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背景下基於文學改編的生態電影批評
——以電影《狼圖騰》為例
摘要:中國生態電影是20世紀80年代后期開始興起的一種新的電影形態。改革開放的步伐帶動了經濟發展的同時,也加速了環境與資源的破壞。隨著人們環保意識的加強,開始呼吁對環境資源的保護。《狼圖騰》原著小說講述內蒙古大草原上一段人與狼之間的傳奇故事,於2004年出版后,10年內再版150多次,並被譯成39種語言進入110個國家,作為文化研究著作,是出版界的奇跡。與此同時,跨文化改編中國的生態文學作品在中國電影行業也由此出現,中法合拍冒險大片《狼圖騰》並在中國、美國、法國等國家上映。電影《狼圖騰》在還原原著精神的過程中出現了中西方意識形態上的不同解讀。
關鍵詞:票房經濟﹔生態電影﹔電影批評﹔《狼圖騰》
一、跨文化背景下的生態電影敘事特點
1989年中國第一部生態電影——馮小寧導演的《大氣層消失》出現之后,中國生態電影數量日漸增多,表達方式也多種多樣。中國的電影導演們創作了大量的生態主題電影,如《可可西裡》《薩馬閣的路沙》《袁扁的鷺鴛》以及紀錄片《渡過生命的危機》《鳥的王國》等,都獲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在法國導演讓·雅克·阿諾導演接觸到文學著作《狼圖騰》時,就被這部中國文學著作吸引。歷時7年籌備與制作,《狼圖騰》最終上映,成為首部國外導演制作的中國生態電影。
(一)內容自由與形式自由
1.內容自由
電影《狼圖騰》從開始拍攝就已經考慮到了電影在全球范圍內的傳播,因此在盡可能真實重現原著的前提下,讓·雅克·阿諾導演在拍攝過程中更多的是符合當代中西方的審美。
電影《狼圖騰》的內容自由不僅僅體現在內容選擇上的自由,更多的是整個文化大背景沒有發生變動,題材選取於“文革”時期的內蒙古大草原,又是在這個時期發生的草原生態環境破壞活動,而且電影中所涉及的相關問題也沒有刪減。“法國導演讓·雅克·阿諾在接受採訪時表示,中國廣電總局對其給予了全面的自由去改編故事,其中涉及到的一些敏感話題,均沒有遭遇刪改,‘你所看到的影片就是我最初的創意和最原始的剪輯。’”
2.合作形式自由
在拍攝電影《狼圖騰》之前,我國以進口法國優秀的藝術家電影為主,但隨著兩國電影方面的發展和交流,中法藝術交流也越來越頻繁,電影《狼圖騰》作為中法合拍的電影之一,也代表著中法藝術創作合作自由。
此外,中法藝術合作形式不僅局限於電影制作,出演電影《狼圖騰》的男主角馮紹峰,又以劇中演員的形象出現在國家發行的郵票上。這種合作形式不僅有利於電影的制作與發行,也是代表中法合作的中國形象,伴隨著郵票走向世界各地。
不管是以怎樣的合作形式來強化電影宣傳,中法合作拍攝中國第一部生態電影就備受人們關注。近年來,我國與國外的合拍電影已經成為電影產業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因為不可否認的是,在合拍電影中,部分歐美文化和表達技巧作為先進元素進入中國的電影行業,並對中國電影產生影響,有利於國內影界提升自身技術和經驗,促進文化融合,也有利於中國電影走向世界。
(二)文化符號的靈活運用
1.圖騰符號——騰格裡
圖騰一詞來源於印第安語“totem”,意思為“它的親屬”“它的標記”。在原始人信仰中,認為本氏族人都源於某種特定的物種。“totem”的第二個意思是“標志”,就是說它還要起到某種標志作用。騰格裡在蒙古民族文化中寓意“天神”就是最高的神,在原著中,作者對騰格裡的敬畏與對狼的敬畏是息息相關的。
