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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媒体生态压力下纸媒改革的维度研究

刘继忠
2019年11月08日14: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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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闻爱好者》2019年第9期

【摘要】全媒体生态压力下,纸媒的未来在于纸媒特有的“纸”阅读的舒适感与文字符号最佳载体的生态位。据此前提,在全媒体生态环境下纸媒可以从内容、形态、发行、盈利四个维度展开革命致思,以精编主义整合海量信息中的深层资讯,打造全新的内容模式;改变报纸形态,使之变小,易于读者携带;改革传统发行模式,开发新技术缩短发行时延,搞活发行渠道;打造平台盈利模式替代传统广告盈利模式,是纸媒在全媒体生态中获得生存权的改革方向。

【关键词】纸媒改革;全媒体生态;独一无二

报纸将死的预言与不断有报纸停刊的现实相互印证,强化了“报纸将死”的认知。纸媒战胜广播、电视的历史却表明纸媒会收缩战线,不会死亡。随着移动互联网、5G和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全面崛起,个人电脑(台式、笔记本、平板等)、智能手机、阅读器等“屏”接受终端的智能化、便捷化,使得答案更倾向纸媒生命周期将近。任何预测都有风险,眼见也不见得为实。纸媒是否有未来,在于纸媒是否在全媒体生态中拥有独一无二的生态位,在于人类交流是否还需要这个生态位。历史是人书写的,纸媒独一无二的生态位需要人在全媒体生态中去发现,将之变现。这意味着纸媒坚守传统必亡,自我革命才是唯一出路。如何变,怎么变,路径是什么?遂成为近年来理论探讨与业界摸索的中心课题。纵观纸媒的探索实践,绝大多数是传统思维主导下的嫁接与“转型”,成立新部门,嫁接微博、微信、客户端、二维码等新媒体,或“转型”为电子报、手机报、网络版、PDF版等局部改革,而鲜有基于全媒介生态中纸媒独一无二的生态位对原有组织架构、外在形态、内容、发行与盈利模式的革命致思。

“一种媒介,要完全展现自己独一无二的特征,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而且是否一定有一个完结的终点也未可知”。[1]要认知媒介“独一无二的特性”,麦克卢汉“我们透过后视镜来观察目前,我们倒着走向未来”[2]的探索方法是可行路径。“倒着走向未来”的隐喻是指对历史作倒着放映电影式的现象学观察。现象学观察是由现象学创始人埃德蒙德·胡塞尔倡导,经诸多现象学家实践的“一种建立在直接直观和本质认识上的严格的哲学方法”[3],是一种抛弃先入为主之见,“面向事情本身”,直接面对思考对象的质化方法。倒着放映历史,“才能在熟悉中发现陌生,在新中体验旧,并因之受到震撼”,[4]继而发现被遮蔽的媒介特性。正因为字母表是西方所有而中国所无的东西,麦克卢汉和罗伯特·K.洛根(Robert Logan)在中西方文化的对比中才发现了字母表具有促进抽象、逻辑、系统等思想的文化效应。[5]这在于“人只能意识到这个环境之前的老环境。换句话说,只有当它被新环境取代时,老环境才成为看得见的东西”。[6]因此,只有在倒着细察无纸的历史、有纸的历史及假如未来没有纸的多重文化对比中,才能深刻体悟纸媒隐藏的独一无二的媒介特性。基于此,本文在借助技术现象学探索纸媒独一无二特性的基础上,对纸媒自我革命作前期的理论探索,抛砖引玉,供方家批评和业界实践参考。

一、纸媒独一无二的特性

独一无二的生态位是“我有你无”,而有、无问题只能在生态系统中相对确定。所谓生态位是指生态系统中一个种群在时间、空间上所占据的位置及其与相关种群之间的功能关系与作用。只有在“纸”上书写,“纸”才有“媒”性,故可从“纸”和“媒”两个层面探索纸媒的独一无二性。换言之,“纸”作为“媒”,有哪些同一历史时期的媒体没有或虽有却不敌纸的材质优越性?作为“媒”的“纸”,在承载人类交流符号方面,有哪些同一历史时期的媒体所有却难以胜于纸的特殊性?

