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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池弄瑣記

何加正
2021年10月19日14: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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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池弄可能是蘇州城裡最具特色的小弄之一。雖然它很短,短到幾分鐘就可以從這頭走到那頭。人家也很少,少到數來數去一共隻有十三個門牌。

但它就是一個濃縮的小姑蘇。沿著窄窄的青磚小路走過,右手,臨河人家評彈之聲婉轉悠揚﹔左手,小河裡漿聲吱吱呀呀。小弄的一邊是枕河人家的斑駁陸離,一邊是古老的小河靜靜流淌。河沿上一塊塊長條石連成的護欄,從這頭延伸到那頭,不高,彷如一條長凳,既給行人幾多安全,又給鄰裡人家小坐閑聊提供方便,更是步履勞累的行人休息的好場所。

從肖家巷進入鳳池弄

鳳池弄位於平江路平江河岸西側,和平江路隔河相望。南起鈕家巷,北至肖家巷。屬鈕家巷社區。

兩側差不多延續著這座江南古城幾千年歷史﹔四周街區、房屋、弄堂承載的是說不盡的古與今的傳說。

說她是個濃縮的小姑蘇,一點也不過分。首先就在於其典型的小橋、流水、人家的景致。

這河叫平江河,在河的這一段,長年的流水把鳳池弄和平江路一分為二﹔又巧妙地將其合二為一,融為一體。兩頭兩座石砌的石橋是連接二者的“搭扣”(早年,兩橋之間還有一座更小的石橋,相距也就幾十米)。河面不寬,橋更不長﹔流星大步,三五步便能從橋上跨過。北頭的雪糕橋,橋上有屋,小巧玲瓏,和南頭的壽安橋長相對望。雪糕橋的屋內本有一佛,常年注視河面,因而保了這段河上平安。老一輩的鳳池弄人對此堅信不疑,他們說這裡從未有人被淹過,就因為有佛的護佑。如今,此屋已成為一書屋,如今已成為服裝店。走累逛泛的旅游者們來此小坐一會,來杯咖啡,或者來支雪糕、冰淇淋之類,一邊看看手機,一邊觀賞這小橋流水,享受一刻美好時光。

雪糕橋上游人

從鳳池弄望過去,平江路上熙熙攘攘,紅衣綠裳,男女老少,南來北往,仿佛正在印証著歷史和現代的腳步是如何匆忙在此交匯著。從平江路望過來,一排安安靜靜的老屋不規則臨河排列著,白牆黛瓦,斑駁陸離,寫滿了歲月滄桑﹔三五個老人,操著吳儂細語,閑聊著,仿佛靜止了歲月流淌。

歷史是鳳池弄最值得驕傲的資本,誰也說不清歲月的源頭。

先說這條平江河,相傳為公元前514年伍子胥建吳國都城時所設計和建造,和岸上的平江路相攜兩千多年未曾改變,宋代《平江圖》便有明確標注。小河流水潺潺,岸上人家相連,千百年來雙雙聯袂譜寫了一幅姑蘇人家生活畫卷,同時也留下古城蘇州一條記憶的長廊。

平江河

鈕家巷和鳳池弄成L型,和北邊的肖家巷組成U型,鳳池弄是底下這一橫。U子型的中間部位,是個長盛不衰的歷史大舞台,千百年來演繹了說不盡的古城人間故事。鳳池弄之名,正是源於這些故事。

據王夢沂先生在其博客中描述,平江河西,鈕家巷和肖家巷之間,有一條古朴幽靜的沿河小巷,路面全都用青磚扁砌而成。轉角處一塊斑駁的路牌寫明:“鳳池弄”。別小看這條窄窄的巷子,它旁証了蘇州最早的私家園林——古鳳池園一段傳奇歷史。

據《宋平江城考》記載:“夷考鳳池,始於周宣王時,有鳳集於泰伯十六代孫吳武真家,故名。”作為泰伯的第十六世孫,當年武真在其駐地,即現在的鈕家巷一帶,建宅立園、植樹種花,並在園內筑有池沼,這處園池就叫“鳳池”,意在招引更多“鳳凰”翔集。據傳,鳳池園始筑於公元前789年,即周宣王三十九年,比伍子胥造闔閭大城還要早275年,足見是蘇州城最早的私家花園了。經過千百年的歲月輪回,花園逐步淪為普通民居,但唐宋時期鈕家巷一帶仍稱為“鳳池鄉”。

