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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新闻纸》研究评述

陈亚杰
2019年11月29日10:35 | 来源:今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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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深圳大学2018年研究生创新发展基金项目:“林则徐译报的新闻编辑理念探究”( PIDFP-RW2018004)。

(深圳大学 传播学院,广东 深圳 518060)

摘要:1939年林则徐到广州禁烟期间为了“探访夷情”组织翻译了大量西方书报,在报纸方面的成果便是《澳门新闻纸》,这也是目前已知的我国第一份译报。目前国内对《澳门新闻纸》的研究经历从对译报自身信息的考证,到对译报报刊性质的探讨,再到以理论解释译报发展与影响三个阶段。未来的研究应注重新的史料的使用,加强《澳门新闻纸》对中国新闻事业启蒙与影响的研究,采用跨学科的研究视角。

关键词:澳门新闻纸;林则徐;译报;研究评述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19)11-0000-04

《澳门新闻纸》是我国第一份译报,其一经发现便引起了学界的重视,历史学、新闻学和翻译学等学者均相继对它展开了研究。笔者查阅近几十年来的相关研究发现,几十年来各学科学者对《澳门新闻纸》的研究不断丰富,研究广度与深度不断加强,本文拟通过对过往研究进行综述,以期展现我国几十年研究《澳门新闻纸》的面貌,也为未来研究提供借鉴。

一、林则徐译报及后世之研究

1839年,林则徐在广东禁烟期间,为了“探访夷情”,组织命人翻译西方报刊,这便是目前已知的我国第一份译报《澳门新闻纸》。这些译报的原文早已遗失,只是在林则徐致怡良的信及后人的零星言谈中略有记载。根据宁树藩考证,最早论及林则徐译报活动的是戈公振的《中国报学史》,但其记载多不准确[1]。

林则徐译报的本真面目,直到上个世纪50年代才在南京图书馆中被发现。但其也仅是林则徐译报的抄校版本,并非原文,因其封面印有“澳门新闻纸”,故得名。现存的《澳门新闻纸》共6册,包含文章177则(学界对其篇数的说法不一,此处采取苏精的考证结果,他将原文和译文比较后发现,《澳门新闻纸》中有177篇),时间从1838年7月16日(苏精对译报英文原文进行考证后发现第一篇译自1839年7月16日的《广州纪事报》,此处日期属于误记)到最后一篇为1840年11月7日。

相比于《澳门新闻纸》,《澳门月报》更为人们所熟知,《澳门月报》存于魏源《海国图志》第八十一至八十二卷。《澳门新闻纸》出现后,学者将二者比对后发现《澳门月报》的内容是在《澳门新闻纸》的基础上加工选编的,《澳门新闻纸》繁芜、粗糙, 连通达也未完全做到, 《澳门月报》简洁、凝练, 字数减少一半还不止, 而意旨表达得更为清楚,[1]含有中国人的政治立场和民族意识。[2]

目前对《澳门新闻纸》和《澳门月报》最重要的研究是陈原的《林则徐译书》和林永俣的《论林则徐组织的绎译工作》两篇论文,以及参考了陈、林二文而编写的《中国新闻事业通史》。[3]。对于《澳门新闻纸》的研究则集中在新闻学、历史学、翻译学。早期以历史学研究为主,注重对其翻译情况的考订。后期的研究,历史学研究逐渐由将《澳门新闻纸》视为研究对象转为将其作为鸦片战争研究或林则徐开眼看世界的史料来用。而新闻学者则不断开阔新的研究视角和方法,包括对其新闻编辑内容的研究、报刊性质的探讨。在研究视角上也逐渐将译报置于当时的社会背景之中,而不再仅仅探讨报纸本身。

台湾学者苏精著《林则徐看见的世界》是首部研究《澳门新闻纸》的专著,是一本史料汇编。苏精将原文与译文、以及四位译者的信息考订出来,填补了当时不少研究的错误之处。通过对其原文和译文考订后发现,《澳门新闻纸》的底本有《广州新闻纸》、《广州纪事报》、《新加坡自由报》,其中译自《广州新闻报》者141则、译自《广州纪事报》者21则、译自《新加坡自由报》者15则。而其他原文中标注的来自兰顿、孟买的新闻,是由于当时全球各地报纸间大量转载的做法所致。[2]这纠正了前人研究中所指的其他少数翻译自“孟买新闻纸”、“兰顿新闻纸”[1]的说法。

