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傳佳話 忠誠鑄豐碑
6月15日,在慶祝人民日報創刊70周年大會上,李寶善社長在講話中用13個“不會忘記”深情回顧了人民日報的光榮歲月。最先講到的就是:我們不會忘記,人民日報的前身《晉察冀日報》留下的“八匹騾子辦報,三千字裡著文”的佳話。不由讓人想起人民日報先輩們在烽火連天的戰爭年代用忠誠和熱血書寫的不朽傳奇,而鄧拓就是先輩中的一位典范。
鄧拓,1912年2月26日出生於福建閩縣(今福州市區),原名鄧子健,鄧雲特(另有一說為鄧殷洲),筆名馬南邨、於遂安、卜無忌等,1930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抗戰爆發后,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建立,晉察冀軍區政治部1937年12月11日在河北阜平創辦了《抗敵報》。1938年4月,《抗敵報》改為中共晉察冀區委機關報,鄧拓此時調入報社擔任社主任,后擔任社長。1940年11月7日《抗敵報》改為《晉察冀日報》,1948年6月終刊,與晉冀魯豫《人民日報》合並。10年的敵后斗爭中,在鄧拓的帶領下,《晉察冀日報》積極宣傳黨的抗日主張和根據地建設的各項方針政策,為抗日根據地晉察冀邊區的建立、鞏固和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成為晉察冀邊區黨和人民革命斗爭的喉舌,被贊譽為“民族的號筒”。聶榮臻曾經給予高度評價:“大批革命的新聞工作者在異常艱苦的環境中進行了大量的工作。晉察冀日報社的鄧拓同志,就是最杰出的一個。”
游擊辦報,舍生忘死
《抗敵報》初創之時,辦報條件極為艱苦,用的是原始的油印機,稍后改為石印機。鄧拓千方百計從外地弄來幾部鉛印機和一些鉛字。鉛字不夠用,又沒有鑄字機和字模,鄧拓便發動大家自力更生,用土辦法制作鉛字。為解決夜晚排印報紙照明問題,鄧拓發動大家把捻子塞進子彈殼再沾上煤油,點著了比麻油燈還要亮許多。沒有印報的油墨,就收集老鄉家鍋底的煙灰制造。紙張困難,鄧拓就派人在阜平、靈壽等地辦起了手工造紙廠。
在克服惡劣的辦報條件帶來的困難的同時,還要時時准備進行反“掃蕩”戰斗。鄧拓將報社工作人員分成兩個梯隊:第一梯隊由精壯人員組成戰斗隊伍,擔任警戒、偵察和保衛任務﹔第二梯隊是精干的辦報隊伍。戰斗一打響,報社立即拉出精干的隊伍,帶著改造過的輕便印刷機、電台,轉移到安全的地方繼續堅持出報。為便於轉移,減少重量,隻攜帶三千個常用鉛字,大家就盡量在這三千個字內做文章。輕便的設備用八匹騾子就可以隨時轉移,這就是著名的“八匹騾子辦報,三千字裡著文”佳話的來歷。
1941年,抗戰進入最艱難的時期,日寇“掃蕩”頻繁,辦報既艱苦又危險。報社沒有專屬的警衛部隊,全體人員在遇到敵情時就都成為戰斗員,槍支不多,編輯記者基本是每人兩顆手榴彈。鄧拓堅定表示:絕不做敵人的俘虜,要把最后一顆子彈、最后一顆手榴彈留給自己。面對殘酷的戰爭環境,鄧拓提出了“游擊辦報”的方針,敵人一來,大家分散轉移,把機器器材埋起來,敵人撤退就迅速返回挖出機器器材辦報。這一年的9月和10月兩個月中,在平山縣滾龍溝一個隻有幾戶人家的小山庄鏵子尖,鄧拓帶領大家將印刷機械器材埋了挖,挖了埋,埋了又挖,如此反復7次,印刷出報32期,創造了“七進七出”游擊辦報的奇跡。
