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微文化”現象的社會寓意
來源:《新聞愛好者》2019年第8期
【摘要】“微文化”是一種基於媒介技術邏輯的社會文化現象,它的出現、發展與興盛,和經濟、文化、技術等社會因素有著密切的關系。基於技術邏輯,從全民娛樂、文化博弈和媒體生態三個角度對“微文化”現象所反映的社會寓意進行解讀,以期剖析這種文化現象背后所隱喻的社會力量,為有效利用和規范“微文化”平台的發展提供借鑒。
【關鍵詞】微文化﹔文化樂園﹔文化博弈﹔媒體生態
微文化是微時代的具象縮影,也是碎片化的精神延伸,更是網絡時代的必然產物。在時間層面上,“微”就是短,一會兒、一下子﹔在信息層面上,“微”即是少,寥寥幾句、內容不多﹔而在哲學層面上,“微”則是“萬物之源”,物質與意識的源頭。隨著媒介技術的日新月異,完整的社會時間被分割得支離破碎,人類對時間和空間無節制的“壓榨”欲望,也將自身深陷無限的碎片化社會環境當中。“微文化”的媒體生態和技術邏輯日益成熟,隻言片語的文字交流、短小精悍的視頻傳播,構建了一幅精妙絕倫的當代新媒體文化奇觀,而且這種奇觀隨著媒介技術的不斷發展變得更加光彩奪目。
一、“微文化”的概念界定
“微文化”的出現與新媒體的發展有著密切的關系。從CNKI的“微文化”關鍵詞檢索可以清晰地發現,有關該話題的研究,從2010年《青年記者》上發表的《從微博看當前的“微文化”傳播》開始,到2013年開始發力,研究論文達到了52篇﹔2014年之后,每年有關“微文化”的研究論文數量基本都維持在130篇以上。其實,“微文化”現象是伴隨著“微博”等新媒體的出現而衍生的社會現象。
從文化的社會影響力角度來看,有人認為“微文化”是“一種積聚的力量,通過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行為,不經意間卻改變了人們的生活”[1]﹔從文化傳播文本的角度來看,有人則認為,“微文化”就是“字數不超過140字的微小說、對話不超過140字的微訪談、時間不超過300秒的微電影……”[2]﹔從文化與對象關系角度來看,有人認為“微文化依賴人際互動而產生,它不僅是一種信息傳播形式,更是一種與主體相契合的藝術表達和審美理想,人們對於自由精神與個性表達的追求也充分展露在微文化當中”。[3]
很顯然,這些概念的界定都凸顯了“文化”的社會作用,但都或多或少地忽略了“技術”的因素。“微文化”碎片化、大范圍的社會傳播完全是基於媒介技術的發展,因此,對“微文化”的概念界定,必須遵循應有的技術邏輯。媒介技術的發展,打破了傳統的空間邏輯和時間邏輯,將技術內容注入信息傳播之中,“微文化”的社會現象顯然是基於這樣一種技術邏輯和實踐邏輯,通過碎片化信息的技術再造,形成強勢的社會文化趨勢和潮流,有力地沖擊和影響了大眾生活的社會文化景象。
二、全民娛樂建構的文化樂園
人民歷來就是文化創作的積極參與者。在世界的古文化中,雖然多將文化的起源歸結為“聖人”或者“神靈”,但大眾在文化培育、形成、發展中的作用和地位卻是不容忽視的。歷史唯物主義認為,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是文化的書寫者。一個文化景觀的建構,不是歷史關鍵人物的單打獨斗,隻有全民參與、共享盛宴,才能建構起影響社會的文化樂園。新媒體時代,微文化平台如雨后春筍,你方唱罷我登場,這種鋪天蓋地的網絡文化“攻城略地”,如入無人之境,一年半載就聚攏了傳統媒體幾十年、甚至百年才能形成的受眾群體。全民娛樂在媒介技術的助推下走進百姓之家,這不是洪水猛獸,而是時代的進步。
