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於創新 謙遜低調 立德樹人——訪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項德生
來源:《新聞愛好者》
“文如金石 擲地有聲”,這八個大字一直挂在項德生家的客廳裡。這是我國新聞學泰斗甘惜分教授書寫並贈予他的,既是對他學術成果的肯定,也是對他寫作文風的贊賞。
1938年5月,項德生出生在河北省完縣北新興村,他成長在解放區,當過兒童團團長。1959年從北京四中畢業並考入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畢業后做過《北京日報》的兼職記者,擔任過中國人民大學新聞攝影專業的輔導員,在廣州軍區新聞科從事了9年的新聞工作,轉業后又到許昌市委黨校任教。直到1984年的元宵節,鄭州市紫荊山廣場召開了一場河南省人才交流會,就是這場人才交流會,讓項德生從此與鄭州大學新聞系結緣。
可以說,項德生的新聞從業道路並不順暢,這其中有苦有樂。面對自己遭遇的困難和波折,他豁達地說這不算什麼﹔談到自己取得的成績,他卻將努力全說成是幸運。作為鄭州大學新聞系裡程碑式的人物,這位敢闖敢作又謙遜低調的老人,給我們展現了中國老一代新聞學者精進踏實的風貌,描繪了鄭州大學新聞系建系之初的發展歷史,詮釋了“不忘初心”的意義,表達了對新聞人才培養的期盼。
“要敢於突破,敢於創新,敢於攀登高峰,抓最前沿的課題”
1984年,鄭州大學新聞系正式成立。當時整個系裡,隻有項德生一個人是學新聞的,系裡就把教學、科研、新聞業務等工作都交給他負責,並於1985年底,任命項德生為鄭州大學新聞系副主任。在全國來說,鄭州大學新聞系成立的時間並不算早,剛成立的時候,系裡缺設備、缺人才,老師們授課隻能是干講,非常艱難。
“當時出去開會、搞學術活動,總輪不到鄭州大學新聞系,心裡很別扭。我不干工作則已,一干工作就很拼命,非要干出個樣子來不可。”項德生對學術前沿課題的嗅覺很敏銳,談起他最有影響的兩篇論文,他仍然記憶猶新。“我在許昌市委黨校時,了解到一個信息,胡喬木同志在黨內有個指示,希望中國的理論界、學術界研究一下中國的信息論、控制論、系統論”。當時,他剛從許昌市委黨校系統轉到新聞教學上,上台講課沒有具體材料和具體感性知識。他想起了胡喬木的這個指示,就找出指示的打印稿,准備給高年級的同學講“信息論與新聞”。“我備課的名字就叫《新聞信息論》。隻在83級講過一回,83級的學生說很新鮮,但是太深,很多名詞同學們都不懂。我想,搞新聞的光有理論沒有實踐還是不行啊,我就看報,看《新聞戰線》和《新聞愛好者》雜志,一直琢磨這件事,想寫一些論文,寫有理論色彩的、有深度的論文。就在這個課的基礎上,我寫出了系列論文。”
項德生的系列論文中,前兩篇文章《試論新聞學的系統開放性》和《試論理論新聞學的邏輯起點》一下子在國內打響了,引起了新聞學術界的轟動。文章首先在《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上發表,並被《新華文摘》轉載,好幾個省的新聞工作者給項德生寫信,贊成他的觀點,要求跟他探討,《安徽日報》邀請他去報社講課。
最重要的是,這兩篇文章還得到我國新聞學泰斗甘惜分教授的肯定,甘教授兩次給項德生寫信。項德生這兩篇論文都使用了筆名,導致甘惜分教授的第一封來信沒有收到。直到1986年,項德生與甘惜分教授在南京見面,才彼此傾訴衷腸。
