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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媒體生態壓力下紙媒改革的維度研究

劉繼忠
2019年11月08日14: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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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新聞愛好者》2019年第9期

【摘要】全媒體生態壓力下,紙媒的未來在於紙媒特有的“紙”閱讀的舒適感與文字符號最佳載體的生態位。據此前提,在全媒體生態環境下紙媒可以從內容、形態、發行、盈利四個維度展開革命致思,以精編主義整合海量信息中的深層資訊,打造全新的內容模式﹔改變報紙形態,使之變小,易於讀者攜帶﹔改革傳統發行模式,開發新技術縮短發行時延,搞活發行渠道﹔打造平台盈利模式替代傳統廣告盈利模式,是紙媒在全媒體生態中獲得生存權的改革方向。

【關鍵詞】紙媒改革﹔全媒體生態﹔獨一無二

報紙將死的預言與不斷有報紙停刊的現實相互印証,強化了“報紙將死”的認知。紙媒戰勝廣播、電視的歷史卻表明紙媒會收縮戰線,不會死亡。隨著移動互聯網、5G和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全面崛起,個人電腦(台式、筆記本、平板等)、智能手機、閱讀器等“屏”接受終端的智能化、便捷化,使得答案更傾向紙媒生命周期將近。任何預測都有風險,眼見也不見得為實。紙媒是否有未來,在於紙媒是否在全媒體生態中擁有獨一無二的生態位,在於人類交流是否還需要這個生態位。歷史是人書寫的,紙媒獨一無二的生態位需要人在全媒體生態中去發現,將之變現。這意味著紙媒堅守傳統必亡,自我革命才是唯一出路。如何變,怎麼變,路徑是什麼?遂成為近年來理論探討與業界摸索的中心課題。縱觀紙媒的探索實踐,絕大多數是傳統思維主導下的嫁接與“轉型”,成立新部門,嫁接微博、微信、客戶端、二維碼等新媒體,或“轉型”為電子報、手機報、網絡版、PDF版等局部改革,而鮮有基於全媒介生態中紙媒獨一無二的生態位對原有組織架構、外在形態、內容、發行與盈利模式的革命致思。

“一種媒介,要完全展現自己獨一無二的特征,是需要一個過程的,而且是否一定有一個完結的終點也未可知”。[1]要認知媒介“獨一無二的特性”,麥克盧漢“我們透過后視鏡來觀察目前,我們倒著走向未來”[2]的探索方法是可行路徑。“倒著走向未來”的隱喻是指對歷史作倒著放映電影式的現象學觀察。現象學觀察是由現象學創始人埃德蒙德·胡塞爾倡導,經諸多現象學家實踐的“一種建立在直接直觀和本質認識上的嚴格的哲學方法”[3],是一種拋棄先入為主之見,“面向事情本身”,直接面對思考對象的質化方法。倒著放映歷史,“才能在熟悉中發現陌生,在新中體驗舊,並因之受到震撼”,[4]繼而發現被遮蔽的媒介特性。正因為字母表是西方所有而中國所無的東西,麥克盧漢和羅伯特·K.洛根(Robert Logan)在中西方文化的對比中才發現了字母表具有促進抽象、邏輯、系統等思想的文化效應。[5]這在於“人隻能意識到這個環境之前的老環境。換句話說,隻有當它被新環境取代時,老環境才成為看得見的東西”。[6]因此,隻有在倒著細察無紙的歷史、有紙的歷史及假如未來沒有紙的多重文化對比中,才能深刻體悟紙媒隱藏的獨一無二的媒介特性。基於此,本文在借助技術現象學探索紙媒獨一無二特性的基礎上,對紙媒自我革命作前期的理論探索,拋磚引玉,供方家批評和業界實踐參考。

一、紙媒獨一無二的特性

獨一無二的生態位是“我有你無”,而有、無問題隻能在生態系統中相對確定。所謂生態位是指生態系統中一個種群在時間、空間上所佔據的位置及其與相關種群之間的功能關系與作用。隻有在“紙”上書寫,“紙”才有“媒”性,故可從“紙”和“媒”兩個層面探索紙媒的獨一無二性。換言之,“紙”作為“媒”,有哪些同一歷史時期的媒體沒有或雖有卻不敵紙的材質優越性?作為“媒”的“紙”,在承載人類交流符號方面,有哪些同一歷史時期的媒體所有卻難以勝於紙的特殊性?

