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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啟示》的類型化劇作分析

潘小樓
2016年03月29日13:50 | 來源:今傳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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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多年來,民族地域題材電影淡出國內公眾視野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劇作的類型化,是我國民族地域題材電影商業化發展的一大難題。本文對以瑪雅文明衰亡為背景的電影《啟示》進行類型化劇作分析,旨在為我國民族地域題材電影的商業發展提供劇作上的有益參考。

關鍵詞:電影﹔啟示﹔類型劇作

電影《啟示》(Apocalypto,2006年 )是以瑪雅帝國的沒落為背景的史詩動作冒險片。這部由印第安部落業余演員出演的影片,上映首周便成為北美票房排行榜冠軍。盡管梅爾•吉布森表示:“我試圖在這部影片中顛覆電影界已經約定俗成的動作片類型。”但從影片的本體來看,它在大方向上還是遵循了好萊塢類型電影的經典劇作規律。所謂類型電影,是指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好萊塢全盛時期所特有的一種電影創作方法,它有三個基本要素:公式化的情節、定型化的人物、圖解式的造型,其實就是一種電影藝術產品標准化的生產規范。我們今天的商業電影,都是以類型電影作為制作的基礎觀念。

影片講述的是15世紀末,在神權政治的體制下,瑪雅王族和祭司將種種衰敗之象歸結為神的不滿,他們愈加頻繁地舉行祈禱和祭祀,變本加厲奴役百姓修建更多的神殿。活人祭品是他們所信仰的神的食物,為此,他們不惜將魔爪伸向弱小的部落。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青年獵手“虎爪”的部落遭到了另一個強大部落的侵襲。他與被俘的族人們一道,被押解往瑪雅帝國都城。等待他們的,將是祭台上的活人祭祀。后來,虎爪突破重重艱險,逃脫血腥追殺,返回家園救出被困妻兒。

影片的背景,是富裕而腐朽的瑪雅帝國,這與現代文明社會相去甚遠,但因為其敘事採用了好萊塢類型電影的經典劇作模式,因而為現代人所理解並接受。具體說來,影片的類型化劇作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強有力的“原始動力”

為何《啟示》能讓身處現代文明社會的各國觀眾產生代入感?前提在於,它在劇作上為男主角“虎爪”的主要戲劇動作找到了打破時代界限和國界的“原始動力”。布萊特•施耐德在《救貓咪——電影編劇寶典》提到,主角努力成功的動機必須是最原始的,即:“生存、飢餓、性、保護所愛之人、死亡恐懼”。人類的基本情感都是一致的,變換的只是環境,如時間、地點、目的、生活情況。虎爪所在的部落慘遭另一個更強大部落的血洗,他和其他被虜的族人一起被押解往瑪雅帝國都城進行活人祭祀,出於求生的本能,同時為了解救藏身於地洞中的妻兒,他想盡辦法逃脫,重返故土。男主角的主要戲劇動作動機符合“生存”“死亡恐懼”“保護所愛之人”,因此,這個角色能讓大批不同時代、不同文明的觀眾對他感同身受。

二、積極進取的主角和富有張力的人物關系

主角虎爪不是萬全的超級英雄,一開始他只是一個叢林部落的年輕獵手,他有著自身的弱點,那就是對恐懼和敏感和無力。父親發現后,對他進行了規勸。但這不足以讓他立即擺脫。之后,不論是被俘往瑪雅帝國都城,還是前期的逃脫,他大都是受死亡恐懼和求生本能的驅使。從他縱身跳下飛瀑,朝追殺者喊出父親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開始,他的行動才有了明確的意志支撐。這次虎口脫險,是他內在的人格成長的一個契機,對生命、勇氣、愛,甚至於他賴以生存的叢林,他都有了新的認識。影片結尾,西班牙殖民者的大船靠岸,他對妻子說:“我們應該到森林裡去,去尋找一個新的開始。”在他身上,我們看到了叢林部落新一代酋長的特質。

除了主角,劇中的主要人物關系設置也十分精彩。主角是戲劇動作的引導者,對手則是對抗力量的領導者。主角和對手間的核心沖突是推動所有人物戲劇動作的起點。在故事主線“逋逃”中,虎爪有兩個對手:另一個部落的首領和領隊。這兩個人都是阻止他逃生,並返回家園救出妻兒的阻力。但他們與他的對立具有階段性。在被俘途中,首領要保証他安全到達瑪雅帝國都城,好上祭壇進行活人祭祀﹔而領隊則因私人恩怨想置他於死地。也就是說,在押解途中,虎瓜的對手是領隊。在領隊數次使壞之后,被首領及時發現和阻止,虎爪得以安全到達都城,危機解除。而虎爪在俘虜獵殺游戲中殺死了首領的兒子,並逃脫,首領率人圍捕。在逋逃過程中,虎瓜的對手變成了首領。最后,虎爪設陷阱殺死了首領,危機再次解除。充滿張力的人物關系設置,使得押解和逋逃過程緊張十足。