到了清初,鳳池園才得到重修。康熙年間,出生在平江路雪糕橋附近的顧汧宰相辭官回歸故裡,他購下了含武真宅第原址在內的大片私宅,進行重修。在鳳池鄉裡建造了一座鳳池園,還把自己的十六卷詩文集也題為《鳳池園集》。

顧家衰敗后,靠近臨頓路的部分鳳池園被蘇州名人潘世恩購得,修葺建成了“臨頓新居”,以奉養父親潘奕基。

潘世恩一生為官50余年,歷事乾隆、嘉慶、道光、咸豐四朝,被稱為"四朝元老",一品大臣,恩寵無比。

U型大舞台上,連續上演著一幕幕人間大劇。古鳳池園連同大宅、庭院,隨著歷史變遷,家族興衰,最終一分為三。鳳池園西部為潘氏所得。而東部即鳳池弄這邊,則歸了鹽運使陳大業。陳氏大建庭院,也修成一座新園(庭院曾被改為平江客棧)。中部則由王鴻翥藥鋪的王資敬購得並稍加修葺,建成了一個小園。至此,古鳳池園分屬三家,各自獨立,各有特色,三位園主竟都將自己的新園稱為“鳳池園”。

如今,鳳池園已不復存在,此弄卻得名“鳳池弄”。可見,她是千百年歷史沉澱的繼承者,說她是“小姑蘇”該當之無愧。

平江路上思婆橋

(二)

時間到了當代,社會幾經變遷,鳳池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早已成為“尋常百姓家”。

楊家差不多就在弄的中部,和幾戶人家,門戶緊挨,朝夕相處。連最年長的我的岳母老人家也說不清列祖列宗何時、因何來此居住。記憶中十幾歲嫁到楊家,到90多歲,就從未離開過這個普通、整潔、舒適,不算寬敞,但很具蘇州特色的老屋,過著和所有普通人一樣的蘇州人的生活。安靜,祥和,不急不燥。尤其退休后,一日三餐,飯后一杯茶﹔午后醒了,蘇州評彈重復的曲調和唱腔,永遠相隨。一輩子不知聽過多少遍的“說書先生”說的故事,仍然會時不時引起她會意的笑聲。就如同紹興人喝老酒,同一個品種,同一種味道,永遠喝不厭,愈喝愈享受。

周圍人家,家家重教尚文,一如整個蘇州風尚。子女們往往多學有所成,浪跡天南海北。楊家養育了五個子女,分別在北京、南京、杭州、蘇州生活,為事業奮斗,為小家奔忙。但和左鄰右舍在外的子女一樣,放出去的風箏,無論飛出去多遠,總有一根無形的線和鳳池弄緊緊相連。五個人其實就是一根藤上的五根枝蔓,無論在哪開花結果,出發點都在這裡,老屋永遠是他們的牽挂。鳳池弄團聚是他們最快樂的時光。我國已故航天英模楊敏達永遠是楊家族人共同的驕傲,他在秦嶺山洞工作近20年,主持完成了數十種、數千台次火箭發動機泵(發動機心臟)的研究試驗。裝機上天成功率達100%,創世界航天史上奇跡。他參與研究設計的我國長征系列火箭發動機,先后榮獲國家金、銀質獎和科技進步特等獎。楊敏達出身成長在鈕家巷,足見小橋流水,也一樣走出報國之士。

門口,一座很有江南特色的石砌碼頭貼在河沿上,河岸雖不很高,然拾級而下,有個方形大平台,通過平台,碼頭轉個彎才到得水面。如此設計,既避免了直接到河面的簡單,又增添了碼頭的實用性和觀賞性。早年河裡水流清澈的時候,這個碼頭很有用場,較寬的石面上可供左鄰右舍幾人同時使用。如今,碼頭的命運早已改變,就像院子裡那口小井,因為一度水質有變,不再使用而被填埋,碼頭的使用價值也逐漸減弱。但由於其建筑獨特,如今,常常成為旅游者取景的好地方。

鳳池弄人生活自在、愜意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便利。幾步路過去是雪糕橋,過得橋去,是一個鳳池弄人稱為“橋頭”的早市小市場。那時,平江路還沒有開發旅游。這裡差不多就是個當地人一個生活小中心。一大早,城外婁葑鄉的農民、城裡的小販,或肩擔,或搖船,將一筐筐新鮮蔬菜,河鮮、湖鮮,水果、雜物,一致排在橋頭石頭路的兩旁,形成熱鬧的早市。左右人家,提籃拎兜,來到這裡,左挑右撿。鮮活的魚蝦,脆嫩的蓮藕,水靈靈的紅菱,隨著季節變化,江南水鄉的各色應季農產品,應有盡有,豐富多彩,一年四季,天天如此。