1943年,在晉察冀北岳一次最殘酷的反“掃蕩”戰斗中,報社在靈壽、平山、阜平一帶的高山溝壑中與敵人日夜周旋,有時與敵人相隔一個山頭,有時四面都是敵人,報社還照常編寫文章。有時槍聲已在附近響起,大家催促鄧拓離開,他總是說:“不要緊,敵人又不知道我們在這兒。”行軍轉移時,鄧拓常騎著馬帶著槍,走在隊伍的前頭,隨時觀察敵情的變化。一次,報社從靈壽的陳庄后庄向五台、阜平間的白草坨轉移,天黑進了北營村,准備在這裡編印報紙。剛進院,就撞上了先到一步的敵人運輸隊,發生遭遇戰。鄧拓前面一位工人、后面一位馬夫都犧牲了,他騎的馬也中彈倒地。鄧拓摔下來后立即站起,繼續指揮隊伍撤退。當夜,報社轉移到一個小山村,鄧拓馬上指揮大家在草房裡架起電台,裝好機器,連夜出報。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月出版了26期八開鉛印的《晉察冀日報》,鄧拓撰寫的社論就達20篇。當地的老百姓看到報紙堅持出版,了解到邊區黨和政府的聲音,增強了信心,鼓舞了斗志。鄧拓帶領報社的同志們用熱血和生命寫就了光輝篇章,《晉察冀日報》出版的10年多的時間裡,38位同志在戰斗中犧牲,17位同志在艱苦的工作崗位上病逝。
送馬接親,赤子情懷
面對敵人瘋狂的“掃蕩”,報社無論戰斗多麼緊張,大家一手拿槍、一手拿筆,轉移到一個地方就能馬上堅持出報,得益於密切聯系群眾的優良傳統。鄧拓認為,報紙的力量源泉就在於和群眾的密切聯系。他常說,《晉察冀日報》能夠在艱苦的游擊環境中堅持出版,就是因為有人民的支持。他曾專門闡述過黨報工作群眾路線的三個問題,即群眾內容、群眾形式和群眾寫作。鄧拓注重在報道中反映群眾生活內容,用群眾喜聞樂見的表現手法進行宣傳,提倡建立群眾寫作隊伍。《晉察冀日報》開辟了通俗性副刊《老百姓》,把新聞和道理用通俗的語言講給老百姓聽,受到群眾歡迎。
《晉察冀日報》創刊在阜平,出版在阜平,除因戰斗需要臨時轉移外,阜平馬蘭村是報社的常駐地。報社幫助村裡建了學校,還派人到夜校當教員,幫鄉親們讀書識字。一有空閑,大家還幫助鄉親們干農活。社長兼總編輯鄧拓更是與鄉親們親如一家。當時,馬蘭村娶新媳婦的習俗是新郎官騎馬到新娘家接親。可是村裡沒有馬,常為沒馬接親的事犯愁。鄧拓有一匹聶榮臻司令員贈送的大紅馬,人們想借鄧拓的馬用,又不好開口,怕耽誤鄧拓使用。鄧拓知道后,每逢誰家娶新媳婦,隻要他在村裡,就主動登門送馬,為鄉親們排憂解難,真心實意深深感動了鄉親們。
1943年秋,一股日寇進犯馬蘭村,企圖一舉消滅報社。在鄉親們的掩護下,報社安全隱蔽,敵人在馬蘭村一連折騰了7天,一無所獲。馬蘭村的游擊組還運用地雷、冷槍殲滅了不少敵人。日寇喪心病狂地進行報復,抓來了40多名馬蘭村的鄉親嚴刑逼問報社的去向和機器器材的下落。馬蘭村的鄉親們寧死不屈,14人為保護報社獻出了生命。后來,鄧拓採用馬蘭村的諧音“馬南邨”為筆名撰寫文章,以此表達對馬蘭村鄉親們永志不忘。
厚積薄發,落筆成章