“甘惜分老師看到《試論新聞學的系統開放性》這篇文章,很激動,說你應該用你這個思路搞下去。”回憶起這段歷史,項德生神情有些激動,“馬克思的《資本論》是寫資本、研究資本的運動,要拿他上線的一個概念說起,這樣才能說透。學政治經濟學的時候,是從商品說起,《資本論》的第一章就是商品。不能說新聞就是新聞或者事實就是新聞,應該向馬克思學習,找一個概念,在新聞之上,通過它把新聞的本質特性揭示出來,這就是我給83級學生講的課,新聞裡面的‘信息’。要想把新聞本質揭示得透徹,就要從‘信息’說起。(這)可以改變我們過去講的新聞理論的結構,(使之)發生革命性變化。甘惜分教授歷來主張新聞理論要學《資本論》,要不永遠新聞無學。”甘惜分在給項德生的第二封信中寫道:“我認為此文(《試論理論新聞學的邏輯起點》)是近年來新聞學研究的碩果之一,開拓了一個新的研究領域。”到現在為止,新聞學術界也沒忘記項德生的這篇文章,他從此也成了中國第一個提出新聞學的邏輯起點的專家。
最初,項德生講“新聞與信息”是遭受同行質疑的,但得到了新聞界不少學者的鼓勵,項德生更堅定了自己的學術自信,繼續他的學術研究,論文一篇接著一篇地寫。1991—1997年,鄭州大學新聞系由項德生擔任系主任,全面主持新聞系的工作。
1994年,是鄭州大學新聞系建系10周年。項德生策劃在10周年的系慶上召開一個新聞研討會,討論一個重要題目——《新世紀與新聞學》。距離新世紀的到來還有6年,鄭州大學新聞系就開始討論這樣一個問題,這在全國是第一家。來自北京、上海、廣州、武漢、杭州等地的新聞學專家,一些省會和地市新聞單位的負責人,以及新聞系歷屆畢業生的代表,參加了學術交流和慶祝活動。“數載聲名驚海內,八方風雲會中州”便是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著名教授方漢奇對鄭大新聞系成就及盛會所做的熱情贊語。
就在鄭州大學新聞系建系10周年前夕,傳來一個錦上添花的好消息,項德生的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系統論·控制論·信息論與新聞學”批下來了。更令人振奮的一件事是,在建系10周年的節點上,鄭州大學新聞系申請的碩士學位授權點也批下來了。這樣,一下就把鄭州大學新聞系的發展推上了高峰。
項德生說:“鄭州大學新聞系剛成立,教學的老師都很年輕,那時想要拿到碩士學位授權點怎麼辦?我覺得不能干等,要敢於突破,敢於創新,敢於攀登高峰,佔領那個頂尖。當時在全國來講,開辟新學科、刊發系列論文、拿到國家項目、召開大型學術研討會,在中國新聞學術界沒有這樣做的。鄭大新聞系是在各個學科都較為平衡的狀態下,冒了尖、敢為天下先,所以拿到了新聞專業碩士學位授權點。”
“要擺脫各種干擾,不傲慢,集中精力扎實搞學術,面對困難和曲折不害怕”
鄭州大學新聞系作為一個新成立的新聞系,在當時能拿到碩士學位授權點是非常不容易的,這令新聞學界很多人感到驚訝,也令很多人佩服。在項德生的帶領下,鄭州大學新聞系的知名度日益提高,項德生卻勸誡全系師生不要驕傲,要正確地看待所取得的成績。
1995年,華中工學院(現華中科技大學)第一屆新聞學研究生畢業,要給學生授予碩士學位,他們繞過武漢大學新聞系,跑到鄭州大學新聞系來授予碩士學位。“這是鄭大的光榮,同時也說明了一點,鄭大新聞系在一定階段的確超過了華中工學院新聞系,名不虛傳。”項德生接著說:“但我認為鄭大新聞系要自覺、要謙虛,不要認為我們早就拿到了碩士學位授權點就了不起了。我知道,華中工學院很多老師都是很有功力的。我們是抓最新課題,冒了尖,人家有另一種冒尖的方法,那就是在舊有的東西裡發現新名堂。比如,搞中國新聞史的吳廷俊老師,抓了一個題目叫《新記大公報史稿》,一下就出名了,還得了吳玉章新聞獎。”
第二年,華中工學院就不在鄭大新聞系拿碩士學位了。說明這個學校的老師很有功底,這是鄭大新聞系需要學習的。另一件讓他印象深刻的事是,“一次我去南京開會,在武漢坐飛機時遇到華中工學院新聞系黨總支書記程世壽,他送我兩本書,我一看是他本人的書,一個黨總支書記近期就出了兩本著作,可見他們學院其他老師又該是多努力啊。說明人家整個系都把精力放在專心做學術上了,能不出成果嗎?這也是我們鄭大新聞系要學習的,不要認為華中工學院新聞系都來我們這兒授學位了,我們有多厲害,其實人家功底很深的,不要傲慢”。