(一)全媒體生態中“紙”作為“媒”的獨特性

紙張未發明之前,記錄語言的文字、繪畫載體主要有黏土、甲骨、岩石、銅器、竹簡、木牘、羊皮、布帛、莎草紙等,它們普遍具有笨重、成本高、難普及、攜帶不便、書寫空間有限、不適應機械印刷等缺陷,使人類交流的成本居高不下,交流范圍限於一隅。紙張發明后,其材質輕、柔韌,取材廣泛、造價低,易於書寫、儲存、攜帶等特性,使紙很快取代了竹木簡。隨著造紙技術的全球擴散,歷經1000年,前述笨重的文字載體被紙張取代或被擠在人類文字、繪畫交流的邊緣地帶。印刷術發明后,一方面加速了笨重文字載體的歷史退場,另一方面促進了紙媒的社會擴張,除書籍外,出現了報紙、雜志、傳單、小冊子等多種形態。紙媒牢牢地確立了文字符號載體的霸主地位。

電報、電話、廣播的發明與使用,使語言有了脫離文字傳播的第二通道,對文字符號的霸主地位產生沖擊。電影、電視等影像視聽媒體的問世與普及,使圖像、影像脫離具體材質實現了跨時空傳播,人類的感官比例失衡重回平衡。因廣播、電視等電子媒介主要承載聲音、影像等視聽符號,文字符號僅輔助承載。故電子媒體雖對紙媒產生生態沖擊,卻不能動搖紙媒文字符號載體的霸主地位。

對紙媒文字符號載體的霸主地位真正發起生態挑戰的是鍵盤輸入法。鍵盤輸入法為文字符號開辟了不同於傳統書寫工具、書寫載體的嶄新范式,實現了文字處理、存儲、傳輸的電子化、數字化,使文字擺脫“白紙黑字”的束縛,“活”了起來。文字也能在虛擬時空中批量化存儲、傳播,大大提高了人類文字交流的速度、廣度與深度。故隨著鍵盤輸入法(后還有屏幕手寫輸入法)在各種接收終端的廣泛使用,“紙”承載“媒”的功能所面臨的生態危機更為嚴峻。

然而,鍵盤輸入的文字呈現載體始終是電視、電腦、智能手機、閱讀器等各種電子屏,即“屏媒”。與紙媒相比,計算機、互聯網等新興技術支持的電子屏具有文字存儲海量,文字檢索迅捷,文字可跨時空即時交互,攜帶較方便,可承載聲音、圖像等多種符號等紙媒不具有的物理優點,電子光而非自然光、嚴重依賴鍵盤等屬性,使“屏媒”也有易產生視覺疲勞,會對眼球造成生理傷害,文字處理完全依賴鍵盤,文字排列組合的穩固性差,不具有“白紙黑字”功能等技術劣勢。這一劣勢正是紙媒在全媒體生態中獨有的物理優勢,是“紙”作為“媒”在未來媒介生態中得以安身立命的本體所在。總之,迄今為止,最適合文字符號的載體是紙張,而非對眼球產生潛在生理危害的“屏媒”。

