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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表情包的傳播特征與社會影響

 陳世華 熊孟元
2017年08月24日10:07 | 來源:網絡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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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哲學家恩斯特·卡西爾說:“人是符號的動物。即用符號去創造文化的動物,動物隻對符號做出條件反應,而人把信號變成有意義的符號。”在傳統社會,人們借助文字來傳達抽象意義,與之相比,以圖像為基礎的表現形式更加具體可感。圖像在傳遞信息表達感情時具有可視化的特點,使大眾的認知途徑由概念變為形象,思維由抽象回歸具象。

在移動互聯網時代,圖像文本以網絡表情包的方式呈現,依托社會熱點實現更新換代。網絡表情包通常以簡潔、有趣的圖片承載復雜的信息和內涵,受眾更易識記和理解,它適應了現代社會人們的交流需求得以廣泛傳播。表情包文化悄然興起,作為新興的流行話語體系,網絡表情包借助即時通訊軟件日漸滲透於大眾的日常工作和生活,改變了人們的表達和交流方式,並對社會產生深遠影響。

網絡表情包的傳播特征

1982年9月19日,美國卡耐基-梅隆大學的斯科特·法爾曼教授利用ASCII(美國信息互換標准代碼)字符創造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表情符號“:-)”。隨著計算機性能的提高、社交媒體軟件的發展,朴素的第一代字符表情被更加形象直觀的“繪文字”(emoji)所代替。當Photoshop等美圖軟件普及后,人們不再拘泥於社交媒體軟件所提供的表情,開始自行參與設計與制作表情包。從帶有網絡熱點的表情包到冷兔、科米蛙、羅羅布等原創角色表情包,從高清表情到動態真人可發聲表情,表情包的種類越來越豐富,傳播特征也更加明顯。

娛樂性。尼爾·波茲曼在其《娛樂至死》中指出,一切公眾話語都日漸以娛樂的方式出現,並成為一種文化精神。在Web3.0時代,網絡文化現象呈現娛樂一切、消費一切的態勢。網絡表情包作為互聯網的滋生品具有明顯的娛樂性,從“爾康式哀號”“傅園慧洪荒之力”到“葛優癱”,可以發現網絡表情包依托於社會熱點相繼而生。在新聞的時效期內,表情包以各種“惡搞”“反諷”“賣萌”的姿態流行於網絡,迅速躥紅。當某個社會熱點消退以后,與其相關的表情包會被又一波表情包所取代。網絡表情包本著娛樂化精神,依托流行語、文化作品、社會熱點,制造話題感、新鮮感,經常霸佔網絡熱搜,它能夠將人們隱藏的內心情緒集中放大,以調侃的態度掀起社會輿論的熱潮,引起全民狂歡。

群體性。網絡表情包廣泛傳播的過程中,受眾的選擇和使用存在群體差異。所謂“隔群如隔山”,即在同一時刻,同學好友群中可能正在上演“暴走漫畫”的表情包大戰,在公司群中可能盡是“歲月靜好,我愛加班”的祥和狀態,而在長輩群中則是“紅色玫瑰、彩色立體字、大家舉杯慶賀”的祝福場面。除此之外還存在大量暴走漫畫粉絲、熊本熊粉絲、idol粉絲(如鹿晗、TFBOYS、楊洋)等各種形式表情包的忠實粉絲群。表情包在社交網絡上暴露了人的基本屬性,比如性格、審美、語言風格等,但同一群體成員的認知結構、表達方式具有相似性,有著自己獨特的文化認同和價值觀念。移動互聯網時代,網絡表情包是這種文化認同的表現形式,受眾能夠借助表情包這個載體塑造身份認同,尋找群體歸屬感。

多義性。網絡表情包作為一種象征符號,使用了隱喻、比喻、諷刺、歧義、雙關、悖論、夸張等多種修辭方式。有些表情包由於沒有對其加以約束的文字,這會造成傳受雙方的理解差異。上傳者發出表情包以后,就失去了對它的控制權,接收者由於個人生活背景、文化關系、情感維度的影響,會對表情包做出不同的解讀。比如emoji的微笑表情,在父輩群體中他們表示“禮貌、開心的微笑”之義,但隨著語境的變化,90后群體將其表示為“無奈、無語”的意思。諸如此類,在兩代人使用社交媒體軟件交流過程中,這種理解偏差比比皆是。