娛樂是人類追求快樂的天性。當代文化和技術都不自覺地將我們推向同一個方向:娛樂。娛樂,歡娛快樂是也。《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趙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奏盆缻秦王,以相娛樂。”從古至今,娛樂總是在恰當的時候,依托合適的載體進入人們的生活,帶給人們壓力和痛苦反面的情緒。抖音、快手、皮皮蝦……微文化的代表APP,極盡娛樂之本能,利用網絡技術,與信息傳輸和媒體形態完美結合,幾十秒鐘,或者三五分鐘,接收傳播“笑聲”和“愉悅”,契合了人類娛樂的天性,也構建了一個典型的信息傳播圈。
但尼爾·波茲曼的一本《娛樂至死》將“娛樂”擺放到現代社會的“案板”上,被媒介評論者任意“剁切”。儼然“人類終將心甘情願地成為娛樂的附庸,最終成為娛樂至死的物種”[4],這種觀點是基於對媒介內容生產和傳播的擔憂而產生的。的確,網絡媒體的開放性、資源的無序性、傳播的任意性,極容易造成信息傳播的負面效應。2018年4月,國家廣播電視總局責令“今日頭條”網站永久關停“內涵段子”,這個擁有2億用戶的微文化APP,對傳播內容缺乏監管,或者就是蓄意發布,將娛樂引入歧途,也將自己引入墳墓。娛樂文化原本就是在一套社會監管系統中進行的,娛樂也絕不是游離於社會規則之外的樂園。微文化塑造的娛樂景觀,也不會真的讓人類“娛樂至死”。
三、精英與草根的文化博弈游戲
精英與草根是兩個階層的區分代名詞,分屬於不同階層的文化現象,自然也有明顯區別。精英文化,是社會精英階層所創造和傳播的文化,它具有強勢的社會地位,高雅、艱澀、深刻﹔草根文化則是普通階層所創造和傳播的文化潮流,極具民眾精神,具有強大的凝聚力、生命力和獨立性。
精英文化牽制草根文化。精英文化具有極強的穩定性、長期性。而草根文化,屬於“一種在一定時期內由一些特殊的群體、在生活中形成的一種特殊的文化潮流現象”。草根文化的社會屬性決定了其必然受制於精英文化的限定,不能脫離社會價值和對社會發展所具有的責任。微文化平台充滿了“泥土”氣息,大眾偶發性、即興式的表演記錄,充滿了新、鮮、奇、怪,在缺乏監管的情況下,為了所謂的“關注”量,極容易出現導向不正、格調低俗的現象。代表著主流和精英文化的《人民日報》就曾多次發文直指“短視頻上癮”現象,對“丑陋”的“微文化”現象及時糾正,積極干預,使這一新媒體形態網絡空間的視聽環境變得清朗。
草根文化彌補精英文化。網絡媒體可以說是媒介發展史上的歷史性變革,它的出現幾乎顛覆了傳統媒體的全部視野。網絡技術的出現,如同打通了信息傳播的“任督二脈”,瞬間激活了包括普通受眾在內的所有傳播要素。根據馬斯洛需求理論,人在滿足生理、安全需求后,就是對社交的需求追逐。社交需求就是被“關注”,由此“引起他人對自己的注意”和“個體意識的覺醒”成為民眾狂歡的最大理由。抖音等微文化平台給予大眾更多展示、炫耀、表明自己的機會和方式,“關注”和“點贊”成了滿足民眾社交心理需求的神奇藥劑。當然,我們很難想象,忙碌一整天的人們,還可以饒有興致地閱讀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看看蘇珊·朗格的《情感與形式》,相反,輕鬆自如的“抖音”成了人們的精神需求。從這點來說,草根文化是對精英文化的重要補充。
草根文化催生精英文化。這個命題體現了“雅與俗”的辯証關系,積極健康的草根文化是精英文化的形成根源。只是文化在量變與質變的巧妙轉身后,被人為地貫以“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二元論。要知道,老子的“片言隻語”,孔子的“閑言碎語”,無不是“微文化”搖身一變的文化把戲。隨著“抖音”的快速發展,代表著精英文化和主流文化的人民網、央視新聞、國資委等權威機構入駐“抖音”,這些精英文化一改往日陽春白雪的姿態,創意十足,直達人心,很是接地氣、不俗套,於輕鬆詼諧中傳達了正能量,真正實現了思想文化“潤物細無聲”的效果。
總之,文化博弈的結果就是文化取舍、文化融合和文化滲透,“微文化”大能量,新媒體新思路。文化的不同種類不是品位的高低之分,而是接收者心境的不同。“微文化”以草根形象進入人們的視野和生活,又借助精英文化的滲透而登堂入室,浮游於兩種不同的文化之間,成為當今社會中極具代表性的時代特色。