(二)全媒體生態下“媒”所需“紙”的獨特文化價值

全媒體生態下“媒”所需“紙”的獨特文化價值,即作為“媒”的“紙”所承載的文字符號系統在全媒體符號系統中的獨特文化價值。麥克盧漢以聲覺空間、視覺空間,口語文化、書面文化、電子文化等術語描述口語、文字、模擬、數字聲像等人類交流須臾不可離的基礎性符號的生態失衡、再平衡的復雜關系,發現了媒介是人體的延伸,可改變人體感知比率等技術/媒介、身體之間的幽深關系。按照麥克盧漢的邏輯,沒有文字的原始社會,人體感官比例均衡發展。文字產生后,文字破壞了人體感官的比例均衡,出現了倚重視覺的視覺空間,印刷術加重了這一趨勢。電報、廣播、電視及互聯網等各種新興媒介使聲音、影像重歸人類跨時空交流的符號體系,實現了類人際交流的全符號交互,使人類感官比例重歸平衡。麥克盧漢的邏輯推演是否契合歷史,難以確証,但電子化的聲音、影像符號在跨時空傳播中的登場,並沒有排斥文字符號的存在價值,麥克盧漢本人也沒有說“電力信息流時代”不需要文字,不需要印刷和書面文化。

事實上,自聲音、圖像/影像被新技術帶入虛擬交流空間后,特別是隨著5G時代的到來,借助攝像頭、AI等新的信息技術,網絡空間的“虛擬身體交流”日益增多,昌盛一時,侵佔了文字交流的空間,但虛擬空間的“虛擬身體交流”所具有的諸如交流訴諸聲、視覺,交流雙方卷入程度高,從交流中獲取有用信息的成本偏高,交流多集中在感性、經驗的日常生活層面等弊端也逐漸顯現出來,於是凸顯出文字交流對於抽象思維、科學思維、系統思維訓練的獨特價值。換言之,語言與思維同軌,這一規律在全媒體聲像泛濫的時代依然沒有過時。聲音、影像等視聽符號可增強交流雙方的感性認知,增加對認知對象的整體感知,卻無助於乃至會損害人抽象的、理性思維、認知。電視人、容器人、電腦人、手機人等術語的先后出現,就是對聲像文化傷害人類理性思維的學術批判。訓練人們抽象的、理性思維/認知、全局/整體意識的隻有脫離具體對象的文字符號。掌握文字符號的數量、熟練度仍然是人類理性思維、全局意識的重要體現。另外,聲像等視聽符號大大擴展了人們的經驗感知范圍,但感知后的公共表達需要轉換為語言符號,需要“聲像人”具有一定的文字功底。總之,全媒體實現了口語、文字、影像等人類所有交流符號的並置共存,不僅不可能消除文字符號,而且還不斷強化文字符號獨一無二的文化價值。

文字符號的獨特價值與“紙”優於“屏”的閱讀舒適感,是紙媒在廣播、電視、互聯網、計算機、智能手機、閱讀器等多種媒體構成的多層次、復雜的媒體生態中所擁有的獨一無二特性。可見,紙媒不會消亡。但這不意味著報業不會消亡或被擠到公共傳播的邊緣位置。報紙要獲得生存,在紙媒生態系統中還需與承載知識的書籍有所不同。歷史上,報紙主要承載反映社會現實、動態的“活”的信息與知識,與當下時間結合比較緊密,主要服務於人類短時期的橫向信息交流。書籍主要承載反映社會規律、靜態的“死”的知識,與當下時間結合不緊密,主要服務於人類縱向的知識與文化傳承。也正因為此,全媒體對報業的沖擊要遠強於出版業。

事實上,自互聯網尤其是移動互聯網崛起后,特別是隨著智能手機等移動終端的普及和基於多種“屏媒”的微博、微信、公眾號等應用產品的廣泛使用,新媒體從多個層面對報業生存模式展開全方位生態攻擊,攻擊力量遠超廣播、電視。如新媒體的海量信息猶如大型超市碾壓小型超市,使報紙無法匹敵﹔新媒體的即時推送、傳受交互功能滿足了報紙無法實現的、人們渴望已久的跨時空互動,對傳統報紙的內容、發行模式造成替代性威脅。當讀者花一元錢從報攤買到或從自家訂閱箱拿到一份當日報紙,看到的都是“舊聞”時,長期培養起來的閱讀慣習就在“舊聞”日復一日的沖擊下喪失。

