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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報高級記者溫憲: 仰望高峰 攀登不止

2019年10月10日13:50 | 來源:人民網-傳媒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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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90年代,他走遍烏干達以南所有非洲大陸國家。在曾關押過曼德拉近20年的羅本島監獄、在非洲大陸惟一核電站、在治安局勢凶險的索韋托等黑人城鎮,他都是第一個現場採訪的中國記者﹔當曼德拉宣布南非即將與中國建交時,他是在現場捕捉到這一重大獨家新聞的惟一來自中國大陸的新聞記者﹔他曾全程踏訪坦贊鐵路,也曾深入內戰中的莫桑比克、安哥拉、扎伊爾採訪。

他的足跡還遍及美國50個州。他曾三次專訪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 獨家專訪時任美國副總統拜登、前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布熱津斯基; 採訪美國前總統卡特等諸多政要、學者和專家;在弗格森鎮、巴爾的摩等地發生騷亂時,他第一時間奔赴現場。在四十多年國際新聞報道生涯中,他銳意進取,貢獻卓著。他就是人民日報高級記者、人民日報北美中心分社原首席記者溫憲。讓我們一起分享他充滿傳奇的職業經歷和故事。

從功勛部隊“特種兵” 到報社印刷廠車工

1974年3月,不到20歲的我進入人民日報社工作,那時報社還在王府井大街117號。在此之前,我有過四年多的軍旅生涯。

1969年12月18日,我以“甲級身體”的評定從北京第50中學穿上了那身“小帆布”軍裝,當晚乘坐一列“悶罐車”前往陝西華縣,開始成為一名軍人。在這段浸入骨髓的人生經歷中,我最大的收獲便是特別能吃苦和嚴以自律。

這是中國惟一的一支執行返回式航天器測控回收任務的神秘部隊,后被中央軍委授予功勛著陸場站光榮稱號。作為這支功勛部隊的第一批“特種兵”,我站過崗,開過荒,打過坯,架過線,開過油機,在秦嶺山區拉過練,還當過一年半的炊事班長。數九寒天累出一身又一身“白毛汗”濕透棉衣,三伏天兒喊著“為革命吃飯”強咽二米飯(意指大米混搭高粱米),一周隻有一次帶肉菜。這樣的經歷,使我見識過陝南山區百姓的貧窮﹔這樣的磨練,令我認定“當過兵之后,就沒有什麼我不能吃的苦”。

剛進入人民日報社工作的溫憲在閱讀《人民日報》

1974年溫憲在人民日報社印刷廠修配車間的工作照

剛到報社時,我被分配到印刷廠修配車間當車工,操作的是一部“620”型號車床。我的師傅夏妙根,是當時報社印刷廠惟一擁有九級技師資質的高手。夏師傅是上海人,除了技術好以外,他為人特別善良、友好、忠厚。我對他和其他師傅們都特別尊重。對於車工這份工作,我勤學苦練,盡全力掌握。當時我制出的一個零件,是輪印車間老式印刷機印報時“抓”住紙張的小齒鉤。每當看到報紙頂端處被小齒鉤“抓”過的一排小洞時,我便油然生出一份自豪感。我也曾為這份工作付出過代價。有一次在磨車刀時,緊緊頂住車刀的右手中指不慎滑到正在飛速運轉的沙輪上,頓時削掉一塊指肉,當時竟無痛感,過后疼痛難忍,至今仍留有明顯傷跡。

“實事求是” 銘記終生

1974年10月,我被調往報社總編室機要秘書室。那時報社沒有辦公廳,總編室機要秘書室便承擔著報社中樞神經的職能。從1974年10月到1978年底,我在總編室機要秘書室工作了四年多時間。在231號房間這個特殊工作崗位上,我從一個獨特角度,近距離經歷、觀察和感受了仍是大字報滿天飛的文革后期、驚心動魄的粉粹“四人幫”及其黨羽的過程,以及激動人心的改革開放初期等重大歷史時期和事件。這一獨特經歷,使我對人民日報作為黨報的歷史作用、責任和影響有了極為深切的感受和認識。

1976年,溫憲在人民日報小湯山“五七干校”

