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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崢不斷"解鎖"新工種:更多中國故事等待被挖掘

吳越
2018年06月22日07:17 | 來源:解放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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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更多中國故事等待被挖掘 ——專訪電影節電影項目創投評委會主席徐崢

  正在舉行的第21屆上海國際電影節上,徐崢擔任電影項目創投評委會主席。

  翻看徐崢這幾年的作品履歷,人們能夠清楚地看到,此前憑借喜劇形象為觀眾所熟知的他早已不滿足於單一演員身份。從演員、導演再到編劇、監制,為了讓更多值得被大銀幕呈現的人物和故事“浮出水面”,他不斷地“解鎖”著新工種。

  “盡管年輕人更容易走進電影院,但除了青春校園題材,中國當下還有很多更具現實性、社會性的故事等待被挖掘。”徐崢這樣說。

  成為導演的第一步就是把故事講好

  徐崢很忙。

  5月,他作為“第二屆中國電影新力量”發起人,攜手十余位中國青年導演共赴法國戛納電影節開展對話交流。6月,擔任第21屆上海國際電影節電影項目創投評委會主席之余,還要馬不停蹄地全國跑,為自己參與的新電影宣傳造勢。

  這些年,徐崢身邊有不少年輕人。他們大多畢業於中國影視戲劇著名學府,懷揣著自己的電影理想,有過幾年的從業經歷,但在蓬勃發展的電影行業中仍是少為人知的新人。

  在他們需要機會的時候,徐崢敞開了合作的大門,或是擔綱主演,或是干起監制,一同參與作品的打磨,推動它們登陸院線。有的影片收獲了不俗的口碑和票房,有的得以走出國門進行展映——對新人導演來說,這是過去可望而不可即的。

  解放周末:今年有3部您擔任監制的電影作品上映,大家現在是不是都叫您“徐監制”?

  徐崢:其實業內很多導演、編劇都擔任了監制,但可能我本身是演員,既站在台前又站在幕后,所以更容易被人注意到。

  做監制的初衷其實很簡單,就是為了發掘好內容、做出好作品。其中有些電影是我主演的,當然希望它更加成熟。還有一些是機緣巧合,正好碰到青年導演帶來了不錯的創意,那我願意出一分力為這個項目“保駕護航”。如果導演是一個人在單打獨斗,有些時候會因為沒有話語權而被一些力量左右。

  舉個例子,前幾天我和一位新導演聊天,他跟我講他的創意靈感是想要在家庭環境中展開某個故事。我一聽覺得可以。但他說,合作的網絡平台當場就說不希望把故事放在家庭裡,這個想法沒有被採納。我相信如果我在場,跟出品方去講這個創意好在哪裡、可以往哪個方向做,是很有可能說服對方的。但如果只是年輕導演去講,對方很可能是聽不進的。

  當然,並不是說年輕創作者的想法就一定是對的、是完善的,但行業內需要有更多懂行的人去幫助他們進行改善和平衡,教他們如何與這個體系中的其他角色進行溝通。這是真正有益於作品的。

  解放周末:像個大家長一樣?

  徐崢:應該說,是能夠站在更高的層面作出令人信服的判斷,同時能夠點出當前階段項目存在的問題,指明出路。比方說,我會直言不諱地說,這個故事拍電視劇、網劇都行,但是不適合做電影。

  解放周末:今年您生日的時候,6位合作過的青年導演給您錄了祝福視頻。其中,蘇倫導演說,特別感謝您對她說的“做你最想做的事,做最熱愛的事”。感覺您對年輕人特別信任和鼓勵。

  徐崢:他們給我錄視頻,我覺得還挺不好意思的。每一部片子,導演都是最辛苦的人,要做最多的思考。雖然現在看來這幾部片子成了,市場反應也不錯,但其實在制作過程中,他們被我打擊、打壓得夠嗆。有時候我很不客氣,甚至說“你還拍什麼,別拍了”。但一般年輕人會很有沖勁,被打擊完了之后沒有氣餒,反而覺得非得把這個項目做成不可,自己繼續鑽研、琢磨,然后變得更加完善。