在項德生看來,不應該把精力放在追逐名利、鉤心斗角上,不能獲得了一點成績就沾沾自喜,要擺脫復雜的人際關系、來自外界的誘惑和其他干擾,集中精力扎實做學術。“比如蘭州大學,好多人不知道,我曾經連續五年去蘭州大學主持他們的新聞學碩士論文答辯。”這也是鄭州大學新聞系的光榮。蘭州大學是全國重點大學,曾經人才濟濟,因為地理位置導致其同東部地區的差距日漸明顯,人才流失嚴重。“就他們的論文選題而言,不僅反映了學生的追求,也反映了老師的知識結構。他們的知識結構很扎實、選題很新穎。他們形成了一種風氣,一種共同的追求。”項德生很佩服固守在蘭州大學的老師們,也情不自禁地感嘆蘭大學風的純正,相信蘭州大學會再創輝煌,也希望鄭州大學新聞系的師生向他們學習。
項德生認為,一個教學單位,一段時間輝煌,一段時間有些低潮是很正常的,但是面對困難、經歷曲折時,要學會用動態的眼光、發展的眼光來觀察它。現在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有了自己的學科帶頭人,這就是很重要的條件。鄭大新聞系歷史上曾經經歷過一些曲折,而且這些曲折是自己的力量抗拒不了的。要反思、要沉澱,終究可以再超越。他相信在張舉璽院長的帶領下,隻要老師們打牢深厚的專業功底,注意積攢實力,保存精華,就完全能夠再創輝煌。
“做教育最難的就是不忘初心,我們要培養英才,而不是庸才”
項德生對新聞教育事業的發展和新聞人才的培養一直非常重視。從鄭州大學新聞系83級本科生起,他就向學生提出明確要求:新聞系的學生在校期間要過兩關,一是古漢語關,二是外國語關。“央視現在有個節目叫《詩詞大會》,我們早就這麼做了。”項德生為了嚴抓基礎建設,當時在新聞系開設了古代散文選讀課,要求學生背誦50篇、熟讀100篇古代優秀散文﹔開設古代詩詞賞析課,要求學生背誦和熟記100首以上古代詩詞。此外,從鄭州大學新聞系89級新生起,便要求學生做到“三個一”,即假期裡,完成一篇調查報告,公開發表一篇作品,為群眾做一件好事。“三個一”是鄭大新聞系的拿手戲。鄭大新聞系的學生過假期,不能和別的系一樣,他們要採訪、要寫東西,要把實踐和理論相結合。學生放假回來后,如果沒有達到這些要求,就無緣當年的獎學金。
正是他嚴苛的治學要求,扎實優良的學風,使得鄭州大學新聞系走出了一批批優秀的新聞人才。他也用自己的行為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的晚輩與學生。
“一個系有學術成果是光榮的,但我們歸根結底是要培養人才的,培養合格的新聞工作者的。現在常用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一個詞,叫‘不忘初心’,什麼叫‘初心’呢?就是你最初的理想和目標是為了什麼。”項德生接著說:“新聞系的學生要時刻牢記我們的初心,要通過許多具體的措施來磨練自己。對學生、對干部、對黨員最難的教育就是不忘初心,堅持為人民服務的立場不動搖。對新聞教育者來講,我們也要有初心,那就是要培養合格的、出色的新聞工作者,培養英才,而不是培養庸才。”項德生認為,“不管干什麼,都不要忘記我們是為了當人民的服務員、當人民的勤務員,不是當官做老爺。也許有些新聞專業的學生進不了新聞工作單位的大門,但可以將在新聞專業學到的專業知識運用到其他領域,一樣會干得很漂亮,這也是不忘初心”。
鄭大新聞系的學生評價項老師是一位“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的好老師,項老師卻說:“你們過譽了!清是清,正是正,但沒有那麼高、那麼純。”
和項德生老師聊天是輕鬆愉快的,他侃侃而談的背后有一種令人鼓舞的精神貫穿始終。筆者認為,那就是兢兢業業和謙遜低調,還有他們那一代新聞人身上所堅守的價值觀、人生觀。項德生為河南新聞界爭了光,作出了貢獻,而他卻說,這僅僅是起點……
(作者單位:《新聞愛好者》雜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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