的。所以,她白天上課、晚上拍戲。現在,她已經在湖南一所大學學表演了。

  中青報:《笨鳥》屬於青春電影嗎,你想表達的似乎不只是少女成長?

  黃驥:可以說是一部青春電影,但講的不只是青春期的故事。我想通過少女的成長,描繪整個小鎮人的生活。比如,《笨鳥》中講到以健康之名去詐騙的團伙,這在小地方很多。他們在大城市騙不下去轉移了。小鎮的老人們經濟狀況比以前好很多,卻不知道怎麼花錢,不知道怎麼辨別,就落入陷阱。其實,小鎮的年輕女孩們也是如此,她們不知道怎麼過更健康、更有意思的生活,買個手機、做做頭發,幾乎就是全部了。

  中青報:你的下一部電影還會繼續這個主題嗎?

  黃驥:會的。關於繁華都市的電影已經太多了,偏僻落后的小鎮發出自己聲音的途徑很少,我希望用一個女性的經歷和情感,繼續真實地描寫我的家鄉。

(責編:宋心蕊、趙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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