粉粹“四人幫”后的中國,經歷了關於真理標准問題大討論、思想解放、撥亂反正等一系列變革大潮,人民日報一直處於風口浪尖之上。一篇篇送審稿件,一個個往來電話,一群群匆忙的身影,都與這個時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也因此留下這樣那樣的印記。我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迎來了多位重返領導工作崗位的老一輩新聞工作者,迎接過前來報社商談稿件的於光遠等知名學者,也接待過前來報社陳情的各方人士,其中包括劉少奇的子女劉源和劉平平兄妹二人。

1976年1月8日,周恩來總理與世長辭。由於工作崗位的關系,我是人民日報最早得知這一噩耗的人之一。至今我仍清晰地記得,時至1月8日子夜,匆匆來往於231房間的人們臉上有著怎樣不可名狀的悲痛表情,卻又都盡力保守著一個天大的秘密。1月9日凌晨下班后,我獨自一人騎自行車來到天安門廣場,遙望著燈火通明的人民大會堂,我或許是最早在人民英雄紀念碑前為周總理致哀的人。1976年1月11日上午9時,我在北京醫院向周恩來總理遺體告別。也是在那一年,全國各地悼念周總理的文章如雪片兒般,源源不斷地涌向人民日報。

1976年12月30日晚8時40分,我正在值夜班,值班室內的紅機響了。“我是鄧穎超。”聽筒對面傳來清晰、柔和的聲音。我的神經高度緊張起來,條件反射般地拿起筆來開始記錄。“你是值班同志嗎?我對報社送來的悼念恩來同志的三篇稿子有點看法。”鄧穎超說道。“在談看法之前,我先把一個認識談一下。”紅機的另一端傳來鄧穎超溫和的聲音,“我們回憶歷史,一定要遵循主席‘實事求是’的教導,要有嚴肅的態度、科學的態度。對於歷史事實,最重要的是要確切,要完整,要弄清楚。不能隻要前半節,不要后半節,不能自己編造,不能為了吸引人就嘩眾取寵,弄得那麼神秘似的,什麼神奇呀,傳奇呀,這都不是實事求是的態度。我們悼念恩來同志,但不能從中捏造。歷史就是歷史,事實就是事實,不能胡說!”

四十多年過去了,但鄧穎超“歷史就是歷史,事實就是事實,不能胡說”的教導,一直縈繞耳邊,銘記於心。“實事求是”成為我在長期從事國際新聞報道工作中篤信和恪守的准則。國際新聞報道是一個用文字、圖片、聲音、視頻記錄事實、歷史、真相乃至整個世界的職業,我們必須敬畏歷史,敬畏事實,敬畏真相,敬畏文字,否則,輕則產生歧義,重則歪曲歷史。

學無止境 拼搏不已

慶幸的是,在這個工作崗位上,我得以近距離觀察、感受和學習眾多老一輩人民日報新聞工作者的奉獻精神和高尚風范。曾在這樣一個群星璀璨的環境中工作,對於我此后的人生產生了難以磨滅的深刻影響。

那時,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是部門裡年齡最小的,被大家親切地稱作“小溫”。同事彼此間也都是小張小李,老王老趙地相互稱呼。面對老一輩人民日報新聞工作者,他們每個人都是一座高峰,但你首先感到的是謙遜和友好﹔他們每個人都是一片深海,但展現出的卻是平和與沉靜﹔他們每個人都是一部巨著,但在日常的採寫、編輯工作中,仍是那樣句斟字酌、一絲不苟。

我忘不了李庄那偉岸的身軀、和藹的笑容以及永遠是在用商量的口吻與人談論事情﹔忘不了安崗頭腦敏捷、點子豐富和獨具慧眼的新聞敏感。當秀水街口出現第一個攤販的時候,是他提出一定要密切關注,因為這就是中國改革開放之后出現的新現象﹔忘不了曾長期在斜對門辦公室工作的張連德,這位煙不離手的傳奇人物竟在數學方面有著極深的造詣。在撥亂反正成為急務之時,老張日夜操勞,為妥善處理小山般堆積的群眾來信宵衣旰食﹔忘不了負責國際新聞報道工作的潘非,這位曾在泰晤士河邊激揚文字的人民日報首任駐英國記者總是那般深沉﹔忘不了幾乎每天借閱外交電報的袁先祿,思維敏銳的他成為中國改革開放后較早駐外的國際新聞工作者﹔忘不了曾以“江南”“塞北”等筆名撰寫過大量國際評論的蔣元椿。不苟言笑的他終生勤奮,每天最早來到辦公室,認真讀完厚厚一本大參考后布置工作﹔也忘不了在那個風起雲涌的時代,從唐山地震前線緊急奉調人民日報工作的遲浩田。在人民日報工作了一年多后,這位為人爽朗、很有激情的老將軍在臨別時告訴我,相處一年多,乍要離開,百感交集,他“深感辦報不容易”。