“電影改編者有時候會聲稱為了要抓住文本的‘精神’,而拋出‘對等’理論,即要找到小說風格或技巧在視覺媒介中的‘對等物’。”狼演員是該劇組成功塑造的第一個“對等物”。為塑造這一對等物,電影《狼圖騰》用“騰格裡”這一符號化的天神刻畫蒙古民族的圖騰信仰,而最能代表草原人民對草原熱愛與保護的信念的就是對狼的敬畏。
2.指示性符號——狼和羊
《狼圖騰》中最具有深刻意義的指示意義的非語言符號就是狼和羊。不僅是在原著中,還是在改編后的電影中,狼與羊這兩個符號化意義的生物指代的不僅僅是表象。
在《狼圖騰》中,狼與羊符號代表的是狼和羊兩種動物,更是指以狼為代表的游牧民族,羊是以陳陣為代表的農耕民族,在原著中,狼與羊的沖突都會引發對游牧民族與農耕民族關系的思考。但是在電影《狼圖騰》中並不是這樣,阿諾導演注重表達的是以狼為代表的游牧民族文化,尤其是單純的狼文化,這就削弱了原著所闡述的兩個民族關系的歷史性和深刻性。
此外,原著在解釋兩種文化時是通過彼此映照進行的,原著是以陳陣為主人公,通過以陳陣為代表的農業文化的體驗來理解草原文明,而電影對農耕民族刻畫的錯位和缺失也導致了不少爭議。
二、跨文化背景下對中國文化的雙重改編
(一)文化過濾——對原著的文學改編
原著《狼圖騰》講述了動物、人和環境之間的復雜而又清晰的關系與矛盾,是對生物鏈的本質的故事性描寫。在書中,畜牧業為主的蒙古草原形成的游牧民族具有凶猛、剽悍的民族性格,但是因為對“騰格裡”的敬畏,草原民族能夠自覺地遵循自然生態規律。原著在講述這段人、動物和環境的關系時,主要通過人與狼的關系探討自然與文化的民族性,而電影《狼圖騰》便有文化過濾與文化調和后的效果。
電影對原著的選擇性改編。電影導演與原著作者目的之一就是讓觀眾觀賞,但是這兩者在實質內容的表達上卻截然不同,就是由於這種“不同”才造成了原著與電影的結合與分離,因為電影敘事不可能事事俱到,在改編電影時就會出現選擇性改編,而對原著的選擇性改編也有利於電影對民族文化的表達。
電影《狼圖騰》的文學改編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對民族性的表達。首先是敘事角度,電影對原著改變最大之處在敘事角度上,原著是陳陣的第三人稱講述,電影為第一人稱講述﹔其次,草原民族性格的養成與地理因素有著很大關系,草原狼性格對游牧民族文化也具有極大的塑造成分。“狼既是狼性民族性格的象征,也代表了對利用自然、順應自然和保護自然的觀念,這就是狼圖騰。”電影《狼圖騰》中對這一民族性探索並不多,因為電影版的《狼圖騰》是國外導演跨文化解讀后的結果,這種國家內不同民族文化的融合與碰撞過程的刻畫遠遠沒有原著描寫得真實與富有感染力,取而代之的是人與自然應和諧相處的主題。
(二)文化調和——跨文化背景下的認知
由於電影《狼圖騰》的導演是法國的讓·雅克·阿諾,電影在保留大部分中國民族式表達之外,也摻雜了不少法式審美下的《狼圖騰》意境,這是跨文化背景下改編中國文學所不可避免的現象,從而構造了對蒙古民族與文化的刻板印象。
1.好萊塢戲劇美學效果折現出的中西方文化差異
客觀真實塑造原著狼形象,不可避免地融合了好萊塢戲劇美學原理。在原著中改編難度極大的“人狼對峙”“狼馬大戰”“飛狼”等驚險場面,令無數國內名導望而卻步,讓•雅克•阿諾卻客觀真實地重現這一系列壯觀的場景。強烈的中西方文化差異導致在電影制作中出現了好萊塢戲劇美學效果,“在電影中,為了制造矛盾沖突,原先散文化的敘事方式不存在了,完全成了一種好萊塢戲劇美學式的敘事方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沖突積累成大沖突,封閉式結局。”西方的電影如若缺失富有戲劇性的故事,那麼這場電影似乎就缺少了高潮與感染力,自然地,在電影版的《狼圖騰》把原著中場面宏大的人狼戰爭還原成富有好萊塢喜劇效果的故事,成為電影中一個個小高潮,不斷吸引觀眾的注意力,使觀眾精神高度緊張。
