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電視劇《荼蘼》敘事創新簡析
摘 要:台灣電視劇《荼蘼》自上映以來,獲得海峽兩岸觀眾的一致好評。該劇借助平行時空的敘事架構和濃厚的現實主義風格,書寫了女主角鄭如薇站在愛情與事業的分岔路口並做出不同選擇后的人生軌跡。敘事上的成功創新,不僅使《荼蘼》成為一部佳作,而且為台劇的發展找到了新的方向。
關鍵詞:敘事﹔創新﹔現實主義﹔平行時空
近年來,由於經費不足、市場有限、人才外流等多種原因,台灣地區的電視劇影響力逐漸式微,曾經風靡一時的偶像劇也難掩頹勢。2016年11月,短篇電視劇《荼蘼》登上台灣熒屏,后來又上映於大陸的視頻網站。該劇從楊丞琳飾演的女主角鄭如薇面對愛情與事業的兩難抉擇開始,演繹了不同選擇下的生活軌跡。該劇一改昔日台灣偶像劇的舊貌,憑借精美的制作與精彩的演繹獲得兩岸線上線下觀眾的一致肯定,成為台劇中不可多得的佳作,所屬系列“植劇場”獲得台灣地區“文化部”高額補助。相比以往的台灣電視劇,敘事的風格、結構、主題三個方面的多重創新,是該劇受到廣泛認可的主要原因。
一、獨樹一幟的敘事風格
女主角鄭如薇和男朋友湯有彥本是台北一對甜蜜的情侶。鄭如薇偶然獲得了前往上海的絕佳工作機會,為此湯有彥也准備去上海工作,然而湯爸爸一場重病導致湯有彥不能前行。要抓住機會,就得拋下男友去上海工作﹔要幫助男友照顧他的父親,就得放棄難得的工作機會。面對事業和愛情的兩難抉擇,鄭如薇猶豫不定,而故事也就從選擇事業的方案A和選擇愛情的方案B逐漸展開。
首先,劇情的背景極具現實感。鄭如薇想去上海工作,隱含著台灣地區經濟發展緩慢,而大陸經濟高速發展,吸引了台灣年輕人北上大陸工作的現狀。這樣的設置對於台灣年輕的觀眾來說,很容易引起共鳴﹔而對於大陸觀眾,異地戀也是很容易讓人產生代入感的話題。其次,整個故事中的主角,鄭如薇和湯有彥沒有一個是以往台灣偶像劇中生活富足、才華橫溢的偶像型主角,他們都是職場中打拼、為生活努力的普通年輕人,為生計發愁是他們必修的功課。“事業上稍微有成就,生活過得稍微精彩一點,日子可以過得稍微讓別人羨慕一點”,這些“稍微”是如薇的小小心願,也是無數普通人的小小心願,熒屏內外的人由於相似的目標輕而易舉地產生了情感共鳴。人物的設置不僅折射出當代多數年輕人的生活現狀,而且為后續劇情中的沖突埋下了伏筆。另外,無論是在方案A還是在方案B中,真實而細膩的生活細節比比皆是。第三集中,方案B中的鄭如薇懷孕后與不知情的湯媽媽在做飯時發生了誤會,湯有彥隻好帶著爸爸去外面吃飯。兩人回來后卻發現飯菜都已經做好,如薇和湯媽媽先后從同一間房間走出來。這個走出房門的設計暗示如薇剛剛做好飯菜並向湯媽媽解釋、示好,隱喻她為家庭做出的讓步,家庭生活中的隱忍被不動聲色地描摹出來。如果換做台詞交代如薇的活動,效果會大打折扣。這樣生活化的細節真實得近乎現實,主角的喜怒哀樂通過點點滴滴的細節得到完美的呈現。在現實主義的浸染下,觀眾能從人物上發現自己的影子,從敘事中體悟生活的真諦。
該劇由知名編劇徐譽庭執筆,在她之前好評如潮的作品《我可能不會愛你》中,現實主義色彩已經初現端倪,但仍然帶著台灣偶像劇溫馨夢幻的風格[1]。在《荼蘼》中,現實主義的色彩愈發濃厚、細膩。鄭如薇的犧牲、蛻變,湯有彥的糾結、猶豫,兩人之間感情的起起伏伏,這些敘事經過現實主義的渲染,充滿了真實感,使觀眾更容易代入鄭如薇的視角,體會到她為生活所做的努力與犧牲和在現實面前的掙扎與無奈。