與此同時,新興“屏媒”在即時推送、傳受交互的信息提供中培養了人們的“屏閱讀”習慣。此消彼長,報紙讀者被新媒體褫奪。讀者流失與新媒體開辟的精准廣告投放模式相互作用,對大眾報紙賴以生存的二重銷售模式形成致命沖擊。由是讀者流失、盈利下降、人才自然流失,傳統報業邁入了不革命即退出歷史舞台的惡性循環。生與死,還真是個問題。

二、全媒體生態下紙媒改革路徑

面對全媒體的生態扼殺,報業到了要麼退出歷史舞台,要麼自我改革的生死關頭。改革能否成功,關系到紙媒的未來。“沒有一種媒介具有孤立的意義和存在,任何一種媒介隻有在與其他媒介的相互作用中,才能實現自己的意義和存在”。[7]因此,紙媒改革必須在全媒體生態中,基於紙媒獨一無二的特性,而非原有慣習、思維與觀念展開致思。如上所述,紙張的物理特性與文字閱讀對人類交流的獨特價值,是“屏媒”不具備而紙媒特有的特性。基於此,筆者認為紙媒可從內容、形式、發行、盈利四個層面展開革命致思,建構適合全媒體生態的新模式。

(一)內容改革的理論致思

媒介是人與人得以交流的載體,內容才是人們是否願意、樂於參與公共交流的關鍵。什麼樣的內容才能誘導人們去閱讀報紙?都市報接二連三地停刊,一再証明傳統內容模式行不通了。面對兩微一端、算法推薦、區塊鏈、人工智能不斷涌現的現實,如何組裝報紙這個小型信息超市,才能讓目標讀者有“到此一游”的獲得感?傳統觀念認為,獨家資訊、深層信息是紙媒“內容為王”的關鍵,正是依靠這一點,紙媒戰勝了來自廣播、電視的生態沖擊。但密集化的信息網絡、競爭激烈的傳播渠道使一家媒體獲取獨家資訊的概率更低,新聞首發權早被用戶生產佔據半壁江山。紙媒適合承載深層信息,人們也更傾向於通過紙媒閱讀深層信息,這的確也符合紙媒獨一無二的生態位,但現實卻是此類信息生產成本高,供給有限。故全媒體高度復雜、多元的內容生態悄然解構了傳統紙媒的內容組合,故重建紙媒“內容為王”,須洞察讀者頭腦中產品閱讀的生態,找到“屏閱讀”無法替代或缺失的閱讀位。深度閱讀、文字閱讀是“屏閱讀”沒有,而紙媒獨有的生態位。

人類須臾離不開新聞。范長江所說的“新聞就是廣大群眾欲知應知而未知的重要事實”,[8]揭示了讀者新聞閱讀的通性,是媒體內容組合的不變標准。“欲知”是讀者短期的新聞需求心理,可通過調研、長期觀察而獲得,其判斷依據某種意義上可轉化為智能時代的新聞價值規律。“應知”是事關公眾長遠/根本利益,讀者尚未意識到,媒介機構、政府組織基於人類/民族共同體的高度“塞給”讀者的未知事實。全媒體生態壓力下,紙媒的內容改革致思邏輯亦在於此,即要在全媒體生態下而非傳統媒體生態下思考怎樣架構紙媒的內容組合可滿足目標讀者“欲知應知而未知的重要事實”。

當下全媒體架構的數字內容生態具有數量指數化增長、有用信息被淹沒,信息碎片化、娛樂化泛濫成災,專業媒體主導優質內容,海量用戶生產崛起,內容產品匯聚平台化、內容分發趨於智能化、精准化等特征。隨之用戶信息接收出現了:(1)面對海量信息的信息迷失﹔(2)搜集、整理與吸收海量信息的信息焦慮﹔(3)獲取有用信息的時間成本普遍增加﹔(4)“信息繭房”的心理困擾﹔(5)“屏閱讀”的心理疲勞和信息消費的空虛感增強﹔(6)事實真相更加依賴專業機構、權威信源等新特征。由是希望獲得簡潔、有用的信息,逃避信息轟炸,要求“靜靜待著”權利和“被遺忘”的刪除權意識也隨之增強。信息接收的由多趨少、由瑣碎趨向精華的意識轉換,即是紙媒重獲讀者信任,奪回失去的讀者閱讀生態位的關鍵時期。