網絡表情包的影響

青少年群體的亞文化傳播。網絡表情包雜糅了文字、圖像、聲音等多種技術手段,輕鬆自如地參與到亞文化的生產和傳播中。借助網絡媒介的普及,青年群體通過熟練地使用新媒介技術為自己贏得了更為廣闊和自由的“書寫”空間,並且實現了從相對封閉的“小眾團體”向整體青年社會開放性的“普泛化”轉向。

由於網絡、手機等新媒介的普及,沖破了青少年使用新媒介的經濟技術壁壘,他們自身逐漸成為話語權的主體並不斷構建自身的話語環境。成年人使用表情包輔助文字以更好地表情達意。處於青春期的青少年對歸屬感有更為強烈的需求,迫於沖破家長、老師的束縛尋找自己的群體。青少年對符號共通的理解和欣賞是他們這個群體成員所渴望得到的,也是個體身份建構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內容。在移動互聯網時代,表情包成為青少年情緒和精神最直接的反映形式,是他們個性的集體表達。網絡表情作為一種“新媒介的流行,使得舊媒介環境得以顯現,甚至可能顛覆既定的知識格局和文化權力關系”,其影響和價值不容低估。

表情包文化的商業價值。在網絡世界,表情包帶來的是人性化的交流方式,當它變現為文化產品就衍生了不可估量的商業價值。作為一種文化現象,網絡表情包作為文化創意產品本身就具有商品屬性。比如日本公司Line於2016年上市,市值高達580億元,公司主要通過可妮兔、布朗熊、饅頭人、詹姆斯四款原創表情包貼紙及其系列周邊產品的營銷而大獲成功﹔百事可樂公司將emoji表情放到包裝上,打造百事可樂emoji瓶吸引消費者,這一活動拓展到全球100多個市場。由此可見,網絡表情包不只是用戶表情達意的載體,並且正逐漸演變成一種營銷方式。

作為網絡表情包的載體,社交軟件挖掘表情包背后的商業價值的能力日趨成熟。以微信為例,用戶自定義表情和一鍵收藏功能使用戶可以快速便捷地生產與傳播表情,而“微信開放平台”的推出吸收了大量社會第三方投稿表情,使其表情包資源更加多元化。在Web3.0時代,網絡表情包以它的傳播優勢吸收了大量忠實粉絲群,不管是表情包本身還是由此衍生的文化產品都吸引了用戶的熱情追捧。

網絡交流話語形態的變化。在Web3.0時代,網絡表情包作為一種視覺符號重新建構了人們溝通表達的方式,帶來了整體網絡交流話語形態的變化,它成為多模態話語的典范迅速發酵走紅。網民利用社交媒體交往時,網絡表情包的出現緩和了使用單一語言文字帶來的蒼白語氣,打破了文字硬度交流的尷尬。微信取消個人用戶收藏150個表情包上限后,有人手機存有幾百個表情包不舍得刪除,或者跟著流行不斷更新表情包。在虛擬世界,網絡表情包作為一種多模態話語模擬了現場交流的場景,可謂人們真實表情的延伸。人們利用表情包提高了溝通效率,節省了交流成本,避免了文字表達可能帶來的誤解,它開啟了“重調侃、輕深度”的互聯網文化,在快節奏的生活中給大眾提供了一個放鬆的窗口,越來越多的人能夠在表情包的浪潮中表達自我,彰顯個性。

值得注意的是,現代社會的人們雖然接納群體,卻依然孤獨,困於交流。人們在維系必要的日常人際關系時,表情包成為缺乏語言表達能力群體的盾牌。在表情包狂歡的背后,人們依然欠缺深度交流,使得網絡溝通正與交流逆行——“失語”,即人們逐漸喪失說話能力。在傳統的人際交往過程中,傳者需要經過大腦的思考、語言的組織、情緒的輔助才能有效表達自己的情感。然而在多模態話語的浪潮下人們利用表情包可以一步到位,泛濫的表情包消解的正是人們的思考能力和語言表達能力。

群體狂歡滋生不理性表達。社會熱點滋生下的網絡表情包具有群體特征,不管他們的職業、生活方式、性格或者智商是否相同,一旦形成群體,他們的思想和行為就具有一致性。同一群體范圍的成員有著強烈的“抱團”意識,容易激發他們的群體性行為。網絡世界的個體通過對流行元素的追求,重塑自我的身份認同獲得群體歸屬感。表情包的群體狂歡背后滋生的受眾不理性的表達方式,並不能促使問題的解決,反而會激化社會矛盾,帶來消極的社會影響。

