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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主播名利場:公會高抽成包裝 "暗送"平台網紅

2019年08月08日08:34 |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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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主播名利場:公會高抽成包裝 “暗送”平台網紅

  一夜之間,喬碧蘿火了,卻也將其直播生涯旋即推至終點。

  8月7日,中國演出行業協會網絡表演(直播)分會公布第三批主播黑名單,喬碧蘿“榜上有名”。被列入黑名單的主播將在行業內禁止注冊和直播,封禁期限5年。從6月17日首次直播到一周前被斗魚平台永久封停,喬碧蘿黯然離場,再次揭開直播江湖深不可測的冰山一角。

  新京報記者統計發現,開播近一個月時間,喬碧蘿貢獻總榜前十名粉絲已經刷了約6.8萬元禮物。截至被關閉前,“喬碧蘿殿下”斗魚粉絲突破100萬,漲了9倍有余。喬碧蘿承認,“意外”露臉走紅背后確系公會營銷,共花費28萬。

  直播行業2016年被吹上風口,上規模的直播平台達到二三百家,總體數量甚至達到1000家,當時的局勢被戲稱為“千播大戰”。伴隨直播興起,主播公會這一個行業組織應運而生。如今大大小小主播背后,大多有公會的身影,扮演著簽約主播,專業化運營和包裝,並將主播輸送到各大直播平台的角色。

  粉絲數量超過1700萬的於利除了頭部主播身份,還是一家主播公會老板。其告訴新京報記者,目前公司已經有一套完整的新人培訓系統,一般“小白”被簽入公會將接受近半月的授課,試播一個月后還會進行話術等高階內容的培訓。

  包裝

  公會簽約新人授課+話術培訓“造星”

  接受新京報記者採訪接近尾聲時,於利打開飯盒,草草吃了兩口飯,並快速回答記者拋出的問題。彼時,距離晚7點於利正式開播還有5分鐘。

  2010年,於利還是東北一個汽車修配廠的老板,為了找人聊天,加入了直播平台YY。當時,YY還是一個語音聊天室,喊了半年“ladies and gentlemen(女士們先生們)”的於利並沒有什麼聽眾。

  視頻直播出現后,抱著娛樂態度的他開始轉戰,“那會兒視頻效果也不好,沒高清、沒美顏,也沒什麼男主播做。”於利表示,雖然最初是“玩票”的心態,但隨著粉絲見漲以及平台出現送虛擬禮物、打賞的功能,其自稱帶著“驚訝”心態正式入了行。“我就沒想到聊天也可以賺錢”。

  於利的很多粉絲都叫他“利哥”,起初直播內容僅限於與粉絲聊天互動,后來,他覺得單一聊天互動無法滿足直播需求,於是決定轉型做“東北脫口秀”,聊一聊每天的熱門事件。由於入局早,並有強烈的個人風格支撐,於利收獲了大批粉絲。如今,已成為資深主播,粉絲數量突破1700萬。

  不過,頭部主播並非唯一身份,鏡頭背后的於利還是一家主播公會的老板。主播公會類似於明星的經紀公司,而剛被簽入的主播就像經紀公司的“練習生”,通過培養和導流,成為羽翼豐滿的直播“明星”。

  “直播可以賺錢,而且收入屬於正當來源,我就想為什麼不把這個東西搞成產業。”最初,YY平台上很流行建立公會,公會老板管理公會旗下主播,這些主播在平台上收到禮物或打賞后,將與公會進行分成,收入即為管理藝人的報酬。

  “我是一個非常普通的汽車修理工,比我長相好,基本功好的人有很多,為什麼不給他們搭建一個平台來展示他自己,同時我也在掙錢。”於利組建團隊的想法越來越激烈,2011年,YY史上第一個由主播組建的“新天地”公會由此誕生。

  如今,“新天地”已經轉身成為“舞帝傳媒”,坐落於遼寧沈陽一棟辦公面積達3400多平米的辦公樓。這棟樓裡有藝人直播間、錄音棚、編輯部、小型劇場甚至主播的集體宿舍。主播被簽進公會,會有專業團隊對主播進行包裝。

  於利直言,他喜歡簽新人,認為略有名氣的主播被簽入公會可能不太聽話。他透露,目前公司已經有一套完整的培訓新人系統,一般新人被簽入公會后,會接受近半月的授課,主要內容包括基本直播軟件使用、直播流程操作等。掌握基本知識后,於利會讓新晉主播們試播一個月。

  “如果連一個月都堅持不下來,這個人就是做不了直播。”於利告訴新京報記者,最終,接受試播考驗的主播,還會進行話術、互動交流培訓等相關高階內容的培訓。

  圈粉

  被定位歌舞主播,“拋段子”還要學打光

  於利簽約的很多主播都曾是自己的粉絲。2013年,小婷(化名)主動找到於利,表示想做主播。於利給她安排了直播間,工作半年后,小婷的母親找上門來。

  “她媽沒有罵我,但是就是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指責)。”於利稱,小婷的母親並不了解直播行業,以為小婷被“坑”了,后來,經過解釋,小婷也向母親展示了銀行卡余額,即半年來獲得的30萬元直播收入。小婷母親隨即轉變態度,第二天買水果表示感謝。