(一)全媒体生态中“纸”作为“媒”的独特性

纸张未发明之前,记录语言的文字、绘画载体主要有黏土、甲骨、岩石、铜器、竹简、木牍、羊皮、布帛、莎草纸等,它们普遍具有笨重、成本高、难普及、携带不便、书写空间有限、不适应机械印刷等缺陷,使人类交流的成本居高不下,交流范围限于一隅。纸张发明后,其材质轻、柔韧,取材广泛、造价低,易于书写、储存、携带等特性,使纸很快取代了竹木简。随着造纸技术的全球扩散,历经1000年,前述笨重的文字载体被纸张取代或被挤在人类文字、绘画交流的边缘地带。印刷术发明后,一方面加速了笨重文字载体的历史退场,另一方面促进了纸媒的社会扩张,除书籍外,出现了报纸、杂志、传单、小册子等多种形态。纸媒牢牢地确立了文字符号载体的霸主地位。

电报、电话、广播的发明与使用,使语言有了脱离文字传播的第二通道,对文字符号的霸主地位产生冲击。电影、电视等影像视听媒体的问世与普及,使图像、影像脱离具体材质实现了跨时空传播,人类的感官比例失衡重回平衡。因广播、电视等电子媒介主要承载声音、影像等视听符号,文字符号仅辅助承载。故电子媒体虽对纸媒产生生态冲击,却不能动摇纸媒文字符号载体的霸主地位。

对纸媒文字符号载体的霸主地位真正发起生态挑战的是键盘输入法。键盘输入法为文字符号开辟了不同于传统书写工具、书写载体的崭新范式,实现了文字处理、存储、传输的电子化、数字化,使文字摆脱“白纸黑字”的束缚,“活”了起来。文字也能在虚拟时空中批量化存储、传播,大大提高了人类文字交流的速度、广度与深度。故随着键盘输入法(后还有屏幕手写输入法)在各种接收终端的广泛使用,“纸”承载“媒”的功能所面临的生态危机更为严峻。

然而,键盘输入的文字呈现载体始终是电视、电脑、智能手机、阅读器等各种电子屏,即“屏媒”。与纸媒相比,计算机、互联网等新兴技术支持的电子屏具有文字存储海量,文字检索迅捷,文字可跨时空即时交互,携带较方便,可承载声音、图像等多种符号等纸媒不具有的物理优点,电子光而非自然光、严重依赖键盘等属性,使“屏媒”也有易产生视觉疲劳,会对眼球造成生理伤害,文字处理完全依赖键盘,文字排列组合的稳固性差,不具有“白纸黑字”功能等技术劣势。这一劣势正是纸媒在全媒体生态中独有的物理优势,是“纸”作为“媒”在未来媒介生态中得以安身立命的本体所在。总之,迄今为止,最适合文字符号的载体是纸张,而非对眼球产生潜在生理危害的“屏媒”。

(二)全媒体生态下“媒”所需“纸”的独特文化价值

全媒体生态下“媒”所需“纸”的独特文化价值,即作为“媒”的“纸”所承载的文字符号系统在全媒体符号系统中的独特文化价值。麦克卢汉以声觉空间、视觉空间,口语文化、书面文化、电子文化等术语描述口语、文字、模拟、数字声像等人类交流须臾不可离的基础性符号的生态失衡、再平衡的复杂关系,发现了媒介是人体的延伸,可改变人体感知比率等技术/媒介、身体之间的幽深关系。按照麦克卢汉的逻辑,没有文字的原始社会,人体感官比例均衡发展。文字产生后,文字破坏了人体感官的比例均衡,出现了倚重视觉的视觉空间,印刷术加重了这一趋势。电报、广播、电视及互联网等各种新兴媒介使声音、影像重归人类跨时空交流的符号体系,实现了类人际交流的全符号交互,使人类感官比例重归平衡。麦克卢汉的逻辑推演是否契合历史,难以确证,但电子化的声音、影像符号在跨时空传播中的登场,并没有排斥文字符号的存在价值,麦克卢汉本人也没有说“电力信息流时代”不需要文字,不需要印刷和书面文化。