由於歷史的原因,我在本應該上學讀書時卻無學可上,但心中一直珍藏著要讀書學習的強烈願望。1973年,我國開始利用廣播教授英語。記得還在部隊時,有戰友提及他的一位在北京賣豬肉的同學,每當廣播英語開課時,他的同學便放下切肉刀,專心學英語。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自1975年始,我從ABC開始,也通過廣播學習英語。堅持、堅持、再堅持,我克服各種困難,一直堅持了下來。我最喜愛的這句“Once you begin, you must continue ; Once you hesitate, you will be lost.(大意為:一旦開始,必須堅持不懈﹔一旦停頓,必將前功盡棄)”,成為我長期以來堅持自學的座右銘。

1978年底,我有幸脫產兩年參加報社舉辦的英語培訓班,更是倍加珍惜,分秒必爭,不負時光。在此期間,我曾得到范樂善、陳封雄等老師的指導和幫助。記得報社決定邀請陳封雄前來教授英語時,還是我到北京的一條胡同內接他來到報社的。

此后幾十年,我一直在人民日報社國際部工作,從一點一滴做起,歷經多個崗位。

1982年8月,正在法國學習的溫憲與同學和老師在一起

人民日報國際部是一個特殊的、光榮的戰斗集體。在人民日報這個重要媒體平台上,國際部這個團隊肩負著記錄國際風雲、分析世界熱點,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重要使命。這是一支有著光榮傳統並仍在續寫輝煌的隊伍﹔這是一支以自己的付出和奉獻盡力滿足讀者急切了解外部世界渴望、為中國發展創造良好外部環境的隊伍﹔這是一支曾歷經刻骨銘心悲壯洗禮並繼續在奮斗拼搏的隊伍。

1988年,溫憲在人民大會堂中央外事活動採訪現場

人民日報國際新聞報道是一項既光榮又艱辛的事業,駐外記者是國際新聞報道事業的前方戰士。在表面光鮮的背后,他們有著各自的苦衷,背負著身處安逸環境中的人們難以真正想象和體驗的壓力與重擔。自《人民日報》創刊71年來,一代又一代新聞前輩和許多比我更年輕的同事們,在這一工作崗位上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地付出與奉獻,作出了卓越貢獻。一些同事還為此獻出了寶貴的生命,僅在2001年一年中,蔣千紅、林皎明、劉剛、張國成相繼英年早逝﹔此后,孫偉、張靜宇、薛飛又相繼因病辭世。我參與了他們中多數人的救治或善后工作,我懷念這些曾與我有著密切工作關系的同事,尤其難忘他們在生命最后時刻所表現出的堅強和尊嚴。他們永遠是我學習的榜樣。

人活的是一份經歷。作為一名國際新聞工作者,會見到許多不同的事物,見到許多各樣的人,他們也因此有著不同常人的寬闊眼界。一生中能有看世界的經歷是幸運的。有了這份經歷,你會對大到整個人類社會,小到自己的人生多幾分獨到的理解與感悟,前提是如果你肯於思考的話。你的工作,可能會幫助人們更為客觀、真實地認識世界﹔你的良知,可能會轉化為優秀作品,進而推動不同國家人民之間的相互理解乃至社會進步。

與時俱進 不斷創新

國際新聞工作者是挺立在時代潮流風口浪尖上的人,而我們所處的時代是一個風雲突變、迅猛發展的時代。基於這樣的認識,多年來,我在人民日報國際部的工作崗位上著力創新,力求與時俱進。

在信息流動更快、更猛,渠道更為多樣化的情形下,我們所面臨的重大挑戰不僅在於更快捷、准確、真實、客觀、全面地報道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重大國際新聞,更在於向讀者深度解讀為什麼會發生這些重大新聞。在國際部諸多同事的指導和支持下,1999年3月,伴隨著科索沃戰爭的硝煙,我主持創辦了人民日報《國際周刊》,並在此后8年中主編、主管《國際周刊》。