基於此,紙媒內容改革應以落實目標讀者“欲知應知而未知的重要事實”為根本方向,採取:(1)精編主義立場從信息海洋中精選、精編當日新聞精華,為目標讀者提供“欲知應知”的重要事實,使目標讀者漸漸養成5—10分鐘紙媒閱讀勝過10—30分鐘屏閱讀的獲得感。(2)基於公眾知情權,從全球視野、本地視角深入解讀讀者“應知”的硬新聞,滿足讀者的深層信息需要。“應知”信息是化“用戶”為“公眾”的中介,是培養公民意識、社會責任感、共同體意識的媒介。提供“應知”信息也是專業媒體義不容辭的社會責任。(3)借助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整合海量碎片化信息,勾勒海量信息的典型圖像,幫助讀者減輕信息焦慮。(4)供給本地有價值的權威資訊,為目標讀者的生活提供信息向導。(5)提供有趣味、有哲理、有益身心的美文,舒緩目標讀者的信息焦慮與生活壓力等。簡言之,未來紙媒的內容組合應將信息消遣、即時資訊等快閱讀讓位給“屏媒”,深耕適合紙媒“慢閱讀”的深層信息,並以精編主義+深層信息+本地權威+全景信息+哲理美文為主,打造契合深度閱讀的全新內容模式,培養讀者“紙媒是最佳精讀載體”的心理認知。

(二)形式改革的理論致思

生態競爭越殘酷,細節越能決定成敗。木桶效應提醒我們,系統效能的有效發揮取決於短板而非長板。優質內容讓讀者接受,須有契合內容的全新形式。形式即指一種表達方式、一種版面風格,也指一種外在形態。本文特指后者,即紙媒的開張、折疊、色彩、厚度等可見的材質形態。在二重銷售模式的長期支持下,報紙養成了大開張、可他用、厚重的形式慣習。讀者訂閱、購買一份報紙,可獲取新聞,也可隨手丟棄或作為包裝材料,報社則以廣告收入補貼發行虧損,故傳統大眾報紙嚴格意義上是以新聞為誘餌的廣告紙,正因如此,剪報成為保存有用信息的主要方式。然而,隨著環保意識的全面覺醒,“屏媒”體積小容量大,易於攜帶,信息易於調取、查閱,報紙攜帶的不便就顯現出來,如無法裝進口袋,旅途中要時刻用手拿著或裝進背包,訂閱又使家中報紙成堆,需定期分類處理,無形中增加了讀者獲取信息的成本。可見,相對於諸如智能手機等“屏媒”,報紙就顯得累贅、多余。這是家庭讀者放棄訂閱的心理因素之一,也是免費地鐵報被智能手機所取代的關鍵所在。因此,紙媒“紙型”革命的方向是更易於讀者攜帶、存放或處理。由此思路,紙型改革應:(1)由“大”轉“小”,乃至回歸書本樣式,便於攜帶﹔(2)由“厚”轉“薄”,讓可存儲資訊、信息“印”在紙上,讓高流通的資訊、知識“留”在屏內,真正體現紙媒“白紙黑字”的獨特性。

(三)發行改革的理論致思

報紙斷崖式下滑,傳播渠道的“失靈”是其中的關鍵症結。[9]這是可見的事實。隨著智能接收終端的普及,網絡傳播速率的5G時代到來,基於現代物流或發行網絡的紙媒傳遞渠道,根本無法匹敵互聯網,報紙也隨之被拇指“殺死”,死於傳播渠道的最后100或200米。換言之,人們更樂於窩在沙發上從智能手機等“屏媒”中消費數字資訊,不願去訂閱箱取報紙,或去附近報攤購買。因此,能否及如何解決報紙的發行困境,事關紙媒的生死。

