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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視春晚開拓者黃一鶴:直播就是要讓觀眾身臨其境

2019年04月09日07:18 |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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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黃一鶴 春晚直播就是要讓觀眾身臨其境

  王景愚、馬季、姜昆任主持人。

  1983年春晚現場設點播台。

  數據說明:縱軸左側是黃一鶴任總導演的五屆春晚中,語言類節目的佔比,可以看到他奠定了語言類節目在春晚中的地位。但是黃一鶴是勇於探索的,1985年在工體舉行的春晚中隻有3個語言類節目。后來証明效果不好,黃一鶴在隨后又加大了語言類節目的比重。右側的演員們是黃一鶴在春晚中發掘的“春晚常青樹”,后面的數字是他們參加春晚的次數。

  時間拉回到36年前,1983年首屆中央電視台春節聯歡晚會正式舉辦。在那個僅有600平米的演播室裡,黃一鶴開創了晚會實況直播、熱線電話互動等全新形式,並首次設立了節目主持人。他帶領王景愚、馬季、李谷一、姜昆等藝術家,從歌舞、相聲、魔術等多個品類,為觀眾奉獻了一場別開生面的除夕大餐。從此之后,央視春晚便如同大年三十放鞭炮、吃餃子一樣,成為中國家庭不可或缺的過年習俗。

  黃一鶴曾執導過五屆春晚,姜昆、李谷一、陳佩斯、朱時茂、馮鞏、趙本山等“春晚常青樹”均在此期間得到過他的舉薦,《鄉戀》《我的中國心》《吃面條》等曾備受爭議的春晚節目,也都是在黃一鶴的果敢之下,成為了時代經典。李谷一曾評價,“他就是一心一意為他心中的老百姓服務。”黃一鶴生前曾回憶,每次想起春晚,就像剛分手的老朋友一樣,“30年了,不知道過得好不好。”如今斯人已逝,黃一鶴創造的春晚經典卻永遠留存在觀眾的記憶當中。

  春晚開拓者 首創直播、主持人、點播節目

  央視在除夕舉辦晚會,最早可以追溯到1958年。然而由於條件落后、電視機及衛星轉播不普及,大多只是排練幾個獨唱、舞蹈節目,從未在社會引起太大轟動。直到1982年,黃一鶴接到任務籌備1983年春節晚會,他決定做一次“質的飛躍”。他集中了馬季、王景愚、姜昆等藝術家組成策劃編創組,提議實況直播、開辟電話點播,並起用節目主持人。黃一鶴的提議曾招來了不少反對的聲音。姜昆也對此存疑,然而黃一鶴隻回答了一句,“足球賽如果不直播,你看錄播有意思嗎?我要讓中國所有觀眾跟我們一起過春節的時候,都有身臨其境的感覺。”

  於是,黃一鶴在600平米的演播室裡擺放了五台攝像機,沒有絢麗的舞台背景和先進的燈光,工作人員加起來不到60人。但茶座式的觀眾區、主持人與觀眾的親密互動、直播的既視感,都讓春晚有了濃濃的年味兒。

  不僅如此,黃一鶴還首創了“主持人”這一概念。在此之前,國內隻有“報幕員”,按照流程通報節目名稱﹔但為了春晚能夠更好地與觀眾交流,把節目通過更有意思的方式串聯起來,黃一鶴便嘗試找一些懂幽默,又能活躍氣氛的人搭配在一起主持,產生一些新的趣味點。馬季、姜昆等相聲演員的名字出現在名單中,但隻有兩個男的不好搭配,於是人氣頗高的劉曉慶入選﹔又怕相聲演員嘴太貧,曾演過不少內涵喜劇的王景愚得到了上春晚的機會。

  “觀眾想看什麼就播什麼”是黃一鶴辦春晚的初心。1983年春晚的“熱線電話”便開創了與觀眾互動的先河。當年黃一鶴在演播室放了4部電話,觀眾可以打電話實時點播節目,還能參與有獎猜謎。這在當年“電視台是上帝”,觀眾提意見都成問題的時代,幾乎是不可思議的創舉。