二、主要研究成果

早期对《澳门新闻纸》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历史学界,较为零星,研究内容主要是还原了译报的基本翻译过程,注重译报对林则徐开眼看世界的影响,过于散漫。到了新世纪更是零星,研究者寥寥无几。2010年以后,新闻学者开始加入对《澳门新闻纸》的研究,使得其又重新焕发了生机。新闻学者更加注重从报刊史的角度研究译报,对译报的性质,编辑策略以及它作为我国第一份译报在报刊史上的地位等多方面进行讨论。

1.澳门新闻纸》的翻译情况

王海,陈彩云基于赞助理论的视角,指出《澳门新闻纸》的翻译班子在译文选题和翻译策略上深受赞助人林则徐意识形态的影响,译员们在不可分型赞助人林则徐的赞助下翻译外国报纸, 这决定了《澳门新闻纸》的翻译活动本身就是一种异化翻译的实践。[4]在内容的选择上,其中心内容是有关禁烟、抗英斗争的各种新闻报道和评论。欧阳明思将其确定为贸易类(72则)、军事类(49则)、政治外交类(24则)、对中国的评价(8则)、趣闻轶事类(22则)5个主题[5]。这些内容的选择都和林则徐当时在广州的禁烟活动密切相关。但是目前的研究仍存在一些分歧:

(1)《澳门新闻纸》的读者:林则徐是其首要读者,除此之外根据林则徐书信等可知,译报曾抄送给邓廷桢、怡良等为数至少的几位大员,还有数条曾抄报皇帝(《海国图志》,《澳门月报》下标注“中有四条曾附奏进呈”,林则徐至怡良的信中曾商议是否将翻译新闻纸中六封信件奏上道光皇帝,随后在“责令澳门葡人驱逐英人情形片(附抄译信六)”,其中有两则为现存《澳门新闻纸》中的内容),抄送皇帝的数量各方说法不一,但是一些学者认为皇帝是《澳门新闻纸》的主要读者这一说法明显错误。一些新闻通史的著作指出其抄录对象包括两广总督、广东巡抚、海关监督和军方。[6]但这方面的证据略显单薄,没有确切的史料证明。

(2)关于译报的翻译班底,目前学界较为公认的是吴永俣的说法,翻译班底为分别为亚孟、袁德辉,亚林(音译为林阿适)、梁进德[7]。苏精根据伯驾对这四个译者以及其他外文资料进一步完善了这些译者的信息。此外,薛桂芬、陈晓明指出林则徐曾致函怡良推荐翻译人才云: “闻有陈耀祖者, 闽人而家于粤。现在京中厦门事即其所译。现在带来,祈留意。切切。”[7]故此,陈耀祖也应在翻译者之列,但是陈耀祖究竟是何人目前还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参加当时的翻译工作的还有一些外国传教士和商人[8]。这些翻译班底在整个译报的内容选择受林则徐的影响,但是这些文章具体如何选择,也就是译报的工作流程,藩宁树、冯祖贻、苏精、欧阳明思等学者都做了假设性探讨,但是目前没有确实的结论。

(3)此外,对《澳门新闻纸》内容的研究还包括其中的“夹注”、“批阅”,冯祖贻指出夹注应为译者所为,六段的批阅者已可判定为林则徐,还有四段无法确定出自谁手。[8]苏精也对这些批注提出了质疑,他指出至少有两条并不是出自林则徐之手。[2]而苏精提出质疑的一篇正是冯祖贻认为是林则徐批阅的。

(4)译报名字的由来:宁树藩认为尚无材料可以证明当时译报有一个固定名称即“澳门新闻纸”,其名字是后人整理成册时加上去的,它只是一种译报材料集的名称,而不是报名刊名。[1]陈镐汶同意此观点,认为是邓氏后人在整理时加上去的,并推测《澳门月报》的名字为林魏二人交谈时提及的。[9]而吴永俣根据魏源在《海国图志》中的夹语“附澳门月报,即所谓新闻纸”,指出“澳门月报”即“澳门新闻纸”,“澳门月报”、“新闻纸”均指报纸,由于“澳门新闻纸”抄本按月装订成册,因此也称为“澳门月报”。[7]

2.《澳门新闻纸》的编译定位

近期,一些研究者从新闻编辑的角度对《澳门新闻纸》的内容展开了研究。主要探究其中体现的现代新闻的特点。

林玉凤对《澳门新闻纸》中内容性质进行了分类,指出其更加注重消息性的内容(116则),现存的译本中约有六成半内容属于消息的翻译,评论性质的(60则)则占近三成半。从各种消息的主体来看,更加注重与林则徐的禁烟活动相关的报道。评论性质的内容,大部分直接与鸦片贸易引起的中英冲突有关。[3]