事实上,自声音、图像/影像被新技术带入虚拟交流空间后,特别是随着5G时代的到来,借助摄像头、AI等新的信息技术,网络空间的“虚拟身体交流”日益增多,昌盛一时,侵占了文字交流的空间,但虚拟空间的“虚拟身体交流”所具有的诸如交流诉诸声、视觉,交流双方卷入程度高,从交流中获取有用信息的成本偏高,交流多集中在感性、经验的日常生活层面等弊端也逐渐显现出来,于是凸显出文字交流对于抽象思维、科学思维、系统思维训练的独特价值。换言之,语言与思维同轨,这一规律在全媒体声像泛滥的时代依然没有过时。声音、影像等视听符号可增强交流双方的感性认知,增加对认知对象的整体感知,却无助于乃至会损害人抽象的、理性思维、认知。电视人、容器人、电脑人、手机人等术语的先后出现,就是对声像文化伤害人类理性思维的学术批判。训练人们抽象的、理性思维/认知、全局/整体意识的只有脱离具体对象的文字符号。掌握文字符号的数量、熟练度仍然是人类理性思维、全局意识的重要体现。另外,声像等视听符号大大扩展了人们的经验感知范围,但感知后的公共表达需要转换为语言符号,需要“声像人”具有一定的文字功底。总之,全媒体实现了口语、文字、影像等人类所有交流符号的并置共存,不仅不可能消除文字符号,而且还不断强化文字符号独一无二的文化价值。

文字符号的独特价值与“纸”优于“屏”的阅读舒适感,是纸媒在广播、电视、互联网、计算机、智能手机、阅读器等多种媒体构成的多层次、复杂的媒体生态中所拥有的独一无二特性。可见,纸媒不会消亡。但这不意味着报业不会消亡或被挤到公共传播的边缘位置。报纸要获得生存,在纸媒生态系统中还需与承载知识的书籍有所不同。历史上,报纸主要承载反映社会现实、动态的“活”的信息与知识,与当下时间结合比较紧密,主要服务于人类短时期的横向信息交流。书籍主要承载反映社会规律、静态的“死”的知识,与当下时间结合不紧密,主要服务于人类纵向的知识与文化传承。也正因为此,全媒体对报业的冲击要远强于出版业。

事实上,自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崛起后,特别是随着智能手机等移动终端的普及和基于多种“屏媒”的微博、微信、公众号等应用产品的广泛使用,新媒体从多个层面对报业生存模式展开全方位生态攻击,攻击力量远超广播、电视。如新媒体的海量信息犹如大型超市碾压小型超市,使报纸无法匹敌;新媒体的即时推送、传受交互功能满足了报纸无法实现的、人们渴望已久的跨时空互动,对传统报纸的内容、发行模式造成替代性威胁。当读者花一元钱从报摊买到或从自家订阅箱拿到一份当日报纸,看到的都是“旧闻”时,长期培养起来的阅读惯习就在“旧闻”日复一日的冲击下丧失。

与此同时,新兴“屏媒”在即时推送、传受交互的信息提供中培养了人们的“屏阅读”习惯。此消彼长,报纸读者被新媒体褫夺。读者流失与新媒体开辟的精准广告投放模式相互作用,对大众报纸赖以生存的二重销售模式形成致命冲击。由是读者流失、盈利下降、人才自然流失,传统报业迈入了不革命即退出历史舞台的恶性循环。生与死,还真是个问题。

二、全媒体生态下纸媒改革路径

面对全媒体的生态扼杀,报业到了要么退出历史舞台,要么自我改革的生死关头。改革能否成功,关系到纸媒的未来。“没有一种媒介具有孤立的意义和存在,任何一种媒介只有在与其他媒介的相互作用中,才能实现自己的意义和存在”。[7]因此,纸媒改革必须在全媒体生态中,基于纸媒独一无二的特性,而非原有惯习、思维与观念展开致思。如上所述,纸张的物理特性与文字阅读对人类交流的独特价值,是“屏媒”不具备而纸媒特有的特性。基于此,笔者认为纸媒可从内容、形式、发行、盈利四个层面展开革命致思,建构适合全媒体生态的新模式。

(一)内容改革的理论致思

媒介是人与人得以交流的载体,内容才是人们是否愿意、乐于参与公共交流的关键。什么样的内容才能诱导人们去阅读报纸?都市报接二连三地停刊,一再证明传统内容模式行不通了。面对两微一端、算法推荐、区块链、人工智能不断涌现的现实,如何组装报纸这个小型信息超市,才能让目标读者有“到此一游”的获得感?传统观念认为,独家资讯、深层信息是纸媒“内容为王”的关键,正是依靠这一点,纸媒战胜了来自广播、电视的生态冲击。但密集化的信息网络、竞争激烈的传播渠道使一家媒体获取独家资讯的概率更低,新闻首发权早被用户生产占据半壁江山。纸媒适合承载深层信息,人们也更倾向于通过纸媒阅读深层信息,这的确也符合纸媒独一无二的生态位,但现实却是此类信息生产成本高,供给有限。故全媒体高度复杂、多元的内容生态悄然解构了传统纸媒的内容组合,故重建纸媒“内容为王”,须洞察读者头脑中产品阅读的生态,找到“屏阅读”无法替代或缺失的阅读位。深度阅读、文字阅读是“屏阅读”没有,而纸媒独有的生态位。