二、別出心裁的敘事結構
一般說來,觀眾看電視劇時比較放鬆,不像在影院中注意力那樣集中,從“冷觀”中收獲旁觀感受[2]。因此電視劇不宜安排太過復雜的敘事結構,避免觀眾因為看不懂喪失繼續觀看的興趣。絕大多數電視劇採取因果式線性結構,以因果關系為動力、按線性的時間順序進行敘事[3],而《荼蘼》創造性地打破了這樣的慣例,完成了敘事結構的創新。
和現實中人們對於未來的思考一樣,在第一集末尾,鄭如薇發出了“那兩個版本的結局分別是什麼”的疑問。之后,從第二集開始,方案A、B就以一種平行時空的形式相互獨立地發展,不同的方案中鄭如薇的生活經歷構成劇中最重要的兩條線索,它們相互交叉並產生對比,因此就其敘事結構而言,屬於交織式對比結構。這並不意味著線性的因果敘事被完全摒棄,每條線索中敘事大體上按線性的方式來進行,偶爾也不乏關於過去或未來的插敘。方案A中,如薇選擇前往上海,在職場砥礪中事業獲得成功,感情路上卻滿是坎坷﹔方案B中,如薇選擇留在台北,受困於家庭瑣事,和湯有彥的愛情也遇到了一系列的波折。該劇的英文名“Two Me”既是“荼蘼”的諧音,也是指兩個方案中的“我”,即鄭如薇。在平行時空下,每一條線索延伸開來的情節依然彌散著濃烈的生活氣息。在一部現實主義色彩如此濃厚的劇作裡,平行時空的設置不可謂不大膽。而事實上,生活本身就有無數種可能,人們面對這麼多的可能隻能做單項選擇,《荼蘼》只是把單選題的選項加以豐滿,現實主義的內核沒有改變。平行時空雖然在現實中沒有相應的映像,卻並不妨礙傳遞給觀眾的真實感。觀眾欣賞電視劇時,影像和聲音直觀地描摹出一個隨時間變化的藝術空間,潛意識中認為這個空間是真實而且可參與的[4],平行時空也不例外。
《荼蘼》中最核心的戲劇沖突是如薇面對不同方案的兩難抉擇,與電視劇中慣常使用的因果式線性結構相比,交織式對比結構更能加劇這種沖突,同時給觀眾造成“間離”的效果,讓觀眾站在如薇的角度以理性判斷兩個方案的優劣,從而獲得一種參與沖突解決過程的錯覺。在類似的背景下,不同的情節所帶來的加劇沖突的效果往往最為顯著。在第三集中,方案A中的鄭如薇准備了一桌年夜飯,獨自等待路斯明回來陪她過年,一陣敲門聲后她連忙起身開門。門剛剛打開,場景隨之切換到方案B,鄭如薇和湯家三人在醫院裡其樂融融地吃年夜飯。同樣是除夕,方案A的孤單冷清與方案B的溫馨熱鬧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在上海打拼的如薇所面對的孤單寂寞得到強烈的彰顯。觀眾會不由自主地評判高下,從而獲得故事的參與感,並且對方案A中如薇開門后是否見到路斯明產生疑問,這樣巧妙的設計大大提高了劇情的可看性和觀眾的黏性。由於兩條線索的相互交織,電視前的觀眾可能會因為聊天或者其他的事轉移注意力,當繼續觀看《荼蘼》時可能不清楚劇中當前的狀態。於是,方案A、B採用了不同的顏色基調,一方面有利於觀眾判斷當前的狀態,另一方面在渲染人物心境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方案A採用冷色調,體現職場拼搏中的獨立孤單﹔方案B採用暖色調,體現家庭生活的溫馨平淡,兩者分別和如薇職場女強人、家庭主婦的身份相得益彰。在情節與色調的共同作用下,交織式對比結構在深化沖突、塑造人物與優化觀眾體驗中找到最佳的平衡狀態。
