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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閱讀可以是深閱讀嗎 不是一種顛覆更像一次推動

王  干
2015年04月28日08:18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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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今天的文學來說,理想讀者沒有消失殆盡,但90年代培養起來的非理想讀者,也越來越少了。讀者去哪兒了?一個最容易想到的答案是,被微閱讀包圍,並深陷其中。微閱讀的增長,不只是傳播工具進步帶來的經濟層面的問題,還是文化和文學的問題,甚至是社會學的問題

  ●閱讀的手段雖然變了,但閱讀的目的並沒有因此發生質的改變,閱讀與我們的生命融合,陪伴著我們的心智成長,與精神的升華和思想的產生密切相關

  ●微閱讀是否還可以被發掘出更多的可能性?比如微閱讀是否具備實現深閱讀的可能性,進而,微閱讀如何實現深閱讀,這才是比較復雜的問題,也才是應該討論的問題

  在今天,寫作不是問題,閱讀才是問題。我們不用擔心沒有作者,因為網絡和自媒體的發達,讓更多的人有了寫作的可能和發表的可能,我們要擔心的是讀者的不在場。圖書發行量的下降,圖書館人數的減少,都說明讀者的流失和空缺。好多年前,羅蘭·巴特說,作者死了。上世紀90年代初,大眾閱讀、消費閱讀興起的時候,我曾經寫文章感嘆“讀者死了”——這裡的“讀者”是我們期待的理想讀者,不是那些輕閱讀、淺閱讀的讀者——以文學的態度去閱讀文學的人少了。對今天的文學來說,理想讀者沒有消失殆盡,但90年代培養起來的非理想讀者,也越來越少了。那麼讀者去哪兒了?一個最容易想到的答案是,被微閱讀包圍,並深陷其中了。

  閱讀門檻降低

  人人都是讀者

  微閱讀,是借短信、網文等短文體生存的閱讀方式,是閱讀領域的快餐。微閱讀從網絡開始,現在繁榮於手機,遍及博客、微博、微信和APP。“段子”是更早的短文體。它興起於上世紀90年代,興於酒桌,靠口耳相傳,后借助手機短信傳遞,如今依然流行,而且一直在變化,通常具有很強的當下性。我們甚至還可以追溯到更早之前的民謠。民謠是一種歌唱形式,為什麼歌唱?因為傳播工具有限的年代,歌唱是原始而有效的傳播方式。

  微閱讀為什麼在今天生長興盛?人們坐車時拿手機看新聞、走路時戴耳機聽小說,陪老婆逛街也看電子書打發時間……所有人都不知不覺成為微閱讀的忠實執行者。數字化的互聯網時代,無線閱讀是閱讀必然的發展趨勢。智能終端不斷刷新用戶體驗,手機作為第五媒體的多元化應用得到了全面開發,利用手機提供的個性化服務,碎片化閱讀自然吸引越來越多的用戶。從這個意義上講,閱讀的人並沒有少,反而是更多了。不過,微閱讀的增長,不只是傳播工具進步帶來的經濟層面的問題,還是文化和文學的問題,甚至是社會學的問題。

  就通過閱讀獲取信息而言,微閱讀很好地實現了這一功能,信息得以更快、更廣地傳播。它是契合現代社會快節奏生活需要的閱讀方式,可歸屬於現代人“開機化生存”的生活方式范疇。短小的文本、迅捷的打開方式,使閱讀不再需太多背景鋪墊,不再需太多感情投入,甚至不要求閱讀經驗的前后連貫。閱讀的門檻更低,讀者自然更多。

  這種過去沒有的碎片化閱讀方式,顯而易見有其實用性和消遣性的好處,但也無形中消解了深入閱讀時的沉潛心態。而人類智識的進展,很大程度上並非單純地取決於信息量的累加,閱讀的目的同樣也不止於獲取、累加信息。閱讀的手段雖然在變化,但閱讀的目的並不因此發生質的改變。雖然在閱讀目的上,也仁者見仁、各取所需,但不能否認的是,閱讀十分重要的目的在於,有助於我們的工作和生活,且與我們的生命融合,陪伴著我們的心智成長,與精神的升華和思想的產生密切相關。

  不能簡單地說現在的閱讀載體和傳播媒體影響了思想和哲學的產生,農耕文明時代我們產生了亞裡士多德和柏拉圖,產生了孔子、庄子、曹雪芹,工業文明時代我們也產生了馬克思、恩格斯、薩特,也產生了艾略特、海明威、博爾赫斯。