網絡表情包的規范路徑

任何事物的發展不能違背“度”的界限,活躍在“度”的范圍內才能長久地生存。作為新媒體時代的產物,網絡表情包亦是如此。在特定的社會環境下,用戶可以將網絡表情包中暗含的反諷、譏笑等視為幽默風趣,可是一旦超越“度”的界限,形態各異的網絡表情包通常會暗含挑舋、色情、淫穢等元素,其消解的不只是文化的正統價值,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在挑戰用戶的接受底線。因此需要對網絡表情包加以規范與管制,發揮其正面價值,遏制負面效應。

政府監管。互聯網的虛擬性和匿名性造成了網絡語言摻雜污言穢語。Web3.0時代給了網絡表情包賴以生存的環境,但其通常會偏離社會發展的正常軌道,帶來一定的負面影響。網絡表情包依托社會熱點而生,對其規范管理需要社會大環境的改善。由於目前尚未形成一套明確的網絡行為規范體系,使得眾多不文明信息在網絡上傳播,這需要政府建設配套的網絡監管機制,加大監管力度,淨化網絡環境。另外,法律作為改善社會環境的工具,相關部門需要制定行之有效的法律法規,倡導用戶在傳遞信息時文明使用網絡表情包,並對一些具有惡俗趣味的網絡表情包加以制裁,這能夠對惡俗表情包的傳播起到震懾作用,並扼制其發展。

平台管控。移動社交媒體已經成為互聯網連接器,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網絡表情包借助社交媒體平台的更迭進行廣泛傳播。作為惡俗表情包的傳播介質,社交媒體平台需要承擔起管控責任,在傳播的中間環節對其加以管理。由於社交軟件的私密性,用戶交流時具有情緒化特征,會有一些不文明的信息通過表情包進行傳播。這就需要網絡社交平台信息管理中心提高表情包上線門檻,對表情包進行篩選,攔截不符合文明規范條例的表情包,禁止其在表情包共享平台上出現。此外,信息管理中心應提升管理能力,增加功能,刪除或自動撤回含有色情、暴力或其他不健康甚至是觸犯道德和法律底線的表情包。

用戶自律。目前,網絡表情包用戶遍布社會各個階層,身份復雜多樣,因此對惡俗表情包的管理需要每個用戶的自律。Web3.0時代用戶生產內容是大勢所趨,網絡用戶的主體參與性不斷提高,希望擁有更多的話語權。網絡表情包作為一種網絡時代新型的話語形態,是用戶爭取話語權的表現。權利與義務相輔相成,用戶在行使自身話語權的同時,要承擔傳播文明互聯網信息的義務。創作者利用表情包惡搞和戲仿時,要堅持適度原則,承擔起維護網絡安全的責任。使用者利用表情包宣泄情感的同時,需要在法律與道德界限內傳播。任何表情包的傳播者都有責任和義務淨化網絡環境,自覺遵守網絡信息傳播規范,增強自身傳播文明信息的意識,文明使用“綠色環保”的網絡表情包。

綜上,在多元文化互相包容的時代,網絡表情包作為一種傳播現象打破了人們使用文字傳遞信息的單一渠道,它以形象直觀的優勢成為用戶表情達意的重要載體。在傳播過程中它不僅是一個文化符號,更以一種文化創意產品的姿態活躍在商業領域發揮價值。網絡表情包是社會現實的折射,暗含的社會心態和價值取向需要引起注意並加以反思。我們既不能盲目傳播夸大網絡表情包的社會效果,亦不能一味拒絕抑制其發展,應該以開放包容的心態正確看待使用網絡表情包。每個傳播主體都應承擔起創造和維護表情包文化的責任,抑制惡俗表情包的泛濫,共建和諧網絡交往環境。

(陳世華:南昌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熊孟元:南昌大學)

【參考文獻】

1.吳瑛、李欣然、王曦雁:《多模態話語傳播:概念、內容與方法》,《對外傳播》,2016年第6期。

2.馬中紅:《新媒介與青年亞文化轉向》,《文藝研究》,2010年第12期。

3.馬中紅,陳霖:《新媒介與青年亞文化研究》,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5年9月第1版。

4.張碧:《社會文化符號學》,四川大學出版社,2014年12月第1版。

5.袁慧、 李錦珍:《網絡群體極化表現及其特征》,《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 2016年第9期。

(責編:馬瀟(實習)、宋心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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