  而當年最紅的李谷一,一晚上被觀眾“點唱”了9首歌曲,其中甚至包括被封為“靡靡之音”的《鄉戀》。在改革開放初期,人們依舊思想僵化,這類表達個人情感的歌曲很難登上“大雅之堂”。然而黃一鶴卻堅持用熱線電話証明“觀眾的選擇”。他曾回憶,1983年春晚第一通電話撥進來,點播的就是《鄉戀》。但領導始終不同意演唱這首歌曲。隨著點播的電話越來越多,直到黃一鶴把第五通觀眾熱線提議給領導,領導終於一跺腳說“黃一鶴,播!”后來這首歌成為了當年最火的流行歌曲。春晚結束后,大量觀眾來信,贊揚央視是“人民自己的電視台”。

  “當時我們就是希望觀眾可以改變晚會的播出程序,觀眾可以指揮電視台,節目播出應該是個流動的狀態,導演組要根據觀眾的要求播出節目,觀眾想看什麼我們就播出什麼。”黃一鶴曾說。

  新京報記者獨家採訪李谷一,在她心目中,“黃一鶴導演既敢想、敢說,又敢干、實干,他不僅是個改革派,也是位大智慧家。”1983年,央視首屆春節聯歡晚會正式舉辦前夕,李谷一在節目組后台首次見到了黃一鶴,“當時他風風火火跑來跑去的,時間特別緊張,我也沒來得及跟他講話。”李谷一記得,第一屆春晚其實沒怎麼彩排,直播過程中節目也有些銜接不起來,但黃一鶴創新使用了和場外觀眾電話互動點歌的形式,讓李谷一在舞台上一連演唱了包括《鄉戀》在內的9首歌曲。“黃導思想特別活躍,敢於嘗試,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群眾需求服務。從《鄉戀》開始,我們的文藝發展也打開了一扇門。大家總是說李谷一很紅,但我能有今天的成就,是與他分不開的。”李谷一的《難忘今宵》更是春晚的必備。她說,這首《難忘今宵》的誕生也與黃一鶴有著直接的關系,“1984年,黃導考慮要為晚會寫一首體現家國情懷的結束曲,希望能讓所有炎黃子孫一起慶祝新年,他就請了著名詞作家喬羽和著名曲作家王酩聯手創作了這樣一首歌。三十多年過去了,黃導的遠見流傳了下來。”

  李谷一說,這些年她與黃一鶴的聯系一直沒有中斷,“有一年,我的從藝五十周年演唱會請他來看,他還很高興。但是我最后一次見到他,是在央視的一檔欄目上,當時他的身體已經不太好了。”如今聽聞黃一鶴逝世的消息后,李谷一表示很難過,“我永遠銘記他的相知之恩,希望老哥一路走好。”

  膽魄和堅持

  差點因邀請張明敏被開除

  1983年春晚獲得不俗反響后,黃一鶴完全可以按同樣的模式繼續搞1984年春晚,然而為了滿足觀眾對晚會驟然增長的期望,黃一鶴決定冒著風險再次創新。1984年中國即將迎接中英雙方關於香港問題聯合聲明的簽署,黃一鶴大膽萌生了邀請港台同胞的想法。當時他曾在公交車上偶然聽到張明敏唱的《我的中國心》,歌詞有黃河、長江,於是他便通過新華社香港分社邀請張明敏參加春晚。同時,黃一鶴也邀請港台藝人和趙忠祥、馬季、姜昆等人共同擔任主持。

  雖然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黃一鶴先對張明敏等人進行了“調研”,但仍有一些領導不同意如此“激進”的做法:“春節晚會是現場直播,可不是錄像,萬一他要說出一句不得體的話誰負責?”甚至某領導曾打來電話,稱如果黃一鶴再堅持己見,就把他撤掉。黃一鶴當即挂斷。但正是這樣的膽魄和堅持,最終造就了經典春晚節目《我的中國心》。