  微閱讀容易被武斷地判決為“時髦”和“膚淺”。這種判斷有失公允在於,它未考慮人類傳播史獨特的演進方式——新的傳播手段會部分取代舊有方式,但舊的手段從未滅亡,各種傳播方式終將在一定程度上達到平衡、實現共存。

  互聯網讓報業恐慌過,“讀圖”讓“讀字”恐慌過,微閱讀現今也毫無例外地讓人恐慌。但攝影並未讓繪畫消亡,打字機也沒有滅掉書法。有一種說法也表達同樣的意思:在微閱讀時代,“就像書法成為權貴們的品位標志一樣,讀書將成為文化晉階的身份符號”。

  可以說,微閱讀提供了過去沒有的一種閱讀方式。它使閱讀載體發生了變化,而閱讀載體與閱讀的內容,從來都是相互關聯、相互影響的,從來不該被分開對待。這就涉及閱讀的“深”與“淺”的問題。

  小人書必然是淺閱讀,網絡也是淺閱讀。線裝書容易給人深閱讀的印象,至於是不是深閱讀,還得另說。但線裝書至少暗示我們往深閱讀的方向走。深閱讀區別於淺閱讀的特征在於,它以研究、探討為最高境界,它需要閱讀者的智力參與和情感貫注。淺閱讀是輕而快的,深閱讀是慢而重的。看電視、報紙是淺閱讀,無需太多停留﹔學習是深閱讀,它要求反復探究、尋求啟迪。讀經典,必須是深閱讀。經典是很難淺閱讀的。淺閱讀會誤讀經典。政府號召全民讀書,其實每年出版的書不少,但連環畫也是書,那是淺閱讀。這裡說的讀書,應該是深閱讀。

  不是一種顛覆

  更像一次推動

  微閱讀的載體形式決定,它並不適用於所有文本內容,因此也不能替代其他所有閱讀方式。目前微閱讀作為淺閱讀的形態已經得到認可、成為共識,但我們其實還可討論的是,微閱讀是否還可以被發掘出更多的可能性?比如微閱讀是否具備實現深閱讀的可能性,進而,微閱讀如何實現深閱讀,這才是比較復雜的問題。

  作出這樣嘗試的前提在於,很多文本其實可以同時是輕閱讀和深閱讀的,比如佛經裡的《心經》,一般信徒是輕閱讀,所謂小和尚念經有口無心,說的就是淺閱讀、微閱讀,但沒有人會懷疑佛經經受得住深閱讀的咀嚼。文學作品可同時被深閱讀和淺閱讀的特征更加明顯,比如《紅樓夢》,比如汪曾祺的短篇小說《陳小手》,可以淺閱讀,也適合深閱讀,不同的讀者讀出不同的意味。中國的造詞很有意味,所謂閱歷,指閱與歷相關,閱讀的深淺與讀者的歷練、經驗相關。我們在認可微閱讀、淺閱讀的同時,不要把它作為終極閱讀、理想閱讀,不能以微閱讀代替深閱讀,在提倡深閱讀的同時,也不要把它作為唯一的閱讀。

  今天,閱讀正在與書籍分離。自媒體時代的個人話語,正在替代資本和權力的話語。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微閱讀不僅普遍深入認知能力尚不成熟的青少年群體,更以高科技賦予的“便利”和“海量”滲透到都市人業余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人人都是作者,人人都是讀者。微閱讀催生更多作者,也帶來更多讀者,微閱讀不是一種顛覆,而更像一次推動。或許,這種新的閱讀模式可成為激發新文體的動力。唐詩宋詞無比絢爛,創造了文學史上的裡程碑。細細想來,唐詩宋詞可算作古代微閱讀的流行文本。今天的微閱讀,或許會催生唐詩類文體,留下當代的生活記憶,成為數百年后的當代經典。這種廣泛的“讀”與“寫”的活動,如何借助“微時代”所賦予每個個體的力量,由淺入深,是我們每一個微閱讀的參與者需要關注的。從淺閱讀開始,進入深閱讀,這是一個持久的艱難過程。

  一個不讀書的民族是不光彩的,一個隻會淺閱讀的民族也必定是膚淺的、沒有創造力的,深閱讀是擁有創造性的前提,而創造力才是一個民族賴以持續發展生生不息的精神動力。

  (作者為《小說選刊》副主編) 

  《 人民日報 》( 2015年04月28日 14 版)

(責編:趙光霞、宋心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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