人民日報國際周刊創刊號,1999年3月26日7版

《國際周刊》的定位是以一個版的篇幅就一個國際熱點問題進行深度報道。為了做好這件事,我們從主持人輪值負責機制、版面語言、外部國際問題專家隊伍建設、選題策劃、報道面拓寬與報道內容掘深、國際評論、國際回聲、充分發揮國內編輯和駐外記者作用等多方面都著力進行創新。在這樣的創新中,本報駐外記者的頭像第一次出現在版面上﹔駐外記者的報道第一次以整版篇幅刊登在版面上﹔對具體國際問題的不同看法也有見仁見智的表達,比如在巴以沖突問題上,有人說中東和平前景光明,也有人認為中東和平無望,隻要言之有據,不妨擺上版面以開拓思路。如此創新的成效之一,是盡可能最大限度地挖掘人的潛能,進而全方位地培養鍛煉了一批國際新聞報道人才。

經過這樣一番努力后,人民日報《國際周刊》得到了不少讀者的首肯。我曾經收到這樣一封讀者來信,信中寫道:“當今各種各樣的報紙有各種各樣的周刊,但真正能看到內容豐富,內涵深刻,品位、格調較高的,可以說是寥若晨星。令人高興的是,人民日報《國際周刊》始終保持高品位、高格調,內容豐富、深刻,呈現給讀者的是高級精神食糧。”

常駐非洲 不辱使命

駐外記者是國際新聞報道工作的尖兵戰士。一位駐外記者在國外的日子可以有很多種活法,我選擇了我的活法。我的活法曾以巨大的親情犧牲做抵押,以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做積澱,以浸透於骨髓中、帶有濃重悲壯色彩的理念做支撐,我幾乎無法做出別的選擇,否則我將會強烈地感到有負職責和使命,我將會對無謂地浪費生命中最富價值潛力的一段光陰感到深深的愧疚與自責。

1991年8月10日,我離京前往津巴布韋擔任駐南部非洲記者,兩年后返京。1994年底,我“二進宮”再次來到津巴布韋。1995年5月30日下午4時,我駕車通過津巴布韋與南非交界的貝爾特布裡奇海關,向南非邊境小城麥西納駛去,從此開始了作為人民日報首任常駐南非記者的生涯。這也是人民日報歷史上首次向一個未與中國建交的國家派駐記者。

1991年8月7日下午,就在我即將踏入非洲大陸前夕,我寫下一篇“行前抒懷”,其中寫道:

“我將走入非洲,那塊令許多人搖頭,幾乎是飢餓、疾病、動亂代名詞的土地。/ 我將力爭到那塊大陸上的最南部,用一支筆盡力勾勒出它的容貌,這裡也許蘊藏著眾多機遇。對吃國際新聞這碗飯的人而言,誰又能說這不是誘人的魅力?/我將盡可能地沉下去,到部落,到荒漠,到大洋,到峰巔,到我能夠去的一切地方。去尋找,去思索,去描述,誰又能說這不是一個令剛烈漢子興奮的挑戰?/我將會很忙,很忙。/也許,事實將摧毀我的夢想﹔也許,這不過是又一次令人不屑的天真。但我以這樣一種精神狀態擁抱未來的生活,畢竟強於哭喪著臉去應對那巨大的未知數。/我知道即將經歷身心的各種磨難。瑣屑的煩惱,憤憤的不平,屈辱的忍讓,痛苦的誤解都在那裡等待著、嘲弄著它們的對手。寂寞的折磨、無助的牽挂、失態的盛怒都在那裡備好了燃燒的干柴。/面對花冠與荊棘,我帶著同樣的微笑走來了,走來了﹔面對機遇與陷阱並存的歲月,我邁著堅勇的步伐,走來了,走來了……”

1996年4月18日,溫憲在採訪坦贊鐵路途中拜謁中國烈士陵園

我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去做的。於是,我便有了在非洲大陸五年多的奔波生涯,也收獲了不少“第一次”。