  黃一鶴的“叛逆”不僅如此。1983年,啞劇小品《吃雞》大獲成功,黃一鶴便聯想到在1984年春晚再推出一個語言類節目。當年國內還沒有對白小品,於是黃一鶴看中了憑借《二子開店》《夕照街》等電影名聲大噪的陳佩斯,和因《牧馬人》而紅遍全國的朱時茂,並親自邀請二人從零開始創作小品《吃面條》。然而《吃面條》排練時,很多人竟然都笑得趴到地上,這又一度讓黃一鶴忐忑,“在那個年代,沒有意義的笑是不允許的。”上,還是不上,在除夕前一夜仍未有定論。但黃一鶴仍抵住內心激烈的思想斗爭,鼓勵彼時失落不已的朱時茂、陳佩斯:“這個節目沒有人說可以上,但是也沒有任何人說不能上。我是晚會的導演,我就可以做決定了:上!出了問題我負責。但你倆記住一條:表演時一定要按照審查的本子來,不要添枝加葉捅婁子。”

  《吃面條》播出后,也曾有人質疑那是無意義的笑,黃一鶴卻反唇相譏:“誰說沒有社會意義?小品最后一句話畫龍點睛:‘你就別考演員了,該干什麼干什麼去吧!’你覺得做演員容易,可是連吃一碗面都吃不像,就是諷刺那些好高騖遠的人。”

  專訪劉曉慶

  昨天,劉曉慶接受了新京報記者採訪,回憶起當年黃一鶴是如何說服她上春晚主持的,“黃一鶴導演來請我的時候也沒有怎麼說服我,只是我自己斗爭了好久,因為當時我是拍電影的,電視機在中國觀眾家裡很少,一個聯歡會,犧牲和家人團聚的時間,因為我一個月工資隻有50塊錢,買一張車票很難。好不容易一年攢下的錢,要坐車回去和家人團聚。所以呢,這個機會是非常可貴的。但是春節聯歡會的規定就是要現場直播,就是說的是一個聯歡會,也沒覺得是多大的一個事兒。當時沒有什麼功利主義,主要是大家一起熱鬧就行,所以我也沒有提什麼要求,直播上就直接向四川人民問了好。然后從春節聯歡會的舞台上就直接去了火車站,然后就趕回成都和父母團聚。”

  劉曉慶說,當時是聯歡會,沒想到一下變成了第一屆春晚,變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晚會。當時看不到外國的電影,更加看不到外國的綜藝節目,在這種情況下,黃一鶴導演完完全全(當然大家也有一份磚瓦的貢獻)創造了這種形式的春節聯歡會,一直沿用至今,所以聽到黃一鶴導演去世,“我非常地、非常非常地難過,因為他就是經典。”(採寫/新京報記者 張赫 楊暢 劉瑋)

  【一種懷念】

  互聯網時代更要記住他的春晚創舉

  黃一鶴是春節聯歡晚會這一節目類型的開創者,也是中國電視文藝迎來春天的前行者之一,讓我們一起回顧他的成就,緬懷這位對中國電視文化行業貢獻頗多的老人。

  黃一鶴是春節聯歡晚會這一節目類型的開創者,也是中國電視文藝迎來春天的前行者。

  電視晚會,是中國向電視文化貢獻的獨特文藝類型。關注者談及晚會,繞不開的話題就是春晚,而提到春晚,繞不開的就是黃一鶴了。作為央視春晚的同齡人,筆者在研究娛樂綜藝的時候,也常會撫今追昔,感嘆八十年代初春晚橫空出世的天時地利人和,更加贊嘆黃一鶴等人在當年的社會環境下敢於創新的巨大勇氣。

  春晚從誕生至今,不僅是老百姓大年三十的一道必不可少的年夜飯,也是中國電視文化的象征標志之一。三十六年來,春晚既充當了改革開放的探路者角色,國家的大政方針和不少政策都在春晚節目編排上得到體現﹔在大眾層面,春晚成了萬眾矚目的造星平台,陳佩斯、朱時茂、趙本山、張明敏、費翔等人在春晚舞台上鯉魚躍龍門,成為中國電視史上最為璀璨奪目的書寫者之一。

  如此一來,黃一鶴最為應該被銘記的貢獻有二:一是創新,親手打造了春晚,在風氣將開未開的時候,建立、引領了一個歷史潮流﹔二是勇氣,在八十年代初,有膽有謀突破固有框架,努力呈現以人為本的文藝。