人类须臾离不开新闻。范长江所说的“新闻就是广大群众欲知应知而未知的重要事实”,[8]揭示了读者新闻阅读的通性,是媒体内容组合的不变标准。“欲知”是读者短期的新闻需求心理,可通过调研、长期观察而获得,其判断依据某种意义上可转化为智能时代的新闻价值规律。“应知”是事关公众长远/根本利益,读者尚未意识到,媒介机构、政府组织基于人类/民族共同体的高度“塞给”读者的未知事实。全媒体生态压力下,纸媒的内容改革致思逻辑亦在于此,即要在全媒体生态下而非传统媒体生态下思考怎样架构纸媒的内容组合可满足目标读者“欲知应知而未知的重要事实”。

当下全媒体架构的数字内容生态具有数量指数化增长、有用信息被淹没,信息碎片化、娱乐化泛滥成灾,专业媒体主导优质内容,海量用户生产崛起,内容产品汇聚平台化、内容分发趋于智能化、精准化等特征。随之用户信息接收出现了:(1)面对海量信息的信息迷失;(2)搜集、整理与吸收海量信息的信息焦虑;(3)获取有用信息的时间成本普遍增加;(4)“信息茧房”的心理困扰;(5)“屏阅读”的心理疲劳和信息消费的空虚感增强;(6)事实真相更加依赖专业机构、权威信源等新特征。由是希望获得简洁、有用的信息,逃避信息轰炸,要求“静静待着”权利和“被遗忘”的删除权意识也随之增强。信息接收的由多趋少、由琐碎趋向精华的意识转换,即是纸媒重获读者信任,夺回失去的读者阅读生态位的关键时期。

基于此,纸媒内容改革应以落实目标读者“欲知应知而未知的重要事实”为根本方向,采取:(1)精编主义立场从信息海洋中精选、精编当日新闻精华,为目标读者提供“欲知应知”的重要事实,使目标读者渐渐养成5—10分钟纸媒阅读胜过10—30分钟屏阅读的获得感。(2)基于公众知情权,从全球视野、本地视角深入解读读者“应知”的硬新闻,满足读者的深层信息需要。“应知”信息是化“用户”为“公众”的中介,是培养公民意识、社会责任感、共同体意识的媒介。提供“应知”信息也是专业媒体义不容辞的社会责任。(3)借助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整合海量碎片化信息,勾勒海量信息的典型图像,帮助读者减轻信息焦虑。(4)供给本地有价值的权威资讯,为目标读者的生活提供信息向导。(5)提供有趣味、有哲理、有益身心的美文,舒缓目标读者的信息焦虑与生活压力等。简言之,未来纸媒的内容组合应将信息消遣、即时资讯等快阅读让位给“屏媒”,深耕适合纸媒“慢阅读”的深层信息,并以精编主义+深层信息+本地权威+全景信息+哲理美文为主,打造契合深度阅读的全新内容模式,培养读者“纸媒是最佳精读载体”的心理认知。

(二)形式改革的理论致思

生态竞争越残酷,细节越能决定成败。木桶效应提醒我们,系统效能的有效发挥取决于短板而非长板。优质内容让读者接受,须有契合内容的全新形式。形式即指一种表达方式、一种版面风格,也指一种外在形态。本文特指后者,即纸媒的开张、折叠、色彩、厚度等可见的材质形态。在二重销售模式的长期支持下,报纸养成了大开张、可他用、厚重的形式惯习。读者订阅、购买一份报纸,可获取新闻,也可随手丢弃或作为包装材料,报社则以广告收入补贴发行亏损,故传统大众报纸严格意义上是以新闻为诱饵的广告纸,正因如此,剪报成为保存有用信息的主要方式。然而,随着环保意识的全面觉醒,“屏媒”体积小容量大,易于携带,信息易于调取、查阅,报纸携带的不便就显现出来,如无法装进口袋,旅途中要时刻用手拿着或装进背包,订阅又使家中报纸成堆,需定期分类处理,无形中增加了读者获取信息的成本。可见,相对于诸如智能手机等“屏媒”,报纸就显得累赘、多余。这是家庭读者放弃订阅的心理因素之一,也是免费地铁报被智能手机所取代的关键所在。因此,纸媒“纸型”革命的方向是更易于读者携带、存放或处理。由此思路,纸型改革应:(1)由“大”转“小”,乃至回归书本样式,便于携带;(2)由“厚”转“薄”,让可存储资讯、信息“印”在纸上,让高流通的资讯、知识“留”在屏内,真正体现纸媒“白纸黑字”的独特性。