  崔阿扎也是被公會領進的直播行業。“最開始我在杭州做電商,我朋友問我要不要做主播試試,他說挺適合我的。”崔阿扎告訴新京報記者,剛接觸直播時自己就加入了公會,如今已是話社公會培養出的主播。

  崔阿扎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態,開始了直播。起初,直播間觀眾隻有五個人,除了朋友,剩下的都是她電商公司的同事。直播一個月后,崔阿扎開始找大主播連麥,隨著公會包裝和培訓,逐漸積累了不少觀眾。

  公會要求崔阿扎每天晚上培訓完都要在直播間直播一小時,這是培訓的一部分。公會給崔阿扎的定位是歌舞主播,她每晚會在直播間隨機唱幾首歌,也不太聊天。

  崔阿扎是朝鮮族姑娘,直播時話少和她本身普通話不太好也有關系。“阿扎本身是說朝鮮語,直播到后面也練出來流利的普通話。”YY方面告訴新京報記者,隨著公會的培訓,一個普通話不太好的姑娘,慢慢變成了可以自如“拋段子”的主播。

  除了語言溝通,崔阿扎還在培訓中要求掌握一些直播中的小技巧,比如選取視頻攝像頭的角度、打光、調整像素、與觀眾溝通的話術等。這一切都是為了將崔阿扎打造成“招人喜愛”的主播。

  直播已經快4周年的崔阿扎,粉絲數量目前已經達到932萬。不過,崔阿扎告訴新京報記者,她不喜歡裝,無法接受被安排的樣子。“我的粉絲就是因為我的性格才留在我的直播間裡,他們就是喜歡我不裝”。

  2016年8月的千萬周星事件,崔阿扎一戰成名,她以過千萬的單周收入,轟動了整個直播行業。在YY舉辦的“周星爭奪戰”中,崔阿扎與另外一位女主播進行PK,兩位主播背后的財團與公會,在此次活動中,一共豪刷了1600多萬元的禮物。

  此后的2018年5月,崔阿扎被YY平台送上戛納國際電影節,次月,又登上了《男人裝》雜志。但伴隨著走紅,謾罵接踵而至。

  “你一個破主播為什麼有臉來走戛納紅毯。”2018年5月12日崔阿扎微博下的這一評論被置頂。

  “很多人以為播了就會有人看,播了就能有錢掙。”崔阿扎對新京報記者表示,“有人可能會看到新聞說主播一年賺好幾百萬,但主播之前一定是付出了好多心血。”作為直播老手,對於謾罵,她表示目前只是“稍微能接受”的程度。

  針對部分主播惡意炒作,崔阿扎表示自己是旁觀者的心態。“炒作能收獲人氣,可能也會面臨一些攻擊,你得到了多少,就要承受多少”。崔阿扎直言,如果不是負面炒作,可能會接受,但如果要炒不好的點,“我覺得沒必要”。

  升級

  招人傾向高學歷化,“最起碼存活率很高”

  根據移動社交平台陌陌發布的《2018主播職業報告》(下稱:報告),隨著觀看直播的用戶規模在穩步增長,直播行業從業者數量也在逐年提升。《報告》顯示,職業主播的收入遠高於兼職主播,21.0%的職業主播月收入超過萬元。

  此外,數據顯示,職業主播中大學以上學歷(含大專)佔比為44.5%。而主播的收入與學歷成正比,學歷越高收入越高。

  於利記得大眾2015年左右對直播行業的印象開始轉變 ,直播行業沒有規范之前,可能存在色情直播等亂象,現在所有直播平台都在淨化,對於主播的要求相應要高一些。“超過三句(不良內容)就直接給你判違規。”於利稱,為了應對強監管,公會也會加強對主播合規性培訓。自己公司目前招收的主播會傾向高素質化、高學歷化,而且正在與沈陽音樂學院等高等院校談合作。

  “最起碼這些主播的存活率很高”,在於利看來,普通老百姓在日常聊天中可能會無意識地爆粗口,而專業院校畢業的學生,受過專業訓練,不管是學表演還是學音樂,語言表達上肯定都有規范。於利透露,公會每天會安排巡查組,24小時倒班制,全天候監控直播的言行,避免有不良言行的發生,“我們巡查組有六個人,白班三個人、晚班三個人。”於利要求他們每天必須完成“抓違規”的要求,因為不可能沒有低俗。就算主播十分注意,觀眾可能會挑舋。“有些人可能會故意說你丑,唱歌難聽,主播可能一時會控制不住情緒”。

  他告訴新京報記者,接受採訪當天早晨6點才睡覺,每晚7點-9點半固定直播時間,遇上觀眾開心可能會“加班”到十一點。直播結束后,他會打開手機開始處理工作,有時候是公司的新主播找他“訴苦”,請教直播的問題。而大部分時候,於利需要陪給自己打賞的“消費者大哥”打游戲或者聊天。