我曾前往仍在內戰之中的莫桑比克、安哥拉實地採訪﹔我曾全程採訪坦贊鐵路﹔我曾深入馬拉維、斯威士蘭、萊索托等對許多中國人來說仍是那樣神秘和當時乃至現在尚未與中國建交的國度進行採訪﹔我曾多次領略非洲大陸最南端、納米布大沙漠、維多利亞大瀑布、好望角、赤道線等多個世間奇觀﹔1996年2月27日,當我第一個踏訪曾關押過曼德拉近20年的羅本島時,那裡仍然是一座監獄,我是第一個踏訪羅本島監獄的中國記者﹔在南非乃至整個非洲大陸惟一的庫伯格核電站,在神奇般將煤化為油的塞孔達合成燃料廠,在地下3447.3米世界最深的南非金礦,在脫得一絲不挂方能進入的南非鑽石大樓,在充滿血腥氣的博伊帕通、沙佩維爾等黑人城鎮,我都是第一個深入現場進行採訪的中國記者。我多次走近曼德拉,近距離觀察和品味這位傳奇偉人何以不同凡響。

1996年11月27日下午4時,在曼德拉宣布南非將同中國建交的現場,我是惟一來自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新聞記者,從而成為中南關系史上這一重大歷史事件中惟一的中方見証人。當晚,我在極度興奮、繁忙的狀態中將稿件發回北京,接完了一個又一個詢問和祝賀電話后,最終倒在床上的我徹夜失眠,包括我家人在內的那麼多人為了這一天曾經付出的一切,一幕幕地閃現在眼前,一時百感交集,熱淚奪眶而出。

在南非工作期間,我曾多次採訪曼德拉。1996年3月1日,我將我所撰著的一本新書《黑人驕子曼德拉》當面贈予曼德拉,曼德拉在另一本新書扉頁上為我題詞:“致溫憲:向一位杰出的新聞工作者致意並致最良好的祝願。”

圖為1996年11月27日下午,曼德拉宣布南非將與中國正式建交后,與在場採訪的溫憲合影留念。溫憲是在現場採訪的惟一來自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新聞記者

1996年3月1日,曼德拉在溫憲所著《黑人驕子曼德拉》一書扉頁上題詞“致溫憲:向一位杰出的新聞工作者致意並致最良好的祝願。曼德拉 1996年3月1日”

1997年3月,我隻身前往戰亂中的剛果(金)(當時名為扎伊爾)深入採訪。那一次的戰地採訪歷盡艱險。我曾經前往位於赤道上的難民營採訪,現場目睹14具尸體相繼被抬出掩埋。在那些日子裡,我都是當天採訪當天發稿,採寫了一組系列通訊。採訪結束后,我回到盧旺達,在中國駐盧旺達大使館介紹情況時,建議應適時為今后中國與扎伊爾兩國關系的調整做准備。事后的發展証明我的政策建議得到了採納,也因此為中國外交在這一事變中獲得主動作出了貢獻。

1997年溫憲在扎伊爾難民營採訪

1997年10月3日,我專訪了曾任南非總統、與曼德拉同獲諾貝爾和平獎的德克勒克。當我問他“你希望自己作為怎樣一個人被人們記住?”時,德克勒克說,“這個問題應首先交給歷史學家,讓他們客觀地對我的作用進行評估和分析。如果讓我自己來說,我希望自己能夠這樣被人們記住:‘他在新南非的誕生過程中,與別人一起,發揮了關鍵作用。這個新南非為她的所有人民帶來希望、機會、昌盛和正義’。”

圖為1991年12月,溫憲在南非採訪時任南非總統德克勒克

深入現場 拼得獨家

2009年5月至2015年11月,我擔任人民日報駐美國記者站首席記者、北美中心分社首席記者。美國是國際新聞的深海,面對這樣的信息深海,駐美記者更需要具備堅定的政治立場、一雙慧眼、極強的分析綜合能力和極為冷靜的頭腦。這是一個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分清輕重緩急、迅速做出決斷的過程﹔這是一種一周7天,每天24小時,沒有什麼節假日,需要做出很多犧牲和奉獻的高強度工作過程。這種工作強度又由於中國與美國時差正好相反而加劇。

多年來,我一直堅持駐外記者的價值就在於駐外。在新媒體如此發達的今天,駐外記者不應該“宅”在屋內在網上扒來扒去,而應盡可能出現在重大新聞的現場。因為,“我在現場”是國際新聞工作者的核心價值和最高境界。隻有做到我在現場,才能最為真實地記錄歷史﹔才能捕捉到真正意義上的獨家新聞﹔才能更為客觀、准確地研判局勢,進而提出明智之策﹔才能最為生動、鮮活地講好故事﹔才能舉一反三、融會貫通,厚積薄發、理性升華。

