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韓劇《漂亮姐姐》:你的甜蜜,打動了我的心

韓劇 《經常請吃飯的漂亮姐姐》(下文簡稱 《漂亮姐姐》) 講述的是:原本“只是認識的姐弟關系”的男女陷入愛情后發生的“真正的戀愛”的故事。姐弟戀的設定其實是言情劇老套路了,但《漂亮姐姐》卻憑借MV節奏+油畫質感的演繹,以隻撒糖的日常風再次戳中了觀眾的心,成為繼《迷霧》 后的又一部話題劇。
有網友這樣評論:“這部劇在我心裡是一種藝術,充滿真情的生活藝術,它是平淡日子裡的一抹亮色,是痛苦時的一點慰藉。”這段話准確概括出了觀眾喜愛這部劇的兩大原因:一是真實、二是真情。《漂亮姐姐》 的“真實”是將大量生活細節凝練后的再現,而“情感之真實”則是編導交付觀眾的投名狀。
鏡頭后的深情與日常中的余味
一直以來,被好萊塢電影所訓練的觀眾,多是用“肌肉”、甚至於用“腸胃”去觀看劇情的,肉身與感官的刺激總是先一步到來,而后他們的口味被調教為習慣於大起大落戲劇性沖突的劇情結構。被我們忽視的是,其實我們還可以用“心”去看影視作品,也許冗長、也許緩慢,但去感受鏡頭后的深情、去咀嚼日常中的余味,或許這才是東方特有的文化情感。
相較於西方典型的成長故事———主人公最終實現自我價值,韓劇的敘事始終聚焦於親緣關系、圍繞“滿足人際關系”的敘事,刻畫於默默溫情中掙扎的普通人物———所以韓劇中頻頻出現路邊攤、燒酒鋪,將人生感懷具象化,這樣極易代入角色,我們在相似的境遇、心情中最終得見主角代替自己獲得幸福,至此,問題的想象性解決治愈了屏幕前的萬千觀眾。
曾經說起韓國偶像劇,浮現在我們腦海內的第一印象便是“車禍、失憶、治不好”,但近些年來韓劇卻一直在創新,盡管是類型內的有限創新,雜糅眾多高設定和新元素,底色仍是愛情偶像劇,但仍然出現了 《請回答》系列、《未生》 《信號》 等優秀作品。這一次,《漂亮姐姐》 僅靠撒糖就圈住了大批觀眾,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就在於其細節處的真實。
這就涉及到一個問題:藝術的現實主義創作。經常會看到一些國產劇呈現為一種“懸浮現實主義”,主人公“虛弱”地漂浮世間,自然無法打動觀眾:無論是初入社會的女大學生,還是努力打拼的白領一族,她們無一不入住豪華大房、身著高定服裝,即便是清晨初醒之時也保持著精致的全臉妝容。更不用說劇情多是遇見“霸道總裁”的豪門恩怨,或是開啟狗血的撕扯模式,一旦劇情走“現實向”便會馬上滑向“金錢頌”———隻能說編劇既沒有生活,也不懂感情。
誠然,國產劇因太貼近我們的日常生活,稍有不慎便易“露出馬腳”,而海外劇因生活背景的差異,可以免除諸多關於是否真實還原的爭論。但文藝作品中的真實從來追求的都不是百分百還原,要給創作的想象力以空間,也要區別於一般的紀實媒介。當我們討論“真實”時,指向的主要是一種“真實感”、是作品整體的質感。
如果說“懸浮現實主義”如同披裹一層廉價塑料的模型、呈現一種“過家家”式的滑稽感﹔那麼 《漂亮姐姐》 類的劇集則是精心提煉生活中那些我們“會心一笑”的時刻,凝練在作品中,是有煙火氣的靈動質感。比如女主角孫藝珍與男主角丁海寅之間的甜蜜互動,未確定戀愛關系時的小心試探、愛是他想觸碰又收回的手﹔進入熱戀期,接到來電馬上揭掉剛剛敷上的面膜、捧著聯絡電話入睡,這些戀愛的小細節與小心思不正是現實生活中你我的寫照?