三、經典的劇情模式

在經典的劇目裡,情節十分有限。盡管時間、地點、風格相去甚遠,但劇情模式一直在重復。有人甚至總結出了“36種劇情模式”,你可以從中找到所有經典片的影子。經典片的基礎敘事模板,就叫“故事原型”。不同的是,一代又一代的經典片用了極為不同和極具創造力的講述方式。因此,我們看到了同一題材的不同變體。《啟示》裡有兩個經典劇情模式:逋逃﹔援救。一個被當成活人祭品的戰俘在瑪雅帝國部隊的血腥獵殺中得以逃脫﹔一個被俘的年輕獵手得以返回家園救出受困於地洞中的妻兒,兩者尤其是前者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影片重復了經典劇情模式的元素,但卻又超越了之前的講述方式,超越了觀眾的期待。

四、符合類型電影劇情節奏的節拍點

劇作的鋪墊,是影片在第8分鐘就埋下的危機:像往常一樣,虎爪和部落的人在祖輩的叢林中狩獵,一隊故土剛剛被洗劫的人馬借由虎爪所在部落叢林逃生。這是血雨腥風來臨之前的平靜,蘊含著隱隱的不安,這個設置是在告知觀眾:大變故即將發生。

主題呈現一般出現在開片部分,通常會安排角色針對主角提出問題,或作出陳述,暗示電影的主題。在影片中,這個角色由虎爪的父親來擔當。在回村之前,虎爪的父親告誡他:恐懼是一種病,一旦被它征服,它會爬入你的靈魂,不要以恐懼之心看待生命。這個告誡看似閑筆,實則對劇情的后設有著深遠影響。

劇作的突變,也就是前面埋下鋪墊的大變故,發生在第25分鐘:另一支強大而野蠻的部落血洗虎爪所在部落。這形同劇作上的“催化劑”。催化劑的作用在於,將主角原先的舊世界摧毀、粉碎,推動劇情快速發展。而這個改變主角生命歷程的契機,通常以壞消息的形式出現,是主角舊世界的“劇烈打擊”:虎瓜部落被毀,父親被殺,妻兒性命難保,而他和其他被俘的成年男子一起,踏上了前往瑪雅帝國都城活人祭壇的苦旅。

和其他好萊塢劇作一樣,這個故事本身也存在著一個B故事。B故事有別於主線A故事,一般是和愛有關的故事,也承載著電影的主題。它的作用不僅限於此,它還能將主線A故事暫時打斷,調節節奏,豐富觀眾的觀影體驗。影片中的主線A故事是虎爪虎口脫險的故事﹔而B故事則是虎爪在父親那裡學到了不用恐懼之心看待生命,他憑借勇氣和愛解救了被困的妻兒。影片從小處說,是一個關於勇氣和愛的冒險故事﹔從其打開的廣袤背景而言,則昭示了殘暴和道德淪喪是強大而繁盛的瑪雅帝國之所以腐朽和覆滅的真正原因。

劇作的中點,也就是第60分鐘左右,俘虜了虎爪的部落領隊推倒了瘟疫之地的小女孩,遭到遺棄的小女孩說出了一個讓他們毛骨悚然的預言:“白晝將變成黑夜,虎之人將會把你們引向滅亡。”暗喻日食那一天,虎爪將會顛覆整個局面。中點是劇作上的關鍵節點,是一部片子的分水嶺,劇情走向回歸主題,氣氛愈發緊張,它不是承載巔峰,就是承載低谷。如果一開片主角就取得了勝利,那麼中點就是偽勝利的高峰,從中點開始,偽勝利會慢慢崩塌。反之,如果一開片主角的舊世界崩塌,那麼中點就是其低谷,從中點開始,事情便朝著好的方面發展。果然,在瑪雅帝國都城祭台上,虎爪因日食幸免於活人祭,在隨后的俘虜殺戮游戲中,他得以逃脫至叢林。追殺他的人一個一個死去,印証著小女孩的預言。而影片將近尾聲的時候,虎爪將剩余的人引向海灘,數艘大船向他們駛來,船上是西班牙殖民者。他們帶著鐵兵器和十字架,他們是蒙昧世界的終結者,瑪雅帝國即將面臨滅頂之災,小女孩最后一句預言最終被印証:“他將為你們引見的人能夠抹滅天空,也能鏟平大地,鏟平你們所有人,終結你們的世界。”

劇作的內在反轉,出現在劇長第100分鐘左右,也就是影片六分之五的節點上。虎爪在瀑布處縱身跳下,回過頭來借用父親的話回應了追逃者:“在我出生之前,我父親就在這叢林狩獵……我死之后,我的兒子們也會帶著他們的兒子們在這裡打獵。”繼續逃亡的虎爪從泥沼中爬起后,一連串遭遇讓他對父親的教誨有所領悟,他決定不再被恐懼所支配,被動逃亡,而是開始反攻:“我是虎爪,這是我的森林,我不害怕”,印証著瘟疫之地小女孩的預言“當心帶來老虎的那個人,他會在泥沼中重生”,也與開片的主題呈現相呼應。