欧阳明思对《澳门新闻纸》的原文和译文做对照,指出《澳门新闻纸》消息的谋篇布局近似现代新闻,具有导语、倒金字塔结构消息主体、顺序式结构消息;在新闻写作的用语策略方面,交代新闻来源、使用数据、引用以增加可信度,使用预设暗藏观点,模糊语义使报道灵活可读、合理使用人称指示表明立场、新旧信息结合有效传递事实。[5]

3.澳门新闻纸的性质

关于《澳门新闻纸》是不是报纸的争论从上个世纪已经开始,至今也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其争论的焦点主要在当时译报是否公开出版,以及林则徐对《澳门新闻纸》的认识两个方面。

持有“报刊观”的学者陈镐汶指出《澳门新闻纸》在小范围内“连续结集”、“连续传播”,因此其“乃译外报编撰参考消息之雏型”[9]。朱建华认为《澳门新闻纸》是中国创办的第一份官方报纸,受中国古代报纸传统思想的影响,它又是一份带有参考资料性质的内部报刊,并由此推断出林则徐是“中国近代第一报人”。[10]许新平指出林则徐不仅是我国第一个重视报刊作用的人,率先看到了新闻纸的参考价值,同时他对报刊的态度是:不可全信又不可不信,对报刊特点的认识是把新闻视为情报。[11]

与之相反,宁树藩、方汉奇指出由于《澳门新闻纸》主要是给林则徐自己看,并且没有消息传播的任务,因此并不能说是报纸,也非刊物。丁金琳指出《澳门新闻纸》只是外报的译文汇编,属参考资料性质,不是正式出版物,更不是定期刊物。[12]

黄旦则指出“情报纸”观把林则徐利用报刊的目的和他对报刊的看法混在了一起,“探访夷情”只能说明“为何要译”,是整个翻译活动的出发点,而不惟独指译报。黄旦从林则徐对“夷人刊印之新闻纸”性质的判断:“即内地之塘报也”,指出林则徐译报的意义在于“译” , 并不在于“报”。他的报刊观念与同时代的人并无实质区别,林则徐不具有近代报刊思想。[13]并进一步从“媒介就是知识”的视角指出林则徐是在“邸报”的框架内认识“新闻纸“的。[14]

对于林则徐为何不办报的讨论近年来有了新的观点。过往学界多采用方汉奇的观点,林则徐只是“发挥报刊传播信息的功能和舆论的功能来推动自己的事业,只是以情报的观点来利用报刊”[15]。黄旦指出方汉齐的观点混淆了对报刊的使用和对报刊的认识,林则徐未办报的原因是其对报刊的认识和当时的社会环境都不允许他办报。[16]林玉凤结合林则徐给奕山的信指出林则徐的译报思想主要是来自他对当时澳门社会现象的认识。没有办报的原因在于他将报刊视为“塘报”,“澳门新闻纸”并非国人自办报刊的雏形,而是国人认为自己没有必要仿效外报自行办报的国人报刊观念的一个例证。[3]

4《澳门新闻纸》的影响

(1)林则徐开眼看世界

最早,历史学者从《澳门新闻纸》的内容来分析新闻纸对林则徐的影响,将译书译报活动作为林则徐开眼看世界的重要证明,在此方面研究最为翔实的是陈胜磷,他指出林则徐翻译《澳门新闻纸》从“探访夷情”开始,收到了放眼全球之效,进一步促进了他开眼看世界,迈向开展近代外交与建设近代国防的步伐。[17]

传播学者卞冬磊则从传播网络的视角考察译报的作用,相比于书籍,报刊作为一种新的媒介提供的是一种动态的知识形态,林则徐主持翻译《澳门新闻纸》的历史意义在于“开眼看世界——以一种整体性的‘外部视角’审‘世界关系中的中国’。”“从新闻纸观察‘世界’与‘国家’,实质上也是寻找‘他者’、进而发现‘自我’的过程。”[18]林则徐译报接入一个正在形成的全球信息网,参与塑造了林则徐对鸦片的处理方式和对世界的新认知。[19]

周小伶则从舆论的视角考察,指出林则徐在译报活动中初步形成了我国第一代报人“民心可用”的新闻舆论思想,并与义律进行了舆论博弈。[20]

(2)对后世译报办报的影响

探究林则徐译报活动对后世译报、办报的影响,其实是在确定《澳门新闻纸》在中国近代报刊史上的地位。梳理有关学者在这方面的讨论,我们发现林则徐译报对后世产生的影响主要有三种:

其一开了近代官方译报的先例。卞冬磊指出在林则徐之后,有少数沿海官员延续了他的做法(译报)。虽然这时的利用还只是“实用主义的层面”,但是却一直在清朝地方官员内部持续,由此才形成我国早期官方译报。[19]

其二,由《澳门新闻纸》整理成的《澳门月报》收录于魏源的《海国图志》,影响当时国人对西方的认知,通过报纸达到“师夷”,这是思想观念上的影响;历史学的一些研究指出了林则徐对最早翻译“夷书”的一批知识分子,如魏源、徐继畲、梁廷楠等人思想的影响。尤其是魏源直接继承和发展了林则徐的译报思想。

第三则是林则徐对报刊的认知,对报刊的使用,影响了中国近代早期报人的办报、译报理念。尤其是维新派,其办报目的是为了“扩见闻而开风气”,其继承了林则徐的译报做法,翻译了大量的西方情况、西方新闻。

王海指出以《澳门新闻纸》为开端的早期译报活动把外国传教士在华创办近代报纸的理念和方法吸收到中国报刊发展中来, 尽管它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报纸,但译报借鉴了西方的报纸理念并客观上推动了国人自主办报的高潮。[21]

三、结语与讨论

林则徐译报处于外国人在华办报与国人自主办报中间,是中国报刊史中不可忽略的一部分,一方面它是中国人接触“报纸”之一新的媒介的反映,另一方面它也影响了之后的国人自主办报。近几年对《澳门新闻纸》的研究,由历史学转向了新闻学,一些传播学者也开始加入。从目前的研究我们可以看出,《澳门新闻纸》的研究经历了三个阶段,即从对译报自身信息的考证,到对译报报刊性质的探讨,再到以理论解释译报发展与影响。《林则徐看见的世界》一书的出版,弥补了之前原文史料缺失的不足,为《澳门新闻纸》的研究提供了更多的可能,尤其是在原文、译文的比较研究方面。

当下的一些研究仍存在一些问题,需要引起我们的重视:

(一)目前对《澳门新闻纸》的研究轻史实重阐释。随着研究视角的多样化,不少学者从媒介、舆论等多方面去讨论《澳门新闻纸》,但是对《澳门新闻纸》本身的历史信息的考察却没有了。一些学者在论证自身观点时直接引用一些存在争议或者前人已经纠正过的历史信息上。史实、史料是研究的基础,只有将《澳门新闻纸》的历史信息考订清楚了,才有利于后面的研究。

(二)研究的断裂性与碎片化。目前的研究经历了从对基本信息的考证到对报刊性质的探讨,再到以理论解释译报这样一个阶段。但是学者之间的研究往往没有关联,研究之间没有呼应。同时缺乏系统研究的专家,缺少权威性的研究,这就导致关于《澳门新闻纸》的研究有很多矛盾之处却没有定论。

在今后的研究中,可以注意的是:

一是译报历史信息的完善需要新的史料的补充。这一方面需要我们利用新出版的《澳门新闻纸》原文与译文,进行二者的比较研究,另一方面需要挖掘新的史料,除了林则徐的相关书信,其他人关于《澳门新闻纸》的记载、以及海外传教士的相关记载同样值得我们注意。比如杨国桢发现徐继畲的《瀛环志略》中有两处引用了《澳门新闻纸》的内容,而查阅林则徐与徐继畲之间的往来书信并没有相关记载,二人在道光三十年(1950)年有会见,[22]那么是林则徐将《澳门新闻纸》交于徐继畲,还是《澳门新闻纸》的内容在当时已经流传出去了?这对我们研究《澳门新闻纸》的影响有一定的意义。但是目前研究中这些史料都没有被利用起来。

二是注重《澳门新闻纸》对中国新闻事业的启蒙地位,及影响方面的研究。目前对《澳门新闻纸》的影响研究还多是论及他对后人译报、办报的影响,缺乏媒介社会学的视角。未来这方面的研究可以包括加强对《澳门新闻纸》传播、翻译情况的研究,译报作为一种新的媒介形式如何与个人,尤其是林则徐发生关系,产生影响的,这些问题搞清楚了,才能进一步确定《澳门新闻纸》的性质和在我国报刊史上的地位。

三是采用跨学科的研究视角,目前研究的断裂性产生的原因之一史早期历史学者的研究和当下新闻学者研究的分裂。未来《澳门新闻纸》的研究朝向新闻学、传播学的趋势发展,但是需要结合历史学、翻译学的研究方法和视角,实现跨学科的结合,才能使得未来的研究有更为深刻的突破。

参考文献:

 

(作者简介:陈亚杰,女,深圳大学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新闻学研究。)

(责编:段佩伶(实习)、宋心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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