南方和北方生活習慣上一大差別,是早起。早先,我愛人和蘇州的弟妹通話。這頭:“我們在買菜”﹔那頭:奇怪起來,“現在是下午,怎麼買菜?”后來才慢慢理解了北方生活習慣的差異。天不亮,橋頭便人聲鼎沸起來,小販的叫賣聲和討價還價聲在清晨濃重水汽的空氣中回蕩,組成一陣令人辨別不清的“嗡嗡”聲,嘈嘈雜雜。吳儂軟語,即使再大聲喧嘩,也難以做到窮凶極惡。因此,傳出來的既是中國市場常有的具有共性的市井之聲,又是濃重的蘇州特色的江南交響曲。其間還不時夾雜著挎籃賣花小囡用蘇州話唱出的一聲聲:“代代花茉莉花”,似訴似唱。

隨著霧氣散去,街面上逐漸恢復平靜。但早點店依然生意如常,小吃店裡常年顧客盈門。橋頭是鳳池弄平常人家離不開的存在。比如下午時光,左鄰右舍時不時來點生煎饅頭、蘿卜絲餅、油炸臭豆腐之類小點心,這些鳳池弄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點綴,差不多都賴以橋頭。

細膩可能是蘇州人共有的一大特征,最明顯表現在吃上。平常的一日三餐,燒個魚,做個肉,炒個菜什麼的,他們總會說出許多道道。關鍵是還能評出對別處人來說無法察覺或者根本就不想察覺的那一絲絲差異來。對應季性食材的苛求,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什麼季節吃什麼成了約定俗成的強大習慣,季節一過,再好的東西,往往也少人問津。春天青蠶豆下市,橋頭早市上,小河裡的小船上,全是賣青蠶豆的。吃的是青蠶豆,談的是青蠶豆,沒有哪家會錯過機會。可是季節一過,青蠶豆立馬銷聲匿跡。當然,隨著融入愈來愈多外地人,這些習慣也許會逐步改變。

一次一個人回去,巧遇家人都不在。同屋居住的大嬢嬢(姑母)泡杯茶讓我小坐,一會功夫老人家端來一碗自下的面條,其味道之鮮美,自今念念不忘,不知她是怎麼做出來的。大嬢嬢早年嫁於貝家老三,就是著名建筑設計師貝聿銘的弟弟。結婚后三年貝老三不幸病逝,老人家便回娘家居住。多少年,鳳池弄就是族人溫暖的港灣。

肖家巷裡面的一小巷

從雪糕橋沿著布滿歲月痕跡的石階下來,這邊牆角上方和鳳池弄垂直的方向標著:“肖家巷”。巷子不寬,早先的凹凸不平的石崗路,已經被平整的青磚路取代。但無論怎麼變化,左右人家房屋門楣還總是原先的模樣,粉牆黑瓦,高高低低,錯落有致。民間傳說,三國周瑜曾在此住過。

肖家巷也不長,沿著窄窄的巷子走出去是臨頓路,斜對面便是蘇州城裡最有名的商業中心觀前街了,吃的、喝得、穿的、用的,老字號、舶來品、國內品牌,國際名牌什麼都有。採芝齋的糖果,陸稿薦的醬汁肉,黃天源的糕團,稻香村的糕點,鬆鶴樓的美食,陸揚混沌,五花八門。早年,外地人來蘇州,如同到北京必逛王府井一樣,必須要來觀前街,否則,就不算來過蘇州。因此,這不又增加了鳳池弄的區位優勢?

南頭的壽安橋和雪糕橋風格迥然不同,沒有上下石階,橋面完全由幾條巨大的石條鋪成,和兩頭路面齊平。過得橋來,和鳳池弄成直角的就是鈕家巷。每個城市都有自己的性格,城市的張揚往往表現在建筑上。蘇州的傳統是內斂的。鈕家巷算得上是蘇州內斂特性最具代表的街區之一了。巷子本有一條小河貫穿其中,50年代填平后,本已窄小的街巷變身為較寬的街道,但始終普通、簡單,傳統的石崗路面,兩邊房屋簡朴老舊,大多低矮,甚至看起來有些雜亂,你看不到絲毫高大上痕跡。然而,前面說到的幾戶著名大宅名宅,恰恰就都隱身其中。如同蘇州的園林,外地人頭腦裡,所謂公園,園林,必定有一個看上去氣派的大門。到了蘇州,導游說某某園林到了,見到的往往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小門,令人狐疑不已。入得園來,山石池塘,亭台樓閣,回廊曲折,層層疊疊,方見別有洞天。