  “我得一個個聊啊,(主播)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簡單。”於利說。

  劉宇航做過模特、演員,目前還是一名主播。劇組拍戲的時候,會抽時間進行直播,每晚大概10點收工回酒店,然后直播兩個小時,播完再看看台詞,每天僅有3-4小時的睡眠時間。

  不過,他接受新京報記者採訪時表示,從開始直播到現在,沒有加入任何一個公會。之前有很多公會聯系過他,邀請他加入,但都被自己拒絕了。原因是他想做自己的公會。

  “我想帶別人,不想讓別人帶我。”劉宇航稱,他比較相信自己的設定和安排,如果加入公會可能要求每天做什麼做多久。

  劉宇航坦言,直播行業確實存在炒作行為,“因為有人願意看啊,就是有人愛看炫富、愛看大胃王、愛看互撕互罵。”他介紹,曾有主播在直播過程中砸了一輛價值30萬元的車,但該主播在該次直播中賺了100萬元,劉宇航認為有人為炒作行為買單,所以也催生了多個炒作事件。

  逐鹿

  直播下半場群雄搶食 公會成決勝關鍵

  詹昭君做主播之前是一名歌手。作為一個還沒有太大名氣的歌手,粉絲因為喜愛她的歌聲,經常想要眾籌給她開演唱會。而演唱會真的實現了。“他們把什麼都安排好了,我隻要出現就行了。”

  詹昭君表示,不會一直“求打賞”或者去跟其他主播互動,要求粉絲幫助她刷禮物,“偶爾我的粉絲都會建議我多出去互動,要幫我刷禮物”,但詹昭君覺得那可能是對粉絲的一種消耗。

  2005年,專注陌生人視頻交友的9158上線運營,將線下KTV搬到了線上,在PC端開設了一個個虛擬的秀場。這被認為是現今秀場直播的雛形。三年后,YY直播的前身YY語音走紅,直播經歷了一個野蠻生長的階段。於利向新京報記者介紹,最開始的直播都是“小女孩往那一坐,說大哥開個會員唄”這種感覺,隨著游戲直播公司的出現,以及資本的入局,2016年,直播被吹上風口。傳統PC端的YY、斗魚等舊富並未老去,而移動時代的映客、花椒、熊貓等平台已經開始成為新貴。一時間群雄逐鹿,厮殺正酣。

  直播行業也已發展成為一條龐大的產業鏈——衍生出了從事網紅培訓和經紀業務的公會,廣告營銷機構,線下展會,線上平台,甚至還有從事專業內容制作的公司。其中,公會是連接主播和平台間的紐帶。平台依靠公會迅速擴大規模、培養新人、分擔責任﹔公會依靠平台和主播獲得分成﹔主播則依靠公會的培養、平台的流量,獲得打賞。

  早期,以斗魚和映客為代表的直播平台,主播均採取直接簽約模式,以YY和虎牙為代表的直播平台則採用公會代理模式。但近期,斗魚和映客相繼放開公會入駐,鼓勵平台的大主播、大用戶成立自己的公會,以自己的經驗帶領新一代的主播網紅,吸引更多的主播入駐到平台中。同時,斗魚還衍生出與大主播合開主播經紀公司,以股權方式綁定大主播的模式,斗魚平台上以魚字命名的公會,皆為斗魚參股。

  對於平台方面,曾有業內人士告訴記者,當平台快速鋪開的時候,需要公會的幫助。YY方面也曾公開表示,公會是一個特色化且不可或缺的存在。公會在挖掘主播和培養主播的過程中都扮演著重要角色。公會作為平台和主播之間的橋梁,將旗下主播培養后直接輸出到平台,一定程度上減輕了平台運營壓力。

  參與斗魚早期投資的奧飛員工李儒(化名)曾對新京報記者說,當平台進入到精細化運營后,公會則會出現能力不足、賺取差價等問題,這時就需要部分公會退出,平台與核心主播直接簽約,削減中間環節,但直接簽約和公會代理的比例需要精確計算。但這樣也存在平台和公會爭利的風險。

  新京報記者調查發現,對於粉絲貢獻的禮物,直播平台要收取約50%的抽成,剩下部分則由主播與公會按照八二或六四的比例進行分成。券商分析師高聞(化名)曾向新京報記者介紹稱,公會存在的意義有三方面:責任隔離,萬一出現不當言論或出格直播,可以“撇清”關系﹔專業化分工,直播平台的主要任務是擴大用戶和豐富商業化模式,所以會將一部分功能外包給公會﹔如果不簽約,主播很容易被挖牆腳。通常來說主播、公會和直播平台的分成比例是30%、20%、50%。

  互聯網分析師唐欣認為,現在行業的特征跟早期瘋狂燒錢的狀態差別很大,可以定義為下半場,也可以定義為成熟或者理性階段(對應之前的起步和爆發階段)。這個階段,用戶流量和主播資源基本上被頭部幾家企業壟斷,中長尾玩家面臨淘汰。行業普遍認為,進入成熟期后,能否建立更合理的公會和直簽體系,能否盡快搶佔海外市場,能否加強平台的社區甚至社交屬性,都是最后決勝的關鍵。(新京報見習記者 程子姣 記者 白金蕾)

(責編:宋心蕊、趙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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