2.對民族文化刻板印象的構造
原著對蒙古草原的描述是真實的,既有地域遼闊、蒼茫無際的美麗壯觀,又有蚊虫肆虐、風雪狂暴的孤獨蒼涼,但是讓·雅克·阿諾的電影只是刻畫了一幅幅美麗無垠的遼闊草原,不管是驚悚的人狼對峙,還是壯觀的狼馬大戰,就連狂風暴雪的鏡頭都令人震撼。
電影中不止一次出現遼闊的蒙古草原、一望無垠的沙漠、狂風暴雪下的蒙古包,但是在歷史與現實中蒙古民族文化所展現的豪爽、孤獨、渾厚的性格特點並沒有過多交代,而多是配有西方音樂刻畫的草原形象。這種刻板印象是結合以阿諾導演為代表的西方文化的基礎上構造的,也正是由於這些中西方都能夠接受的中介元素的存在,在電影《狼圖騰》的跨文化傳播中也具有很大的推動作用。
三、電影的跨文化改編對現實的反思
無論是《狼圖騰》電影還是原著,都成功地突顯了生態環境保護這一主題。以蒙古草原為代表的環境破壞地域的人類文明一直在持續,但是這種生態破壞的嚴重性並不為世界上每個人所知,經濟發展、社會變化、時代變遷,電影的改編都引起了人們的反思,有效地傳達了人類的心靈狀態。
(一)跨文化改編對現實的反思
1.電影制作即生態環保
《狼圖騰》的拍攝過程就是生態環境保護的過程,阿諾導演的電影劇組以身作則,要求嚴格,做到了電影與現實的統一。拍攝這樣一部更近於紀錄片的作品,用時5年,耗資超過7億,達到華語電影之最。
在拍攝過程中,為了保護草原環境不受破壞,也是出於對當地牧民的尊重,劇組從不將車開入草原深處,而是在遠離目的地幾公裡的地方下車,帶著設備徒步前往。在劇中為了保護草原動物與養成的狼演員不受傷害,在拍攝危險鏡頭時候都用“替身”——模型來代替,《狼圖騰》的電影拍攝就是一場生態環境保護。
2.對原著精神的還原
真實貫穿了整個電影。電影《狼圖騰》基本上是忠於原著進行拍攝的,也是遵循自然規律選取場景,進行制作,以至於很多觀眾以為它是一部紀錄片。
電影劇組使用真實的動物演員,構造真實的草原場景。電影劇組有專業的馴獸師來管理狼演員,就是為了還原真實的草原文明。對於狼的訓練與演出,基本是符合狼的特性的,雖然這種動物難以馴服,但是使用真實的狼演員參與拍攝,就能避免導演對狼這一角色的主觀把控,狼這一角色表現出來的效果具有客觀性,就使電影比較真實地刻畫了狼的聰明、團結、警惕,同時又殘忍、凶猛、狡猾和危險等特點。這不像眾多電影對熊貓的刻畫——可愛、溫和,讓人們有作為寵物來保護的沖動,而實際上這種叫做“貓熊”的動物卻凶猛殘忍。
但是對原著真實性還原的同時,電影的商業化趨勢使《狼圖騰》中的個別角色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變化。在當下電影商業化浪潮中,大多數電影因為票房的影響,在電影制作過程中就已經商業化,《狼圖騰》並沒有完全擺脫這一趨勢。比如,嘎斯邁角色在原著中的形象是草原母親,而在電影《狼圖騰》中,這一角色不出意料地淪為了商業片中的情色角色。
(二)跨文化傳播背景下的民族文化解讀
1.民族文化與文學藝術
從人類使用文字以來,表達藝術的最基本的方式莫過於文字,而電影因其表達藝術的真實、貼切與多樣性等特點,同時具有表演、服裝、色彩、剪輯、語言、音樂、建筑等符號元素,隨著日益發達的影視技術的支持,電影正在挑戰著文學在哲學與藝術之間的特殊性。在經典的文學作品中,作者總是用詳略得當的筆墨描述生活或者事件經過,這些基礎性的文學表達方式不僅能夠突出事件中的重要性因素,加深讀者對該事件的理解,更是加大了讀者的想象空間。