(三)发行改革的理论致思

报纸断崖式下滑,传播渠道的“失灵”是其中的关键症结。[9]这是可见的事实。随着智能接收终端的普及,网络传播速率的5G时代到来,基于现代物流或发行网络的纸媒传递渠道,根本无法匹敌互联网,报纸也随之被拇指“杀死”,死于传播渠道的最后100或200米。换言之,人们更乐于窝在沙发上从智能手机等“屏媒”中消费数字资讯,不愿去订阅箱取报纸,或去附近报摊购买。因此,能否及如何解决报纸的发行困境,事关纸媒的生死。

除重大突发等特殊新闻,读者急于知晓,渴求零时延的心理需求外,对于深层内容等非特殊新闻,读者并非“急于知晓”。这是报纸在时延被压缩到极致的5G时代,能够得以生存的唯一心理依据。然而,报纸发行仍延续传统的批量生产、定时分发模式,即“印刷厂—发行总站/邮局—批发站/分局—发行人员/邮递员—订阅箱/报摊—读者”的线性模式,存在发行时间过长,读者接收不便等问题,其中最大弊端是发行人员只扮演传递角色,媒体机构无法借助发行渠道与读者建立情感联系(编辑部不得不通过信函、邮件、QQ、微信群等渠道与读者建立情感联系),而发掘用户/读者资源,实现多赢,是互联网平台共享经济的本质。

因此,在读者可接受的时延心理下,如何尽可能地缩短发行时间,减少读者获取不便,优化发行成本,建立全媒体生态下报纸发行新模式,是报纸发行改革的致思中心。对此可以(1)借鉴或融合快递模式,使分离的发行员、快递员的角色融合,实现快递员送货上门时顺带送报,或读者取快递时顺带取报。(2)利用新技术,改造传统订阅箱使之智能化,使订阅箱与快递柜合一。如在每栋居民楼门口安装一个快递柜,使每个家庭都拥有自己的智能窗口,便于居民取报/快递。(3)改造家用打印机,使之智能化,将发行终点直接到户,实现传统发行模式的革命。打印机、传真机的二合一、小型化、家庭化,距离读者自己打印报纸只有一步之遥,只需在打印机程序中安装连通报社的智能化芯片就可增添打印机手动/自动打印报纸的新功能。此技术若能发明,可一劳永逸地解决报纸发行依靠物流的技术困境,然而要使读者愿意接受此项技术,须有报纸小型化、纸张回收等配套措施。

(四)盈利模式改革的理论致思

纸媒依赖广告的二重销售模式早被新媒体彻底颠覆,能否在全媒体生态中建立新型盈利模式,关系到作为行业的纸媒能否存在,这是报纸是否会消亡的核心、关键。津贴、公费订阅只能暂时输血给纸媒,不能长久维系其生命。全媒体生态中,纸媒的盈利方式是什么?无法依赖广告,常规思维告诉我们,只能依靠高质量内容向读者收费。“收费墙”是这一思维模式的产物,是面向纸媒数字版的一种设计,是传播渠道“失灵”后以技术手段维系纸媒盈利的一种方式。而能否提供让读者满意的高质量内容,如何让读者产生付费购买的意愿,如何保证高质量内容不被其他平台“泄密”分享,这三个问题时刻考验着“收费墙”存在的合理性。可见,收费墙是未来纸媒盈利的一种,而并非唯一。