在《晉察冀日報》工作的10年間,鄧拓在辦報、政論、詩歌、散文等方面都取得了突出成就。有人問他的文章為何寫得那樣快,鄧拓說:“我沒什麼秘密,因為有些文章事先有了腹稿。在馬背上思考,或利用乘車、吃飯的時間想問題。有了腹稿,寫起來就快了。”又問他如何寫好急就章,他說:“這就需要積累。經驗、知識,都是在前人的基礎上積累起來、發展起來的。沒有積累,什麼也說不上。”他有個形象的比喻:“你看農民出門,常背個糞筐,成為習慣。積累知識,也要有農民那個勁頭,不管牛糞、羊糞、人糞,要見了就撿,統統把它變成肥料。積累知識也是這樣,范圍要寬,不要限制太多。”
鄧拓喜歡作詩、善於作詩,常常是信手拈來、一氣呵成,戎馬倥傯中寫下了許多感人詩章。因戰爭環境,除了極少數發表外,大多是自己默記下來,或抄贈友人后流傳下來的。詩作意境開闊、感情激越,顯示出戰斗中的豪邁氣概和浪漫情懷。鄧拓夫人丁一嵐在《憶鄧拓》一文裡回憶當年戰地生活時曾寫道:“在戰火紛飛中,老鄧從容不迫,一面工作,一面戰斗……記得我們曾在一個名叫日卜的山村宿營。那裡山高路遠,天寒地凍,人煙稀少,我們在山坡上燒著樹枝取暖。‘記得昨宵篝火紅,此歌詩思信匆匆。枕戈斜倚當茅帳,假寐醒時月正中。’這首題為《憶日卜》的詩,和《反掃蕩途中》等詩詞,都是老鄧在馬背上或營地裡寫出來的。”在反“掃蕩”的烽火中,他即興寫就:“筆陣開邊塞,長年鉤剪風。啟明星在望,抗敵氣如虹。發奮揮毛劍,奔騰起萬雄。文旗隨戰鼓,浩蕩入關東。”與敵遭遇,和死神擦肩而過,他寫道 :“挺筆荷槍笑去來,巍巍恆岳豈能摧。”在敵人的包圍圈內,食物短缺、物資匱乏卻奇跡般地印發了12期報紙,他寫出《憶北營之變》:“客秋三月戰雲迷,苦憶北營遇變時。彈火燃眉隨突變,田梯訣別痛牽衣。出圍結屋依崖冷,懷孕離群入穴危。最是寇氛紛擾日,相逢舉案又齊眉”,表達了誠摯愛情和革命情懷。
1948年6月14日,《晉察冀日報》終刊,鄧拓寫道:“毛錐十載寫縱橫,不盡邊疆血火情。故國當年危累卵,義旗直北控長城。山林肉滿胡蹄過,子弟刀環空巷迎。戰史編成三千頁,仰看恆岳共崢嶸。”
1959年2月12日,人民日報舉行全社人員大會送別離任的鄧拓。從1949年8月到報社工作,10年風雨同舟,鄧拓對人民日報有著極其深厚的感情。面對全場同事,鄧拓吟詠了詩作《留別人民日報諸同志》:“筆走龍蛇二十年,分明非夢亦非煙。文章滿紙書生累,風雨同舟戰友賢。屈指當知功與過,關心最是后爭先。平生贏得豪情在,舉國高潮望接天。”把無限的深情和期望留給了人民日報的同事們。
筆底波瀾七十載,風雷激蕩一紙書。人民日報先輩們用熱血書寫的烽火佳話,用忠誠鑄就的不朽豐碑,將永遠激勵著我們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奮進前行,在新時代譜寫出人民日報的新輝煌。
(作者系人民日報社研究部副主任)
參考文獻:
①琚平和:《丁一嵐同志憶鄧拓對黨報的深情》,人民網-傳媒頻道,2008年6月2日。
②王霞:《“民族的號筒”——鄧拓與〈晉察冀日報〉》,《軍事記者》2003年第11期。
③周均、趙志剛:《抗戰辦報鑄豐碑——鄧拓與〈晉察冀日報〉的血火情》,《軍事記者》2015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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