除重大突發等特殊新聞,讀者急於知曉,渴求零時延的心理需求外,對於深層內容等非特殊新聞,讀者並非“急於知曉”。這是報紙在時延被壓縮到極致的5G時代,能夠得以生存的唯一心理依據。然而,報紙發行仍延續傳統的批量生產、定時分發模式,即“印刷廠—發行總站/郵局—批發站/分局—發行人員/郵遞員—訂閱箱/報攤—讀者”的線性模式,存在發行時間過長,讀者接收不便等問題,其中最大弊端是發行人員隻扮演傳遞角色,媒體機構無法借助發行渠道與讀者建立情感聯系(編輯部不得不通過信函、郵件、QQ、微信群等渠道與讀者建立情感聯系),而發掘用戶/讀者資源,實現多贏,是互聯網平台共享經濟的本質。

因此,在讀者可接受的時延心理下,如何盡可能地縮短發行時間,減少讀者獲取不便,優化發行成本,建立全媒體生態下報紙發行新模式,是報紙發行改革的致思中心。對此可以(1)借鑒或融合快遞模式,使分離的發行員、快遞員的角色融合,實現快遞員送貨上門時順帶送報,或讀者取快遞時順帶取報。(2)利用新技術,改造傳統訂閱箱使之智能化,使訂閱箱與快遞櫃合一。如在每棟居民樓門口安裝一個快遞櫃,使每個家庭都擁有自己的智能窗口,便於居民取報/快遞。(3)改造家用打印機,使之智能化,將發行終點直接到戶,實現傳統發行模式的革命。打印機、傳真機的二合一、小型化、家庭化,距離讀者自己打印報紙隻有一步之遙,隻需在打印機程序中安裝連通報社的智能化芯片就可增添打印機手動/自動打印報紙的新功能。此技術若能發明,可一勞永逸地解決報紙發行依靠物流的技術困境,然而要使讀者願意接受此項技術,須有報紙小型化、紙張回收等配套措施。

(四)盈利模式改革的理論致思

紙媒依賴廣告的二重銷售模式早被新媒體徹底顛覆,能否在全媒體生態中建立新型盈利模式,關系到作為行業的紙媒能否存在,這是報紙是否會消亡的核心、關鍵。津貼、公費訂閱隻能暫時輸血給紙媒,不能長久維系其生命。全媒體生態中,紙媒的盈利方式是什麼?無法依賴廣告,常規思維告訴我們,隻能依靠高質量內容向讀者收費。“收費牆”是這一思維模式的產物,是面向紙媒數字版的一種設計,是傳播渠道“失靈”后以技術手段維系紙媒盈利的一種方式。而能否提供讓讀者滿意的高質量內容,如何讓讀者產生付費購買的意願,如何保証高質量內容不被其他平台“泄密”分享,這三個問題時刻考驗著“收費牆”存在的合理性。可見,收費牆是未來紙媒盈利的一種,而並非唯一。