全媒体环境下,再造纸媒的盈利模式,从报纸本身角度致思已行不通,而应在媒介集团的盈利生态中探索报纸的存在价值及盈利模式。如上所述,全媒体生态下,纸媒偏向纸质阅读的高端用户,偏向阅读文字的社会精英;“屏媒”偏向快阅读的中低端用户,偏向影像视听消费的大众。因此,纸媒盈利的新模式可有:(1)多渠道分摊内容生产成本,中央厨房式生产即是其代表。(2)向读者收费。网络知识付费表明,读者愿意用钱来购买时间,尤其是乐于购买对自己有用、有益、有趣的资讯和知识。问题是:在强大的传统偏见制约下,纸媒停留在批量化生产的工业时代,没有养成细化资讯、知识市场的新观念(缺乏即时交互功能,是纸媒无法养成这一观念的技术前提,反之,新媒体即时交互功能使网络知识付费社区成为可能)。因此,如何借助新媒体技术,探索纸媒的知识付费模式,是突破纸媒盈利模式瓶颈的关键。这需要纸媒深耕目标读者,知晓读者资讯、知识需求的盲点、热点;嫁接新媒体的即时交互功能,细分读者需求市场,将需要同一类型的资讯、知识的读者汇聚在同一平台,为其定期提供相应的内容产品。如目前可为公司、企业、事业单位等特殊读者提供具有决策价值的特种资讯服务。(3)架构消费者、生产/销售商即时交互的权威平台,以平台盈利模式替代广告盈利模式,实现读者/消费者、生产/销售商与纸媒的多赢。建构、维系海量用户共同使用的媒介平台,让平台服务于用户的同时为用户创造利润,是腾讯、淘宝等互联网公司新兴盈利模式的本质表现。报纸本身即是公共平台,且是读者心目中有较高信誉度的权威平台,然而因其缺乏即时交互功能,报纸平台的盈利意识极为薄弱。故如何嫁接新媒体即时交互功能,激活发行渠道,转变传统观念,增强平台意识,是建立纸媒平台盈利模式的关键。

三、结语

美国广播电台在20世纪20年代摆脱电器公司一个子部门角色的关键一步,是1926年美国无线电公司、通用公司和威斯汀豪斯公司联合成立了一家独立的全国广播公司。在这家公司的创新与示范带动下,作为行业的美国广播业得以真正确立。这个案例表明,突破常规思维的实践尝试,是媒介社会角色产生质变的关键一环。当下全媒体生态压力下的纸媒生死困局,正是纸媒突破传统观念束缚,敢于“吃螃蟹”的关键创新期,可谓成功即生,失败即亡。然而,中国“党管媒体”的历史传统与现实制度框架,意味着党和国家主导推动的融媒体改革进程,需要契合各媒介独一无二特性的“顶层设计”,纸媒也必须在融媒体改革大局中确定自身改革的定位、方向与路径。因此,在互联网、广播、电视、智能手机、平板电脑、报纸等多种媒介之间生态厮杀,逐步彰显其独一无二特性的时期,在“顶层设计”的框架内,适当松绑放权,支持“吃螃蟹”,容许“犯错”,用市场力量激活创新活力,是纸媒“转型”成功和构建“融媒体模式”的关键一环。有此先决条件,中国纸媒突破自我的革命之路才能真正开启,其在全媒体生态中独一无二的生态位才更易于暴露,易于被人们发现、开发与利用。否则,中国纸媒的未来命运也许会像古代印刷术那样被抑制数个世纪之久,乃至退出公共传播领域,成为人际或小群体传播的小众媒介。

[本文为国家后期资助项目“社会化媒体空间表达与治理研究”(编号:18FXW013)和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点项目“党报群众路线的百年实践研究(1920-2020)”(编号:13820154)的系列成果之一]

参考文献:

[1]黄旦.试说“融媒体”:历史的视角[J].新闻记者,2019(3).

[2]胡泳.理解麦克卢汉[J].国际新闻界,2019(1).

[3]倪梁康.现象学运动的基本意义:纪念现象学运动一百周年[J].中国社会科学,2000(4).

[4]胡泳.理解麦克卢汉[J].国际新闻界,2019(1).

[5]罗伯特·K.洛根.被误读的麦克卢汉如何矫正[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8:27-28.

[6]埃里克·麦克卢汉,弗兰克·秦格龙.麦克卢汉精粹[M].何道宽,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362.

[7]罗伯特·K.洛根.被误读的麦克卢汉如何矫正[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8:72.

[8]范长江.记者工作感想[J].新闻战线,1979(1).

[9]鞠靖.技术视角下的媒体融合[J].新闻记者,2019(3).

(作者为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

(责编:段佩伶(实习)、宋心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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