2014年8月,溫憲在美國密蘇裡州弗格森鎮騷亂現場採訪

在華盛頓,諸多智庫中凡有涉及中美關系話題的研討會,我都盡力前往現場。當密蘇裡州弗格森鎮、巴爾的摩等地突發震驚全美的騷亂時,我都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採訪。當俄克拉亥馬市突遭龍卷風大災時,我也在第一時間驅車趕往現場。“非法移民”問題一直困擾著美國,而美墨邊境是解剖和深-入報道這一問題的最佳切入點。當時機成熟后,我抓住機遇前往美墨邊境深入採訪,也因此對這一極為復雜的問題有了更為真切的了解、理解和認識,最終完成整版篇幅的長篇報道。這樣的深入採訪,也使我對特朗普競選中及任職后在修建美墨邊境牆一事上的言行有著准確的判斷。

對於中國駐外記者而言,拼得獨家報道極為不易,天時、地利、人和,一個都不能少。2011年8月17日,人民日報刊登“美國副總統拜登接受本報專訪時表示 美方希望中美關系持續穩定發展”一文,同日,人民網在首頁顯著位置以問答形式全文發表這一專訪。這是一篇在國內外引起強烈反響的獨家專訪報道。

那一年的8月17日,是美國副總統拜登抵達北京開始正式訪問的日子。在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之前,拜登此訪可謂“摸底之旅”。這一中美關系互動的“天時”無疑打著“未來”的印記。作為有著“地利”之便的人民日報駐美國記者,我們抓住先機,率先提出專訪拜登。經過幾番努力,終於順利完成這一獨家報道。專訪是體現人民日報核心競爭力的重要平台,也是客觀報道外部世界、為中國利益發聲的重要渠道。在美國工作期間,我專訪了時任蒙大拿州州長、芝加哥市市長等地方政府官員,還曾三次專訪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專訪或採訪了美國前總統卡特,前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布熱津斯基,哈佛大學教授傅高義,美國前駐華大使芮效儉,美國駐華使館原公使、1972年尼克鬆訪華時任美方首席中文翻譯的傅立民等諸多政要、學者和專家。

現在報社有越來越多的新同事,叫不上名字的年輕面孔越來越多,這是人民日報事業興旺發達的體現。也很希望他們珍惜人民日報這個難得的平台,在各自工作崗位上順利、成功。成功的前提是不忘人民日報初心和使命,日復一日地勤勉積累、潛心攻讀、細微體察、發散思考、冷靜研判、放眼世界、不斷進取,讓優秀成為習慣甚至是生活方式,這樣,報社這些同仁就會具有不一樣的胸懷、眼光和成就,也因此會擁有一個無愧於人民日報工作人員的精彩人生。

溫憲受邀於2018-2019春季學期在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講授《國際新聞採訪與寫作》課程。圖為2019年6月11日溫憲在授課中

溫憲簡介:

溫憲,男,1954年生於北京,畢業於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新聞系,獲法學碩士學位,高級記者,曾任人民日報社國際部副主任。1974年3月進入人民日報社工作,1978年12月進入人民日報社國際部。1982年至1983年赴法國巴黎《記者在歐洲》項目學習。2006年在清華大學經管學院首期媒體班學習。

1991年8月至1998年1月,兩度出任人民日報駐津巴布韋記者、人民日報駐南非首任記者,被曼德拉譽為“一位杰出的新聞工作者”。1999年3月主持創辦人民日報《國際周刊》。2009年5月至2015年11月,任人民日報駐美國記者站首席記者、人民日報北美中心分社首席記者。2018年和2019年春季學期,在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講授《國際新聞採訪與寫作》課程。

在40余年國際新聞報道生涯中,在各類媒體發表新聞作品數千件﹔其國際新聞作品十余次榮獲中國全國性新聞獎﹔多次被評為“優秀駐外記者”。著有《特朗普評傳》《闖蕩南非》《黑人驕子曼德拉》《我是非洲人——姆貝基傳》等專著,主編《洞悉世界的眼睛》《歷史的腳步》等。 (來源:微信公眾號“研究事兒”)

(責編:宋心蕊、唐勝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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