四、媒體生態格局演變的自然法則
近些年來,互聯網的飛速發展,不但全面滲透到人類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還打破了幾百年來形成的媒體生態格局,變成一方獨大的新態勢。
技術邏輯的完美介入,改變了媒體生態圈。首先,媒介的發展史其實就是信息傳播技術不斷革新、提升的文化再現。任何一個事物的出現,必須插上文化和技術的雙翼才能行得更遠。“媒介即訊息”,從媒介和技術的關系角度,麥克盧漢提出了這一觀點,媒介本身才是真正有意義的訊息。技術催生了信息傳媒質的改變,伴隨著每一次信息傳播新技術的出現,一次次改變著、再造著媒體生態圈。其次,技術邏輯不斷走向人的邏輯。雖然“微文化”現象的出現有其獨特性,但其發展的方向受整個網絡技術發展趨勢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最近,抖音、快手等短視頻APP在互聯網空間急速發展,迅速圈定了龐大的用戶群體,通過基於技術因素的產品創新,為不同群體建構了一個共享的文化空間,抖友、段友……代表著特定符號信息的群體名詞,形成了一個互惠共生的媒體生態圈,與人共生,為人所控。最后,互聯網技術的本質就是創造鏈接。人類社會的發展史就是由縱橫交錯的各類事物的連接形成的,也就是信息的交流、文化的傳播構成了人類的歷史。當下,最為興盛的互聯網巨頭,諸如:淘寶、微信、QQ、支付寶、臉書……可以說是互聯網技術在人類溝通交流史中的奪目展現。作為“微文化”現象的代表平台——抖音、快手,通過一個個有趣的短視頻將不同的人、事、物鏈接起來,營造了一個價值共創、利益共享的線上美好生活展示平台,並影響著人們在線下的生活和行為習慣。[5]
商業資本的強勢助推,引發媒體質變力。在現代社會中,任何一個新生事物的出現、發展和成熟,都繞不開“資本”的運作和“商業”的炒作,小到一個企業,大到一個國家,資本的力量體現著驚人的效果。“微文化”現象的技術邏輯注定了它的出現必然基於雄厚的社會資本。根據搜狐網發布的消息,2017年中國短視頻市場規模將達到53.80億元,增長率為175.9%。2018年中國短視頻市場規模有望突破100億元大關,達到113.25億元。[6]顯然,“微文化”欣欣向榮的表面現象背后,是充滿硝煙的“資本大戰”。抖音不經意間的“大火”,激起了騰訊、阿裡巴巴等資本巨頭頻頻出手“短視頻”領域。資本的邏輯就是“物的依賴”和商品拜物教,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堅持歷史尺度和價值尺度的統一來系統揭示資本的邏輯,但無法否認在社會各個領域資本主導的現實。[7]由此,可以說“微文化”就是一種資本文化的具體再現,是資本成就了微博、微信、抖音等“微文化”APP,有了資本的強勢注入,才形成了這種繽紛文化現象。同時,利潤的最大化是作為市場經濟獨立個體的媒體必然的選擇。媒體商業化的驅動力和內生力,更加激發了“微文化”現象的蓬勃形成與發展。媒體商業化的主要表現為與廣告主的合作,以及對於自身的廣告投放。從2017年開始,為了擴大更高的用戶群體,抖音、快手、火山等“微文化”APP頻繁走進綜藝節目,諸如:抖音贊助了“高能少年團”“快樂大本營”“開心俱樂部”等十多個綜藝節目,快手與“吐槽大會”“奔跑吧兄弟”“聲臨其境”等多個綜藝節目聯手,廣告方式除了傳統的背景板、字幕、主持人口播等傳統植入方式,節目嘉賓也會通過這些APP與粉絲互動,形成“粉絲經濟”效應。2019年春節聯歡晚會,更有多個短視頻APP在中央電視台1套集中投放了大量廣告,尤其是百度和抖音APP投入多達幾億元的廣告費,與央視春晚聯手開啟了融媒體傳播時代。說到底,這些都是媒體商業化的本能作為。商業化的道路是媒體發展的必由之路,商業化程度的高低,也直接決定著新媒體的發展潛力。