  可能這就是我的方式,會比較嚴厲。我不喜歡那種覺得無論做什麼事都很容易的態度,輕輕鬆鬆地認為“這樣就可以了”,我會說“這樣不可以”。最后能把電影拍成的都是堅持下來的人,那些受不了打擊的人往往中途就放棄了。

  解放周末:您是上海國際電影節的常客,2015年起擔任亞洲新人獎形象大使,今年則出任電影項目創投評委會主席。定位為“亞洲、華語、新人”的上海國際電影節和您關注的方向很契合?

  徐崢:是一種相互的默契吧。我也不願意光站台做形象大使,每年能夠和大家一起聚在這裡實實在在地做一些事情,那是很好的。

  今年入圍電影項目創投的作品,我感覺整體水平都蠻高的,是那種兼顧到藝術表達和商業價值的。這批新導演的面貌也和以前不同了,制作經驗相對更豐富,導演“范兒”也比較成熟。能看出來,他們是非常希望讓作品“浮出水面”、登陸院線與觀眾見面的。

  解放周末:在短短幾天的交流過程中,您最想表達或是傳授給年輕創作者的是什麼?

  徐崢:對自己作品的明確規劃。每個創作者有自己的立場和特色,有自己感興趣的題材和關心的問題,但他們都要考慮一個核心問題,那就是這個項目能否成活下來。如果很興奮地想了半天,但一算制作費根本不可能實現,那是沒用的。

  解放周末:電影項目創投評審中的重要環節,是讓入圍的“種子選手”作10分鐘左右的公開陳述。此前有媒體報道稱,有的創作者不太擅長上台演講,面對台下的評委和買家可能會比較緊張、手足無措。您怎麼看?

  徐崢:我並不認為公開陳述是一種獨立的演講,它和整個電影拍攝密切相關。拍一部電影就是一個完整的表達過程,所以我覺得成為導演的第一步就是把自己的故事講好。我做監制的時候,碰到青年導演,很重要的一個判斷標准就是看他的故事講得怎麼樣。

  找演員的時候也是這樣,不會只是扔一個完整的劇本給演員看,而是要找機會坐下來跟他們講故事。可以講一句話的故事,也可以講半小時的故事,如果時間寬裕,那講兩小時也沒問題。我跟蘇倫導演做《超時空同居》的時候,就叫她去跟演員講故事,從開始到最后差不多一共講了四五十遍,每次都有新的收獲。事實上,導演在講故事的過程中能觀察到演員的反應,然后判斷劇本哪裡吸引人、哪裡是疲乏的。

  創作者永遠不必指責觀眾

  2012年,徐崢首次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泰礮》問鼎國產電影票房冠軍。直到被《捉妖記》“拿下”之前,該紀錄保持了兩年半。

  票房的成功給徐崢帶來了巨大的關注,批評和質疑聲也隨之而來。有人說,徐崢的電影太俗、太鬧﹔還有人說,徐崢的電影商業性太強、缺乏藝術性。從2012年的《泰礮》到2015年的《港礮》,類似的聲音始終存在。

  但徐崢沒有“惱”。

  一方面,他從不在媒體面前避諱自己作品的商業性,還在影片路演時想出各種各樣的點子和觀眾互動,博取關注﹔另一方面,他持續看片、閱讀、思考,甚至“消失”一段時間,尋求下一次的突破。

  正如有媒體評論的那樣,在中國電影行業的某些規則面前,徐崢不是“堅決的對抗者”,但也沒有“無條件臣服”。

  解放周末:“囧系列”電影是您的知名作品,但有學者和觀眾批評它們“俗”,覺得這些電影“笑一笑就過了”。面對這些評價,您會失望嗎?