劇作的結局,是兩個世界的綜合,作為一部個人成長型的劇情劇作,結局一般是主人公從他過去的經歷和此次經歷中,找到了第三條路。獵殺虎爪的最后兩個瑪雅人被他引向海灘,他們被來自文明社會的軍隊和傳教士所震驚,放棄了對虎爪的獵殺,“逋逃”故事終結。虎爪救出了困於地洞中的妻兒,“援救”故事終結。在西班牙殖民者靠岸之際,他帶著妻子、幼子和新生兒,隱入叢林深處,尋找新的開始。Apocalypto在希臘語中,即為新的開端。

五、“最后一分鐘營救”橋段的運用

為了營造緊張感,《啟示》還使用了“最后一分鐘營救”(Griffith's last minute rescure)的劇作手段。“最后一分鐘營救”源於大衛•格裡菲斯導演的電影《黨同伐異》(《Intolerance》,1906年)平行蒙太奇的敘事手法,影片講述了基督受難、聖巴戴萊姆教堂的屠殺、巴比倫的陷落、母與法四個不同的故事片段。導演打破了傳統的單時空線性敘事,將不同時空發生的事交叉剪輯到一起,構成了電影史上的第一次“最后一分鐘營救”平行剪輯手法,強化了節奏感和懸念感,最大限度地解放了電影的敘事時空。影片的“最后一分鐘營救”表現為:虎爪被俘走前,將即將分娩的妻子和幼兒藏身於地洞﹔在瑪雅帝國都城,他得以逃脫,而他原部落所在地突降暴雨,地洞中的積水不斷上升﹔他突破艱難險阻返回家園,救出即將被積水淹沒的妻兒。在影片當中,地洞中的積水一步步上漲,危及虎爪妻兒,為這個“援救”動作加上了一個“倒計時”,與虎爪的逃脫為雙時空平行剪輯,增強了援救的緊迫感。

六、超越觀眾預期的視覺奇觀

雖說電影是一種視聽藝術,但人類是高度依賴視覺的動物,人類對事物的認知85%來源於視覺,聲音始終無法取代視覺形象,特別是劇作中的視覺形象。在《啟示》中,打造了前所未有的視覺奇觀:瑪雅文明的重現,叢林獵殺的呈現,符合好萊塢商業大片的視覺創作規律。

首先,是瑪雅文明的重現。瑪雅文明一直是世界文明史上的一個懸念,這個題材本身就有著先天的神秘感。梅爾•吉布森將墨西哥的維拉克魯斯作為拍攝地,重現了瑪雅帝國。劇組甚至耗費6個月建造都城的金字塔群,共投入將近5000萬美元。愛達河州立大學教授、瑪雅文化學者理查德•漢森評價道:“我對吉布森的拍攝細節充滿了驚喜感,對已經消失的瑪雅文明來說,這是一次有益的探索。”而這個花重金打造的帝國不僅僅是再現一個失落的文明,它在影片中有著意味深長的含義。影片借助被俘虎爪的視角,經過了瑪雅的瘟疫之地、飢餓之地、徭役之地,最后到達帝國都城。盡管這個都城看似富裕而繁盛,但有了之前的氣氛鋪墊,還是能讓人感受到帝國覆滅前的種種跡象。換句話說,影片在用富裕中透著衰敗氣象的瑪雅帝國來進行造型敘事。

再就是叢林獵殺的呈現。性和暴力始終是商業類型片不可或缺的兩大要素。出於敘事需要,影片用赤裸裸的血腥暴力呈現了蒙昧世界,除了瑪雅帝國都城金字塔群祭台上的活人祭,就是叢林獵殺橋段。攝影師迪安•塞姆勒使用了一種新型數字攝影機Panavision Genesis,使叢林逃殺獲得了讓人難以置信的速度感。在這個橋段中,美洲虎、眼鏡蛇、野蜂、毒蛙等叢林毒物悉數出現。虎爪還經歷了飛身流瀑和泥沼重生等叢林陷阱。而最能刺激人的感官的,莫過於“皮開肉綻”的殘酷獵殺,真實呈現了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之前的中美洲叢林生存。

七、結語

綜合而言,劇作乃一劇之本。現如今我國民族地域題材電影難以融入業界主流,劇作不具備類型電影特質是一大問題。本文對以瑪雅文明衰亡為背景的電影《啟示》進行類型劇作分析,就是旨在為我國民族地域題材電影的商業化發展提供有益的劇作參考。要想打造民族地域題材類型電影精品,隻有高投入是不夠的,按照類型電影的經典劇作規律對其進行劇作上的打磨至關重要,如此,才能從根本上增強其現代性和類型化,使其重新回歸業界主流和大眾視野。

參考文獻:

1.[美]布萊特•施耐德著,王旭鋒譯.救貓咪——電影編劇寶典[M].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

2.[美]布萊特•施耐德著,汪振城譯.救貓咪Ⅱ——經典電影劇本探秘 [M].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

3.[美]溫迪•簡•漢森著,柳青、郝哲譯.編劇——步步為營 [M].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0.

基金項目:廣西高等學校科研項目“民族地域題材影視‘接駁’市場的研究”(桂教科研〔2015〕2號KY2015LX622)。負責人:潘小樓。

(作者單位:廣西職業技術學院傳媒系)

(責編:王妍(實習)、宋心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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