年輕力量的不斷涌入,創造了媒體新神話。與其說新媒體的發展離不開社會中的年輕力量,不如說年輕群體更加需要新媒體。從前,信息傳播是人類的生存手段,而現在,信息傳播已經成為人類的生存全部。網絡時代的媒體由於其技術更新快、信息量大、操作復雜、互動性強,與傳統媒體有著截然不同的這些特性造就了一個屬於“年輕人”的媒體狂歡時代。從馬化騰、李彥宏、劉強東、馬雲等一批年輕網絡媒體巨富,到千千萬萬通過網絡媒體而家喻戶曉的“網民”,栩栩如生地詮釋了新媒體時代的“神話”是年輕人的“榮耀光環”。抖音用戶量已經高達10億,而根據艾瑞數據提供的抖音用戶畫像,24歲以下的用戶佔75.5%,21至25歲成為頭部內容的主要生產者。快手、火山、西瓜等一批短視頻APP的主要用戶均是18-25歲的年輕群體。很顯然,網絡時代的媒體消費主體已經徹底年輕化,新媒體因年輕群體而變得繁榮,年輕群體則因新媒體而狂歡。早在2010年,就有人說:“新媒體屬於年輕人。”[8]新媒體平台的技術邏輯給年輕人提供了更多展示才能的空間,吸引了眾多年輕人不斷為新媒體輸送新鮮血液。據統計,新媒體從業者中年青一代居多,23至27歲的90后與23歲以下的小鮮肉,加起來佔到61%﹔28至37歲的85后80后佔據30%﹔其余9%在38歲以上。[9]這些年輕的新媒體人,在研發、營銷、推廣、創新上為“微文化”等網絡時代的文化現象作出了巨大貢獻。年輕的媒體迸發了強大的力量,年輕的群體更是創造了神話般的新媒體時代。
五、結語
2019年1月25日,中央政治局舉行了一場有關媒體發展的集體學習。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因事而謀、應時而動、順勢而為,使主流媒體具有強大的傳播力、引導力、影響力、公信力,形成網上網下同心圓,使全體人民在理想信念、價值理念、道德觀念上緊緊團結在一起,讓正能量更強勁、主旋律更高昂。[10]這不只是對主流媒體的要求,也是對以“抖音”“快手”等為代表的“微文化”平台的發展要求。隻要不忘初心、牢記使命,我們大可不必擔心“娛樂至死”。相反,在一個良性的社會環境中,完全可以合理、有效、積極利用歸屬不同階層的媒體形態,創新社會文化傳播路徑,營造更多傳播正能量的“微文化圈”,為社會的快速健康發展注入活力和動力。
參考文獻:
[1]馬衍鵬,張果.從微博看當前的“微文化”傳播[J].青年記者,2010(17)64.
[2]劉陽.“微”文化與“被碎片化”[N].人民日報,2012-04-13.
[3]陳冰心.微文化時代的策展研究[J].視聽,2018(6):43.
[4]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M].章艷,譯.北京:中信出版集團,2015:16.
[5]搜狐.短視頻APP賦能新零售,引爆“老鐵”朋友圈[EB/OL].http://www.sohu.com/a/247540415_100094878.2018-8-16.
[6]搜狐.2018年10月中國短視頻市場數據分析[EB/OL].http://www.sohu.com/a/277145487_100013200.
[7]韓慶祥.從資本邏輯走向人的邏輯[N].光明日報,2017-09-18.
[8]孫長勝.新媒體屬於年輕人[EB/OL].http://www.emkt.com.cn/article/450/45002.html,2010-01-11.
[9]張潔,改珍.2017新媒體人生存現狀調查報告:91%月收入不足萬元[EB/OL].https://www.niaogebiji.com/article-16666-1.html.
[10]央視網.媒體融合發展是一項緊迫課題 習近平這樣提要求[EB/OL].http://news.cctv.com/2019/01/25/ARTIWJqcbaO0mKtLozAik9qc
190125.shtml.
(作者為河南大學外語學院講師、博士,河南大學博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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