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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記媒體人周泉泉:短暫一生化作一幀幀動人畫面

——追記踐行"四力"的70后媒體人周泉泉

崔興毅 李笑萌
2019年07月11日07:11 |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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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短暫一生化作一幀幀動人畫面

  周泉泉生前照片。資料圖片

  6月4日12點,頻道例會結束,開始審片工作。14點,召開欄目例會。14點40分,例會結束,繼續審片工作。15時,主持欄目改版會。19點30分,改版會結束,開始匯總《熱血邊關》第三季海選大學生體驗者情況。21點10分,原定起飛前往珠海的航班推遲到24時左右,利用航班推遲的時間,在辦公室完成全部審片工作。23時45分,搭上前往珠海的飛機。

  6月5日2點38分落地珠海,3點前往宿地,在路上與同事交流節目拍攝方案、訓練項目設置以及人員住宿安排等細節。4點,抵達住宿地,就寢。8點,乘船前往擔杆島。17時40分,吃過晚飯后跟隨守島部隊考察島上的值班室、訓練室和以前的抗台風坑道。20點,召開採訪籌備會。

  6月6日12時,花5個小時完成擔杆島大部分考察工作,謝絕午休一鼓作氣前往最后一處坑道勘察……也是在這裡,遭遇落石,生命永遠定格在46歲。

  這是中央廣播電視總台央視社會與法頻道《夜線》欄目副制片人周泉泉生前最后48小時的工作片段。她專注、緊張,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仍在工作,腦中是一條條待辦事項。她日夜輾轉,用生命守望自己摯愛的新聞事業,把短暫的一生化作一幀幀動人畫面。

  邊關熱血,她就是一名真正的戰士

  周泉泉出生於軍人家庭,父母是戍守青藏高原部隊的軍醫。生在高原的她,在格爾木的部隊大院度過了童年,是一個開朗、嬌小卻剛強的姑娘。

  “周泉泉性格外向,從小膽子就很大,像個男孩子,額頭上有道疤,就是小時候從樹上摔下來留的,外人都說她像是我姐姐。”姐姐周寧寧告訴記者,在部隊大院長大的姐妹倆從小就向往軍營,因為身高不夠,周泉泉放棄了報考軍校的想法,選擇成為一名記者,她用新聞的眼睛感知、體會著這個世界。

  大學畢業后,周泉泉進入央視,先后擔任《讀書時間》編導、社教中心《半邊天》欄目主編,以及社會與法頻道《夜線》欄目副制片人。2017年,《夜線》推出體驗式季播特別節目《熱血邊關》,這是一檔帶領大學生走進邊關哨所,體驗軍隊生活的正能量節目,她也“如願”來到了向往的軍營。

  “周老師來過西藏多次,走遍了高原缺氧的無人區,遠到阿裡,險到墨脫都有她的足跡。”西藏出入境邊防檢查總站阿裡邊境管理支隊民警吳俊與周泉泉在《熱血邊關》節目拍攝過程中相識,在他眼中,這位從北京來的記者,是親密的戰友,也是自己的知心姐姐,“姐姐對部隊的熱愛是從骨子裡透出的。”

  《熱血邊關》第2季的拍攝地點選在西藏墨脫。這裡是中國最后通公路的地方,極其荒僻險峻。她在這裡遇到過塌方、落石、滿是尖刺無人進入過的道路。吳俊告訴記者,為了盡可能讓大學生體驗到軍人生活的原態,同時還要確保體驗者的安全,周泉泉自己把高空坐滑、倒滑等高危科目先做兩遍,確保萬無一失。“周老師體驗完后非常激動,說這個訓練有意思,排成節目肯定也好看。”此時,周泉泉已經由於高原反應眼睛泛紅、嘴唇發紫,但她卻大咧咧地說了句:“我父母都是軍人,我也能算半個軍人,我沒事。”

  在拍攝中尼邊境戰士巡邏的過程中,原本陡峭的山口突然刮起了大風,山路難走,呼吸困難,登上山幾乎不可能,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半山腰。撤退,不能如期完成拍攝任務﹔前進,又不具備條件。大家不知所措時,周泉泉堅定地說:“今天,我們一定要攀上去,此時風大,我們就在原地等待,具備一點條件,我們就前進一點”。

  就這樣,在高寒缺氧的海拔近5000米的半山腰,大家手拉手,相互攙扶向前挪,足足攀登了6個多小時。“周老師雖然身為女子,但和戰士們一樣,一路磕磕絆絆、從不言棄,她還時不時地給我們加油打氣,從這以后,戰士們都管她叫姐姐。”西藏邊檢總站阿裡邊境管理支隊民警溫順明告訴記者,登頂后,她親自選定拍攝角度、特寫鏡頭、同戰友合影……“她的嘴唇發烏,一張臉被凍得通紅,仿佛整個人都融入了邊境線,此時的她就是一名真正的戰士。”

  邊防地區的採訪拍攝大多急難險重,需要多麼深厚的情感,多麼堅定的心志,才能讓一個人如此執著。

  在原始森林的巡邊路上,她不知疲倦地調動著大家的情緒﹔在西藏阿裡,她帶領團隊到達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冬季含氧量不及內地40%的地方﹔在西藏墨脫,她在充滿雪崩、塌方、泥石流的公路上為大家斷后……《熱血邊關》制片蔡郁曾說:“跟著周泉泉,那些苦地方可真沒少去,西藏最遠、最高的地方都被我們‘征服’了。”

  節目開播后反響熱烈,許多網友留言:“看到了真實的邊防”“致敬邊防軍人”“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為你負重前行”……“我熱愛軍營,這裡的戰士很辛苦,我要盡我所能把他們的故事記錄好,傳播好。”這大概就是周泉泉堅持的意義和初衷——把中國軍人的故事講給更多人聽,讓更多年輕人有志於戍守邊關。