這部被稱為靠MV串起來的電視劇,能夠與觀眾建立“真實”的互動,正是因為這些細節中有世間普通人的影子,更是對生活入微的感知和對人性深刻的體察。女主角的人物設定就如同背景音樂常常唱起的“sometimes it’s hard to be a woman”,工作中要被喜歡揩油的上司壓榨,回到家中還要面對媽媽的嘮叨:“男朋友劈腿一定是你有哪裡做得不好了”、“年紀太大了就將就些罷”,這些困境也正是現實中女性所面對的“現實”一種。
角色的塑造並不是靠一張張標簽貼上去的,相反,有時只是一個小動作、一個微表情:收到心上人短信息激動得發抖、和戀人分別時上演送來送去的戲碼,這是編劇找出的與現實的共振點,解決的正是感染力與認可度的問題。所以說,《漂亮姐姐》 是“現實主義”的,故事一開始便以社會現實、尤其是社會心理的困境與危局為敘事的切入點。在劇情的創作傾向上,編劇及導演傾向於去觸及一些生活中的矛盾與問題,即便退回至家庭、親緣關系中,仍要在溫情脈脈的包裝下去引導人們對當下的思索,拂去生活表面那層光鮮的塑料,去觸碰生活的內涵、人生的本質意義,去彌合社會與個體間的裂隙。雖然,《漂亮姐姐》 也仍然是有限的“現實主義”,仍有造夢的理想設定,但它的成功讓我們看到現實主義與藝術創作之間的平衡點。
男性可以更可愛,女性也可以更成熟
從目前播放的劇集來看,《漂亮姐姐》 的真實感主要建立在情感刻畫的細膩之上,一旦劇情開始推進、鏡頭移向撒糖之外的情節,缺點便馬上暴露出來。因此,它或許難以稱得上是“神作”,與 《請回答》 系列齊名。但觀眾稱“對虐來虐去很厭倦,這兩人的戀愛日常可以看一百集!”這一現象卻值得我們注意,電視劇言情模式從“虐戀”到“甜寵”的變化,女性安全感對象從“霸道總裁”過渡到“弟弟”,其背后不期然立起來的是一個更為強大、更自信的女性主體。
自日劇 《賢者之愛》 演員龍星涼開始,“弟弟”悄然走火,漸漸生出了與“大叔”的男性審美兩分天下之趨勢。這一次,號稱“初戀臉”的男演員丁海寅催生了進階版的新類型,似乎宣告著“霸道總裁”制霸模式的破產。
雷蒙德·威廉斯曾提出了情感結構這一術語,用以作為分析藝術表達與社會變遷之間關系的工具。捕捉更加鮮活的情感體驗與實踐意識、處理這些“懸而未決的因素”,正是 《漂亮姐姐》 得以俘獲眾多觀眾心的深層原因。這是在日常經驗與理性表達之間的伴隨社會轉型出現的新感受,預示著社會生活中一些難以言表的變化。這些變化已經觸及到我們日常生活的基本底色,重構著我們存活於世的基本經驗。“弟弟愛人”這一新的影視形象,揭示出一種在流變之中的社會體驗,其間關聯的不僅是編劇的性別立場、女性話語權與社會地位的變遷,還糾纏著女性安全感的藝術成像。
原來韓劇可以不隻有“歐巴”,大家突然發現了年輕清爽可愛男孩子的魅力,這不隻關乎白球鞋、雙肩包和單車所象征的青春氣息,更在於他們願意為女性角色付出的時間和對女性角色釋出的尊重———指向的是一種珍惜的情感。他不是霸道總裁,將她矮化為不能自理的低能兒,也沒有把她當作炫耀自己男子氣概的“戰利品”(一些男性會通過貶低女性的方法獲取同性的認可)。看著她流淚卻並不多問、願意留給她獨自整理情緒的空間,而不是一副包辦一切的霸道宣言﹔願意在親熱之前先問她的意見,而不是霸王硬上弓﹔為融入互相的交友圈而不斷努力,編劇“讓她們遇到愛情,是為了把在職場上在社會輿論中被磨損的自尊,還給她們一些。”
正是在如此相對平等的兩性關系中,韓劇 《漂亮姐姐》 再次唱響了一曲純情羅曼史。在 《漂亮姐姐》 前六集中,女主角一開始是一個被大家稱為“鈴鼓”的“老好人”、麻木被動的接受著上司的不合理要求,她從隻會說“是”到開始說“不”、從唯唯諾諾的魔芋一般的前女友變成魅力四射的漂亮姐姐,她的改變唯有在如此互相尊重的親密關系中得以實現,有充足的安全感去正視自己的魅力與能力,並願意變得更好、來匹配這一段感情。
不同於在霸道總裁那裡,讓渡平等關系以獲得一種確定性的穩定關系,用“我要你”改寫“我愛你”,以此獲得安全感。姐弟戀的情感模式,說明他們之間的愛情不是資源的等價交換、也不是為了婚姻的權且將就,而只是因為喜歡。這樣一種觀點的改變,解放的是標簽下所有人。男性可以更可愛,女性也可以更成熟。
(作者為北京大學藝術學院在讀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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