大宅院裡,往往曲徑通幽,你從普通門口進入,一路走去,院中還常常見到一塊塊綠油油的菜地,讓人不知是置身市中心還是在村裡。進去時是這條街巷,左拐右彎,出門時卻已到了另一個街巷。從肖家巷到大儒巷,在大宅之間穿來穿去,你就一會是顧頡剛故居,一會是唐納故居,這名人,那名人足跡,不經意間就來到你面前。

如今的潘世恩大宅,經過修繕,已成為蘇州狀元博物館。而鳳池弄這邊的陳家大宅,一度曾被改造成蘇州傳統特色的休假酒店平江客棧,如今息業了。肖家巷一側,東升裡文化藝術街正吸引愈來愈多的游人。相信,不久的將來,會有更多的景點逐步向游人開放。鈕家巷用其內斂、平常、簡朴的風格,向世人展示著蘇州悠久的城市文明和獨特的姑蘇文化。

(三)

蘇州園林和小橋流水是蘇州最具特色的兩張名片。而今,隨著經濟發展和城鄉建設推進,以及旅游經濟發力,蘇州園林逐步被搬到了全國各地,小橋流水也被許多地方仿造。說實話,一些地方投入頗豐,設計用心,建筑精良﹔流水彎彎,小橋精致,很受歡迎,有的也很有神韻,值得一游。但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不是蘇州。

在江南一帶,傳統的小橋流水人家也很普遍。不但城市有,農村的古鎮也很多。但也不知為什麼,仍然不是蘇州。

歷朝歷代,人們總是把小橋流水更多的和蘇州相連,小橋流水不自覺間成了蘇州的代名詞。

為什麼?說不清。

蘇州的小橋流水,屬於朴實無華的那種,好像是生活在這裡的歷代市民迫於生活所需,追求實用時,無意識之中建成的。是歲月堆砌的結果。在鳳池弄人眼裡,這些河,這些橋,就是生活本來的樣子。就像其他所有地方一樣,它是一個自然的存在。自然,是蘇州小橋流水的特性。

對面的平江路上

記得蘇州大學本部,也就是其前身東吳大學所在地天賜庄往西北,靠近平江路的地方,當時有兩座小石橋,一橫一豎跨在兩條交叉的小河上,其設計的巧妙,建筑的精致,組圖的完美,和周圍民居的協調,簡直就是一幅人間仙境圖。然而,當時的存在,僅僅就是人行的方便。隨著蘇州大學擴大和周圍新村改造,這一帶如今已不復存在。在蘇州,小橋和流水和民居,就是那麼隨意的存在著,沒有刻意追求,但總讓人感覺到它處處都是刻意追求的結果。

蘇州的小橋流水,離不開“巷”、“居”、“街”、“路”的配合,是水、橋、路、巷、街、居的綜合體。尤其離不開巷與居。“巷”,必須是蘇州的巷,而居又必須是蘇州的“居”。組合起來才是真正的蘇州。離開了巷和居,小橋流水就會失去大半的光彩,也就丟失了獨特的“蘇州味道”。

鳳池弄對面的平江路是這方面的最好說明。南從干將路入,北到東北街出,平江路全長約1600米。名為路,實際也是巷。寬寬窄窄,時而一邊臨河,時而河邊有宅。無論寬窄,變化的總是恰到好處。

和鳳池弄相對的這段,一半河側有屋,一半雙方臨河“對視”。無論你站在哪個角度,是從此岸看彼岸,還是從彼岸看此岸,流水、石岸、埠頭、小橋、老屋、舊巷,總是完美的組合在一個最恰當的鏡框裡,美不勝收。巷是蘇州的巷,居是蘇州的居,充滿了錯落有致的歲月痕跡和歷史滄桑,讓人體驗出無限的縱深感。年輕的情侶們往往喜歡在斑駁陸離的老牆前留個影,游人們則四處抓拍。景物是它的外在表現,內涵才是她牽動人心之所在。人們傾情的,正是她體現出來的一種“味道”和一種刻在骨子裡的文化。

江南雨多。落雨時節,細雨霏霏,飄飄洒洒落在小河裡,落在石橋上,落在小巷裡。此刻,人們打著雨傘在小巷穿行,在鳳池弄、在對面平江路上悠悠而過,愁腸婉轉靡靡悠長的評彈聲斷斷續續,別說一對年輕戀人,即使一位阿婆,一位年輕的媽媽牽著年幼的孩子在雨中,往往也是一首詩,一幅畫,一首歌。這就難怪歷來多少文人墨客總愛把江南雨巷作為抒發情感的題材和對象了。