  赤誠熱愛,一個人就是一支隊伍

  周泉泉對新聞事業的熱愛是發自內心的。

  2001年,周泉泉調入《半邊天》欄目組。在這個女性節目中,“社會組”是公認最難做的。但她無懼風險和阻力,先后完成了一系列有社會影響力的深度調查類節目。

  《夜線》欄目主持人張越是與周泉泉並肩戰斗18年的同事。在她眼中,周泉泉是一個充滿“矛盾”的人——

  “她是一個特別膽大,又特別周全的人。”

  2006年,周泉泉承擔了調查拍攝可可西裡自然保護區盜挖金礦及盜獵野生動物的內參制作工作,這是一項耗時長、風險大的任務。“可可西裡無人區,天氣變幻莫測,路途極其凶險,盜礦匪徒持有武器、氣焰囂張、神通廣大,甚至將威脅電話打到家中恐嚇。”張越說,女孩子拍這個太危險了,但泉泉沒有退縮,她帶著兩名攝影師,毫不猶豫地去了可可西裡。她不畏艱險,以極大的勇氣和智慧,圓滿完成了調查任務。

  “她是一個特別堅韌,又特別溫和的人。”

  戍邊戰士常年駐守雪域高原,環境相對閉塞,面對鏡頭他們大多比較羞澀,不愛說話。面對這種情況,周泉泉就和他們分享自己的故事,戰士們話匣子一打開,和泉泉姐一聊就是好幾個小時,動情之處,他們時常落淚。“她懂我們,知道我們在想什麼,關心什麼,擔心什麼!”溫順明說。

  “她是一個特別堅持,又特別會協調的人。”

  由於工作出色,周泉泉很快就從骨干編導成為社會組組長。“升為組長后,工作重心會轉向后方的統籌協調,但我還是希望她可以多到一線。”令張越意外的是,在和周泉泉談話中,周泉泉堅定表示:“讓我當組長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我要繼續做編導,去一線。”

  2011年,《半邊天》欄目改版成為《夜線》,節目形態也由錄播升級為直播,面對這樣一檔每周7天、每天60分鐘的直播談話節目,組裡的每位成員都感到了巨大的壓力,不少人都找到副制片人周泉泉大倒苦水。“這一變,雖然是辛苦了點,但你想想,我們可是在創造電視的歷史呀!”周泉泉樂呵呵地鼓勵大家。如今,不少同事都覺得,習慣了直播,反而對錄播有點不適應了。

  “她是一個特別能干,又特別低調的人。”

  “一個人就是一支隊伍。”是同事對周泉泉的評價。“至今我還記得她跟我炫耀她在西藏拍到了銀河的樣子。”央視社會與法頻道總監助理龐克回憶說,早在《半邊天》時代,她就可以熟練地進行演播室的導播切換﹔她拿起攝像機能拍出專業的畫面,在攝像因高原反應倒下無法拍攝時,她立即頂上充當攝像。當節目的編導因高反病倒沒法採訪時,她馬上坐在攝像機前充當採訪記者完成剩下的採訪。

  “她的興趣廣泛,視野開闊,始終保持著一個媒體人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心,也從不離開節目制作的第一線。”這是團隊對周泉泉的一致看法。

  清澈如泉,以愛之光照亮他人

  “周泉泉對許多採訪對象都有一種充滿人性的關切。”龐克說。

  2017年4月2日“世界自閉症日”,周泉泉策劃制作了反映孤獨症兒童及家庭的大型特別節目《星星點燈》,同時在《夜線》推出6集同名紀錄片。

  當時有些人反對,覺得這樣的節目肯定沒什麼收視率,但她說:“我們有義務讓社會了解他們這樣一群人的存在,讓社會去關注他們、幫助他們。”在節目直播過程中,觀眾和網友反響熱烈。有觀眾留言說,你們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廣電總局對節目進行了專題點評,指出“晚會傳遞了溫暖,呼喚了理解,更給患者家庭,社會公眾注入了溫暖的精神力量。”

  不僅在節目中如此,在生活中,周泉泉的熱心也總是在不經意間抵達周圍人的身旁。

  “同事親人生病,她常常主動頂班頂崗,甚至反復催促同事趕快回家照顧家人。”周泉泉的好朋友、《夜線》欄目編導李文娟告訴記者,團隊在承擔直播任務時情緒緊張,從調整發型到解決早餐,周泉泉就是那個游走在同事間、安撫大家情緒的人。她的解決之道可能是一盆綠植,也可能是對孕婦工作的幾個健康建議,往往很快就能讓同事們“元氣滿滿”。

  周泉泉的突然離開,令她的家人、同事陷入一片錯愕與悲痛之中。最近幾天,周泉泉的兒子天天總會問:“姨媽,你們最近都在開會,在說媽媽什麼呢?”周寧寧告訴他:“你媽媽是個英雄!”

  “但我們從沒把她當個‘女強人’看,她就是熱愛這份工作,因為熱愛,所以看起來總是精力充沛。”在周寧寧眼前,似乎還閃爍著周泉泉興高採烈地向她講述拍攝幕后故事時的眼神。張越認為周泉泉是在她最有歸屬感的地方和最熱愛的工作中離開的。

  從大漠到高原,從北疆至東海,周泉泉用她的熱情、努力和追求,用一部部鏗鏘有力的作品,迸發出別樣光芒,照亮走過的地方。那一次次為新聞理想奮斗的不眠之夜,那一陣陣帶給人溫暖的爽朗笑聲,那一個個記錄時代的無言鏡頭,都匯聚到她為世人留下的一抹倩影上,鐫刻進與她相識的每一個人心中。

(責編:宋心蕊、趙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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