  徐崢:不會啊。這樣的評價說明我做得還不夠好,那就再試、再調整。做導演是一個選擇的過程,在兩個風格各異的攝影師之中選擇,在兩套服裝之間選擇,在一個場景從簡拍攝和復雜翻轉鏡頭之間選擇……我想,好的電影實際上就是在每一個判斷的關口都作出了對的選擇。

  解放周末:一部作品推出來往往會有不同的評價,但有的導演會對觀眾的“差評”不服,甚至還會指責評分網站不公平。您怎麼看?

  徐崢:創作者和觀眾之間的關系是相互的,創作者永遠不必去指責觀眾。對於外界的評價和評論,創作者要學會分辨哪些話是有營養的,然后平心靜氣地汲取有營養的部分。既不因為收獲好評而沾沾自喜,也不因為得到“差評”就被打擊得心理失衡,保持好自己的心態,投入下一個創作的完善之中。這是我認為的良性態度。

  解放周末:很多時候,怎麼選擇的背后涉及作品商業性和藝術性之間的把握,您如何權衡兩者之間的關系?

  徐崢:我們的作品本身兼具商業價值和藝術價值。就像你要把一雙運動鞋設計出來,隨后准確投放市場並獲得良好的市場反饋,成為“爆款”,這不是簡單的事,需要的是對全局的把握和一系列精確的計算。電影也是如此,每個環節的努力都很重要。

  解放周末:有媒體把您稱為“產品經理型導演”,您似乎很認同?

  徐崢:對啊。電影就是拍給觀眾看的。

  其實電影的商業性和藝術性不應該對立起來。去看看那些常年盤踞在電影評分網站高分榜的電影就會發現,這類作品打通了商業性和藝術性,不論老的少的,所有人群都覺得它們好看,經年累月下來收獲了大量的好評。我覺得這些經過時間檢驗,被留下來的才是真正了不起的電影。

  過去幾年,中國一年拍攝的電影數量達到了六七百部,從數量上看是很驚人的,但最后進入電影院放映、被觀眾記住的能有多少部?其中存在產能過剩的情況。我期待一個更加理性的市場:電影總體數量可能沒那麼多,但產能更加集中,觀眾在做選擇的時候更明確,能盡快了解他們要看什麼樣的電影。最終,觀影人數、銀幕數量、每年的電影質量都能達到一個較為科學合理的配比,這才是好的現象。

  解放周末:前一陣子IP很熱,但您卻堅持拍原創故事,為什麼?

  徐崢:之前大家都知道IP很熱,但現在逐漸涼下來了。我想大家對IP的認識可能存在一定的誤區。比方說一個人物形象,不是拿到版權就能變成IP了,而是人們消化了這個形象,還有更多的衍生,形成以這個版權形象為核心的產業鏈。也就是說,光拍了一部電影,而沒有讓人消費其他層面的東西,就不算一個成功的IP。

  很多IP都是純文學或者網絡小說,而電影有自己的技術特性,需要更清晰明確的表達。所以,把文學作品成功轉換成電影是很復雜的,需要非常專業的操作。花這樣的功夫,我不如自己做原創。

  文藝創作者不能背向時代

  看到今天這個在綜藝節目裡插秧、搬磚、大方,任人調侃自己標志性光頭的徐崢,人們也許很難想象,20年前的他曾在小劇場藝術節中獨自在一把椅子上表現了40分鐘動彈不得的“擁擠”,以表達對現實社會的態度。

  那時,徐崢雖然有著豐富的話劇舞台經驗,卻仍是小眾的。他后來這樣分析當時的自己:盡管閱片量大、看書多,卻“傳遞不出實質性的東西,隻有一種氣息和腔調,無法影響他人的價值觀”。這種自我認知讓他停下腳步,轉型、再轉型。

  如今的徐崢46歲,採訪邀約很多,空閑時間很少,不再小眾。他更加勤勉地奔走在電影第一線,與電影工業體系的各個環節緊密聯系,與更多國內外行業人士對話,仍像20年前那般認真。

  這個業內人士口中的“聰明人”,好像始終在和什麼較著勁,不肯放鬆。

  解放周末:有報道稱,您20年前在話劇舞台上就立志要成為一名藝術家。現在還保持著這個初心嗎?