全媒體環境下,再造紙媒的盈利模式,從報紙本身角度致思已行不通,而應在媒介集團的盈利生態中探索報紙的存在價值及盈利模式。如上所述,全媒體生態下,紙媒偏向紙質閱讀的高端用戶,偏向閱讀文字的社會精英﹔“屏媒”偏向快閱讀的中低端用戶,偏向影像視聽消費的大眾。因此,紙媒盈利的新模式可有:(1)多渠道分攤內容生產成本,中央廚房式生產即是其代表。(2)向讀者收費。網絡知識付費表明,讀者願意用錢來購買時間,尤其是樂於購買對自己有用、有益、有趣的資訊和知識。問題是:在強大的傳統偏見制約下,紙媒停留在批量化生產的工業時代,沒有養成細化資訊、知識市場的新觀念(缺乏即時交互功能,是紙媒無法養成這一觀念的技術前提,反之,新媒體即時交互功能使網絡知識付費社區成為可能)。因此,如何借助新媒體技術,探索紙媒的知識付費模式,是突破紙媒盈利模式瓶頸的關鍵。這需要紙媒深耕目標讀者,知曉讀者資訊、知識需求的盲點、熱點﹔嫁接新媒體的即時交互功能,細分讀者需求市場,將需要同一類型的資訊、知識的讀者匯聚在同一平台,為其定期提供相應的內容產品。如目前可為公司、企業、事業單位等特殊讀者提供具有決策價值的特種資訊服務。(3)架構消費者、生產/銷售商即時交互的權威平台,以平台盈利模式替代廣告盈利模式,實現讀者/消費者、生產/銷售商與紙媒的多贏。建構、維系海量用戶共同使用的媒介平台,讓平台服務於用戶的同時為用戶創造利潤,是騰訊、淘寶等互聯網公司新興盈利模式的本質表現。報紙本身即是公共平台,且是讀者心目中有較高信譽度的權威平台,然而因其缺乏即時交互功能,報紙平台的盈利意識極為薄弱。故如何嫁接新媒體即時交互功能,激活發行渠道,轉變傳統觀念,增強平台意識,是建立紙媒平台盈利模式的關鍵。

三、結語

美國廣播電台在20世紀20年代擺脫電器公司一個子部門角色的關鍵一步,是1926年美國無線電公司、通用公司和威斯汀豪斯公司聯合成立了一家獨立的全國廣播公司。在這家公司的創新與示范帶動下,作為行業的美國廣播業得以真正確立。這個案例表明,突破常規思維的實踐嘗試,是媒介社會角色產生質變的關鍵一環。當下全媒體生態壓力下的紙媒生死困局,正是紙媒突破傳統觀念束縛,敢於“吃螃蟹”的關鍵創新期,可謂成功即生,失敗即亡。然而,中國“黨管媒體”的歷史傳統與現實制度框架,意味著黨和國家主導推動的融媒體改革進程,需要契合各媒介獨一無二特性的“頂層設計”,紙媒也必須在融媒體改革大局中確定自身改革的定位、方向與路徑。因此,在互聯網、廣播、電視、智能手機、平板電腦、報紙等多種媒介之間生態厮殺,逐步彰顯其獨一無二特性的時期,在“頂層設計”的框架內,適當鬆綁放權,支持“吃螃蟹”,容許“犯錯”,用市場力量激活創新活力,是紙媒“轉型”成功和構建“融媒體模式”的關鍵一環。有此先決條件,中國紙媒突破自我的革命之路才能真正開啟,其在全媒體生態中獨一無二的生態位才更易於暴露,易於被人們發現、開發與利用。否則,中國紙媒的未來命運也許會像古代印刷術那樣被抑制數個世紀之久,乃至退出公共傳播領域,成為人際或小群體傳播的小眾媒介。

[本文為國家后期資助項目“社會化媒體空間表達與治理研究”(編號:18FXW013)和江蘇省社會科學基金點項目“黨報群眾路線的百年實踐研究(1920-2020)”(編號:13820154)的系列成果之一]

參考文獻:

[1]黃旦.試說“融媒體”:歷史的視角[J].新聞記者,2019(3).

[2]胡泳.理解麥克盧漢[J].國際新聞界,20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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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胡泳.理解麥克盧漢[J].國際新聞界,2019(1).

[5]羅伯特·K.洛根.被誤讀的麥克盧漢如何矯正[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8:27-28.

[6]埃裡克·麥克盧漢,弗蘭克·秦格龍.麥克盧漢精粹[M].何道寬,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362.

[7]羅伯特·K.洛根.被誤讀的麥克盧漢如何矯正[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8:72.

[8]范長江.記者工作感想[J].新聞戰線,1979(1).

[9]鞠靖.技術視角下的媒體融合[J].新聞記者,2019(3).

(作者為南京師范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

(責編:段佩伶(實習)、宋心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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