三、另辟蹊徑的敘事主題
台灣偶像劇從早期的《流星花園》《海豚灣戀人》,到后來的《我可能不會愛你》《愛上哥們》,一直保持著純真浪漫的風格,以男女主角的愛情糾葛為主線,“愛情至上”是不變的主題,結局是男女主角擺脫重重束縛走到一起[5]。這樣的故事滿足了年輕女性對愛情的幻想與期待,受到她們的歡迎,往往保持著相對固定的模式。電視劇《荼蘼》則大膽創新,跳出了傳統偶像劇的窠臼。
生活與選擇是本劇的敘事主題。現實中,生活常常會驅使人們臆想其他的選擇,想象“如果”背后的生活,但“誰都隻能在人生的考卷上,慌張的寫下,那唯一的選擇”。在熒幕上,如薇不同的選擇得以通過影像的手段展示,細膩的鐫刻下,生活的風採展露無遺。但對於不同的時空中的如薇,她的人生軌跡依舊不可逆轉。“開到荼蘼花事了”,六月份荼蘼花開時花季也就要終結,因此荼蘼花暗含失去之意。放棄和失去隱匿於選擇之中,就像選擇事業的如薇錯過愛情,選擇愛情的如薇放棄事業。《荼蘼》六集的篇幅下,敘事視角也以鄭如薇的第一人稱視角為主,觀眾隨著如薇不停地對比兩個方案孰優孰劣,熒屏內外的人都在給故事尋覓著相同的目標——最好的選擇。“真的好想知道答案以后再做選擇,可惜,那只是我的痴心妄想”——無論如何糾結,如薇都要做出選擇。
《荼蘼》想要傳達給觀眾的並非僅僅是生活中面對選擇的彷徨與無奈。結局中,觀眾往往會認為如薇最終會選擇某個方案,或者由於平行時空的虛構性,一切恢復如初。在第六集中,方案A、B中的鄭如薇(大結局)中同時出現,互相比較輸贏:方案B中的鄭如薇誤以為湯有彥出軌,到頭來才明白真相,發現生活“有時候像忘了放鹽的湯,有時又一失手下重了調味,但那全是滋味”﹔方案A中的如薇以為自己輸了,卻又重逢愛情,明白“隻要我們期待,我們勇往直前,都會有屬於我們的下一個花季”。女主角都在自己的生活中安然地走下去,這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結局巧妙而合理,使觀眾對如薇命運走向的疑惑和擔憂得到消解,獲得緊張消除后的快感,也給觀眾留下回味的空間。每個方案都有它的幸福,也有它的不幸,方案AB的選擇本來就沒有正確的答案。“別看自己失去的,隻要專注在自己可以擁有的”,這是容亦超教給如薇的經驗,抑或是《荼蘼》告訴觀眾的哲理。精巧的結局升華了主題:珍惜生活,勇往直前,最終將獲得幸福。相比起“愛情至上”,這樣的主題更加有現實意義,也更能打動觀眾。值得注意的是,以往偶像劇模式的烙印依然清晰可見,愛情仍然是如薇評判方案成敗的重要因素。但瑕不掩瑜,創新化的主題為今后台灣偶像劇的走向開辟了新的道路。
參考文獻:
[1] 闕一都.電視劇《我可能不會愛你》主題及影像敘事風格簡析[J].電影評介,2013(4):60-61.
[2] 宋家玲.影視敘事學[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7.
[3] 江鐵成.影視賞析[M].合肥:合肥工業出版社,2012.
[4] 何溪.蝴蝶效應:平行時空理論與電影結構[J].齊魯藝苑,2008(2):37-45.
[5] 林晨,夏源.海峽兩岸青春偶像劇的敘事形態差異比較[J].電影評介,2012(9):16-18.
分享讓更多人看到
推薦閱讀
相關新聞
- 評論
- 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