  徐崢:我在網絡上看過一個短視頻,印象很深刻。講的是一個做雕塑的人,因為行業不景氣而被迫轉行。但后來突然有一天,他發現鐵器很有意思,於是在北京郊外租了一個房子專門打鐵。他到很多廢棄廠房、垃圾回收處尋找合適的原材料,隨后因材而異創作了很多作品,逐漸受到關注,很多人都去買他的作品。

  他看上去很普通,像個匠人一樣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也不管外界的風雲變幻甚至眼前的生存困境,隻管堅守住自己的愛好。每天干活,不停地干活,把腦子裡想的通過雙手變成現實,我覺得這樣的人就是藝術家。

  解放周末:這是您認可並且欣賞的態度?

  徐崢:對。雖然我也會想要休息,但遇到一件感興趣的事情就特別容易點燃內心的熱情,想著是不是可以這樣、那樣地把它做出來。但拍電影不像一般的手工藝,一個人就可以完成。電影牽扯到的人很多,需要你從上到下、從前到后、從頭到尾掌握好,是很辛苦的。

  解放周末:最近您的大銀幕形象和以往的“囧男”形象不一樣,在輕鬆搞笑之外,是否更希望深入地探討人性和社會議題?

  徐崢:電影故事的核心就是人物,人物作出的不同選擇引導著故事的走向。人物立起來,才有感染力,才能讓觀眾在電影中感受真實的代入感。這次的新片《我不是藥神》包含了我演的角色的人物傳記,完整展現了這個人的方方面面。他被周圍的人和事推著作出了正確的選擇,進而成就了人物的弧光,相信觀眾能和角色一起經歷從感官愉悅到深刻內省的變化。

  解放周末:這部現實主義題材的影片創作,是否遵循了您所說的“市場上除了年輕導向的電影,還要有成熟導向的電影”?

  徐崢:你看,現在市場上有很多青春校園題材的電影,大多關注年輕人的愛恨與成長。可我們這個社會不是隻有年輕人,還有很多中年人、老年人。相比年輕人來說,這些人所遇到的關乎家庭、事業、人生選擇的問題,其實來得更猛烈一些,拍攝出來更具現實性,作品所傳達出的價值觀也更為深刻。而且,這些都是我平時關注的話題,可以讓我把自己的經驗和認知拿出來和大家探討。

  但是相對而言,中國的年輕人更願意走進電影院,80后、90后組成了核心觀影人群,因而市場傾向於把他們的喜好作為創作的衡量標准,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年輕導向和成熟導向題材之間的失衡。

  根據我的觀察,歐美電影行業的從業人員年齡基本平均在四五十歲,還有很多六七十歲的資深人士。但中國整體從業人員偏年輕化,這對影視題材的選擇和把握也產生了影響。

  解放周末:一些刻意迎合年輕觀眾的電影,在塑造人物方面往往浮於表面,被詬病為“紙片人”。今年是改革開放40周年,電影評論界也在關注“中國電影的未來”的問題,您怎麼理解?

  徐崢:我覺得要全面地去看。我想,一部電影是否得獎、有沒有票房、有沒有好口碑、是不是作為經典被留下來,都是判斷作品好壞的不同維度,票房只是其中的一個維度。我相信隨著這些評判標准的不斷完善和成熟,大家對數字指標的“執念”會相應減少。

  文藝創作者不能背向時代,要了解當下的語境並創造出無愧於這個時代的作品,需要智慧和能量。

  人物小傳

  徐崢

  1972年4月生於上海,演員、導演、監制。曾獲白玉蘭戲劇獎最佳男演員,中國話劇金獅獎演員獎,華表獎優秀青年導演獎。

(責編:宋心蕊、趙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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