  黃一鶴1949年參軍,去過抗美援朝前線,1960年轉業到中央電視台從事編導工作,創作了一千多部不同規模、不同形式和不同體裁的電視片,1979年出席了全國第四屆文代會。經歷和實力,保証了他對電視文藝有自己獨特的看法和追求。當時電視剛剛在中國興起,社會上下對電視節目的需求巨大,能夠有一台晚會在除夕夜調理眾口,文化意義巨大。

  但光有這些還不夠,現在談到三十多年前的社會環境,不少人往往會受到改革開放初期打破禁區的印象影響,認為在那個年代一切都是朝氣蓬勃呼之欲出的,認識不到歷史的復雜性。

  實際上,改革不是一蹴而就的,對很多看上去約定俗成的道理也未必能一下子就有社會層面的共識。就拿流行音樂來說,改革開放初期,盡管有港台歌曲和錄音機的傳入,但有人想聽鄧麗君的歌還得偷偷摸摸的。正如《甜蜜蜜》等電視劇所揭示的那樣,雖然廣受歡迎,但一直處於地下狀態。

  在這種環境下,辦一台直播的春晚,其難度可想而知。黃一鶴的創新精神,在此時得到了最大的發揮,據其口述有四個妙招,“第一,搞實況現場直播﹔第二,搞有獎猜謎和電話點播﹔第三,設置節目主持人﹔第四,請中央領導出席。”

  這樣就沒壓力了嗎?最大的壓力,莫過於現場觀眾對李谷一《鄉戀》的呼聲。這首歌,是作曲家張丕基1979年譜寫的,由於動用了前些年被禁用的架子鼓、電吉他、電子琴等樂器,旋即受到猛烈的批判和圍攻。李谷一也因為在《鄉戀》中新的演唱方法,面臨著巨大的壓力。

  面對無數打來要求演唱《鄉戀》的電話,黃一鶴將壓力傳給了現場坐鎮的時任廣播電視部部長的吳冷西,最終在他的拍板下,《鄉戀》的旋律重新飄揚在神州大地。退一步想,如果當時吳冷西和黃一鶴沒有化解壓力,不讓《鄉戀》在春晚舞台上出現,會怎麼樣呢?

  除了《鄉戀》的奇跡,就是他在春晚上面創造性地推出小品這一獨特的表演形式了。1983年春晚,王景愚的啞劇小品《吃雞》大獲成功,讓黃一鶴意識到了觀眾對語言類節目的需求。於是,在1984年春晚上,他推出了陳佩斯、朱時茂這對反差明顯的搭檔的小品《吃面條》,亦庄亦諧、一正一反的表演,讓春晚舞台誕生了第一代小品王,也使小品這種影視專業面試的考試項目成為與相聲並列的節目形式。后來趙本山走上春晚舞台,也是在黃一鶴的指導下,二人轉與小品表演結合,成為了春晚另一符號。

  小品之外,黃一鶴請到港台藝人張明敏、奚秀蘭唱歌,請台灣的黃阿原做主持人。這種響應國家政策、滿足觀眾需求的創新之舉在當時也面臨著巨大的壓力,但是在他的堅持和勇氣之下,才有了那首感動了大江南北、令無數人落淚的《我的中國心》。可以說現在春晚等不少綜藝晚會,仍然在當初黃一鶴奠定的框架內運轉。

  今日是互聯網的世界,也是一個非常需要創新精神的世界。回看1983年第一屆春晚,是非常有互聯網思維的產物,直播、點播結合,努力與用戶互動,最大限度做好了用戶體驗工作。而且在現場能夠根據演出需求,及時調整節目編排,用戶運營策略調度有方。無數電視觀眾打熱線進來,不但能夠妥善有效處理需求,通信設備還扛住了如此多的電話呼叫需求,產品功能測試做得扎實,尤其是扛住了高頻次並發的壓力。如果時空交錯,讓黃一鶴導演來操刀一款互聯網產品的話,想必也會是一個超級爆款。

  創新,從來都與風險並行,具備勇氣,才能將創新貫徹到底,“我喜歡創新,而且認為創新是任何時代、任何行業都面臨的一個生存和發展的課題。”黃一鶴的這句話,在今日看來,仍然具有振聾發聵的效果。

  □何殊我(評論人)

(責編:宋心蕊、趙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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