對面休息的游人

(四)

鳳池弄的寧靜是本世紀初被打破的。

大約90年代末期,和老母親一起堅守在鳳池弄老宅的弟弟和弟妹,三天兩頭焦急來電,說鳳池弄一帶要拆遷了,老住戶要全部搬郊區去。老太太聽說了,反響強烈,說堅決不離開住了一輩子的鳳池弄老宅。那年,央視4頻道在蘇州拍片,居然採訪了她好長一段時間,老人家雖不會普通話,但聽得懂,在為子女們自豪的同時,流露的都是對鳳池弄的深情。我女兒在加拿大讀書時,一位加拿大律師朋友來蘇州,女兒專門介紹他拜訪老人家,見面后非常高興。如今的傳聞,讓他們很是焦急和擔心。還說大家都在傳說,平江路一帶將改造成綠地,做上海的后花園。我們說什麼也不信,因此也沒當回事。但經不住他們日盛擔心的訴說,還說鄰居們有的已經開始做搬遷准備了。這時才不免讓人擔心起來。正好“兩會期間”,省委梁寶華書記抽空和大家小聚,梁書記新聞科班出身,任過蘇州市委書記,較熟。期間,我說了蘇州方面的傳聞,梁書記認真聽了,說他沒有聽說過。我說,綠地全中國甚至全世界各地都有,但小橋流水,蘇州是唯一,如果拆了,將是歷史性遺憾。尚若傳聞是真,希望關注一下。

后來的事實讓我相信,一時間坊傳的“綠地”說也許並不確鑿。不久,平江路改造工程開始了,但不是拆遷,而是改造。所有建筑,修舊如舊,外形一律不變,隻在內部裝修和加固。一個嶄新而又古老的平江歷史文化街區開始逐步顯現。

這邊的鳳池弄,不寬的路面也隨之“破膛開肚”,埋了下水道。從“上水”到“下水”,說起來簡單,其實,對古老社區來說,卻意味著一次歷史性的跨越。有了下水設施,政府還免費為老宅裡家家戶戶裝上了抽水馬桶和洗手池,從此告別了千百年來人們生活中最大的困擾——倒馬桶的歷史。同時因為有了下水道,也解決了家家戶戶室內洗澡問題。鳳池弄的老宅子終於和現代文明接上了軌。

巷還是那個巷,宅還是那個宅,鳳池弄在大變中堅持了不變,悄沒生息的跨了這一步。整個平江街區更是如此。

在人們急切奔向現代化的時刻,許多地方在城市建設中,一個最簡單的做法往往是大拆大建。舊的消失了,新的很漂亮,但失去了不該失去的一切。蘇州平江歷史文化街區建設向人們展示了一個新的版本,樹立了一個新的榜樣。

鳳池弄從此也成為了一個“觀景台”和“風景線”。對面平江路上旅人整天熙熙攘攘,有天南海北國內游客,更有藍眼睛黃頭發的外國參觀者,一年四季不斷。每次回去,熱心的鄰居們總會給遠道而來的我們搬把小竹椅,坐在門口小河邊,泡杯濃茶,一邊品名敘舊,一邊觀賞對面旅客們來來往往,並時不時按下手機快門。而對面的游人也常常駐足看過來,將我們連同身后的老宅,河邊的埠頭看成風景,快樂按下快門。

在家門口看對面

鳳池弄永遠充滿溫馨回憶,油炸臭豆腐,蘿卜絲餅,炒螺螄,雞頭米,鈕家巷口的大餅油條,一應兒時的口味,弟妹們總是一樣一樣買來。

隨著平江路名聲愈來愈大,人流也愈來愈多,如今,正潮水般從雪糕橋和壽安橋分兩端逐步向鳳池弄漫延。昔日的寧靜消逝了。不過,鳳池弄人正在慢慢適應這個變化。

享年93歲的岳母,在鳳池弄生活了將近80年,雖然離開我們已經7年,八十、九十歲生日時,南京、北京、杭州、蘇州的兒孫們齊聚蘇州,四世同堂,其樂融融的歡樂情景,如今歷歷在目。

弟弟、弟妹也已退休,如今,他們是鳳池弄老宅的堅定守護者,新房子再好,他們還是感覺住在老宅裡踏實,一天也不願離開。弟妹也成了蘇州一個經常見諸報端的小有名氣的社區志願工作者,每天忙碌著,疫情期間更是不辭辛勞。

鳳池弄永遠是漂泊在外游子們的共同家園。 (來源:“金台天空”公眾號)

(責編:趙超、呂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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