《狼圖騰》的原著中不乏對草原生活的細節描寫,而更能體現草原生活的部分卻是通過對草原牧民的描寫,除去描寫非常詳細的人狼大戰等事件,原著對單純的草原生活描寫籠統而又不失草原文化的特色。但是在電影版的《狼圖騰》中,由於導演的跨文化解讀,具體的細節描寫都要通過場景、道具或者是演員作為符號進行表達。例如對於陳陣穿什麼顏色的衣服,這件衣服是什麼款式,這件衣服穿了多久,在原著中並沒有詳細的介紹,因此我們也不能捕捉到這些服裝上的細節。
這與部分西方文學的電影改編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如《傲慢與偏見》中諸多場景的景物描寫比較籠統。對宅子如內瑟菲爾德花園等,所用筆墨不多,更不會對其進行大段細致的描述。《傲慢與偏見》的小說在描繪人物外表時,很少用色彩來裝飾,這就使人物形象顯得單薄和缺乏質感。如對文中重要人物“賓利”的外貌描寫,用“一表人才”“紳士風度”“落落大方”等詞匯體現賓利的性格特點:紳士、真實,不矯揉造作。因此,小說中該人物的性格塑造並不重視細節描寫,而在《傲慢與偏見》的電影中,這些被作者忽略的細節描寫給導演帶來巨大的想象空間,從小說人物的服裝、花園裝飾到故事場景,導演可以通過小說中的人物的性格特點進行選取,電影的畫面感使觀眾更加真實地體會到該部分細節對體現人性格物特點或事件意義的作用。
2.跨文化改編電影對原著的解讀
在20世紀,文學與電影是人類歷史上藝術表達的重要時期,電影的蓬勃發展不斷挑戰文字作品在藝術表達上的基石地位,而文學表達方式對電影表達的影響巨大。在文學改編后的電影中,因個人解讀、拍攝困難程度、事件描寫詳細程度等因素,在選取故事情節進行電影表達時就會出現對文學作品原意理解的偏差,對於跨文化背景下的文學改編,更是有著與原著不一樣的解讀。
生態電影最容易引起世界人民的關注,因為生態電影的主題都與環保有關,與人類自身有關。如同《2012》《阿凡達》等生態電影,作為人類共同關注的話題,更會受到世界各國的關注,出現跨文化傳播現象,電影《狼圖騰》也在美國、法國等國家上映。原著中,畢利格老人是狼圖騰文化的信仰者,具有高傲、寧折不屈的民族精神,但是在電影中,他最后同意與破壞草原文明和殺狼者聯姻。同樣,原著中的陳述者陳陣目睹了草原的毀滅和整個游牧文明的毀壞,具有強烈的反思意識,但是在電影中,陳陣以第一人稱自述了自己作為知青的所見所聞,降低了原著精神的深層解讀。
但是由於東西方意識形態的差異,影片的敘事角度發生了變化,也降低了對民族文化的深層次理解。原著每一章節都充滿了濃厚的草原民族文化,而在電影中,對民族文化尤其是草原文明與農耕文明的解釋性表達並不多。作為一部成功的跨文化改編文學作品,闡釋了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生態理念,但是深厚的蒙古族文化底蘊表達卻不明顯。《狼圖騰》更使我們思考和實踐如何將優秀作品以電影的形式推廣到更廣闊的世界中去。(作者系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新聞與文化傳播學院2015級碩士研究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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