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素汐:我用角色與觀眾說話

任素汐,在去年的口碑強片《驢得水》中飾演女教師張一曼,令無數觀眾感動、落淚,演唱的影片插曲《我要你》風靡一時。這位“小劇場話劇女王”也迅速通過大銀幕走紅。
最近,她參演的小成本電影《提著心吊著膽》又獲得極佳的口碑,她在片中飾演的顧小姐雖然是個配角,但是任素汐再度以出色的演技,演活了這個小人物。影片的推廣曲《心戀》,也被她演繹得別有韻味。
“我媽不是個愚昧的人”
人物工作室:山東流傳著一種說法:“掖縣嘴子黃縣腿子”,你是萊州人,就是過去的掖縣,可能歷史上那一帶的人比較能說會道,善於表達,您覺得自己受家鄉文化影響嗎?
任素汐:我是土生土長的掖縣人,聽說過這句話。我是山東人這件事,從我對知識文化的渴求這方面來說,是很受家鄉影響的。我們萊州是很講究文化底蘊的。我來北京后感到,萊州的小孩真的學習成績都很好,對知識的渴求程度確實更高。
人物工作室:你17歲就從山東參加藝考考入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真挺厲害的。
任素汐:我從萊州五中考來的,那是一所好學校,我學習也真不差,而且也沒有故意整天悶頭學習。我總結就是我這個人接受能力比較強,如果一門知識我很渴求,我就會學得很快。
人物工作室:那是怎麼走上表演這條路的,沒有繼續文化課的深造?
任素汐:我姨媽也跟我媽說,這孩子學習這麼好,考藝術院校可惜了,因為搞藝術的有可能將來沒有穩定的工作,沒有鐵飯碗。你知道小地方的人是會這樣考慮的。好在我媽是個很開通的人,她說孩子想吃哪碗飯,想做什麼,就讓她做,最終總會有一條路伴隨她這一生。我媽是幼兒教師,對文藝很感興趣,手風琴拉得很好,我爸是二胡演奏員,所以我們家的音樂氛圍比較好。我姐姐也是演員,以前是煙台歌舞劇院的舞蹈演員,后來考到北京電影學院。我從小就比較喜歡表演,性格比較外向。
人物工作室:以前《驢得水》公映的時候,你曾經說,自己演張一曼這樣的角色,不敢讓母親看,這次演這個愛虛榮的顧小姐,是不是仍然不能讓您母親看?是因為這些人物身上有跟傳統道德、跟山東的風俗習慣風土人情相悖的地方嗎?
任素汐:我不敢讓我媽看,不是因為道德觀念,而是因為演舞台劇的時候,張一曼要自己抽巴掌什麼的,對身體有些傷害,還有就是演這個角色其實很消耗精力,如果我媽在現場看了演出,她會心疼我。長一輩的人的道德觀念可能更強,但我媽會把這個分得很清楚,我媽不是個愚昧的人。
電影《驢得水》劇照
“我隻想演真實的人”
人物工作室:顧小姐這個小人物很真實,也不乏可愛之處,雖然有點風塵氣。也不能簡單說是個好人還是壞人。
任素汐:對,我希望演真實的、有血有肉的、有缺點有優點的、有不堪有美好的人,希望演一些鮮活的人。對任何人都不能做簡單的評判。我覺得人都是很多面的。
人物工作室:把張一曼、顧小姐演的傳神,你和張一曼、顧小姐在性格上或者其他方面有相像的地方嗎?
任素汐:我跟角色永遠是包含關系,我不會去演一個跟我完全不一樣的人。這些角色都來自於我本身。表演時我會做一個功課,把我變成她。我會想象我就是這個角色,遇到這個事情,我會怎麼做,其實就是相信她遇到的情境。顧小姐身上的特質是虛偽,她想用假的東西修飾自己。其實虛偽這一面人人都有,我就需要把虛偽這方面放大給這個角色。我是不害怕自己把虛偽的這一面拿出來的,因為演員就是要做這件事情,做別人做不了的事情,把不堪的東西拿出來給人看。這樣我跟顧小姐就有共同之處了。
說實話,張一曼的人物性格,在我任素汐這個圈裡是一顆大種子,比較更像我這個人﹔顧小姐是一個很小的種子,但是我這裡顧小姐的一面也一定有,隻不過我需要做更大的功課,把她的這一面放大。我隻想保証真實,對我來說這是一個挖掘自己的過程。
電影《提著心 吊著膽》海報
電影票房低“不可惜”
人物工作室:截至5月15號,《提著心吊著膽》的票房剛過千萬,影片從劇本、導演、表演、表現手法等各個方面都比較出色,這個票房有點可惜。
任素汐:不可惜不可惜!一部電影有一部電影的命,我們這個檔期就是這樣一個檔期,200萬投資的體量就是這樣一個體量,我覺得院線給4%的排片,誰也怨不著。電影院就像個超市一樣,你看得人多,有需求,人家才會往上擺,我覺得這都很正常。說演員陣容都是新人,沒有號召力,確實也有這樣的成分。現在這樣一個狀況,你要認這件事。
人物工作室:你是這一群演員不管主角、配角最有知名度的,是不是有責任去發揮一下自己的號召力,拉來更好的票房?
任素汐:我覺得自己能給這個電影貢獻多少,我會盡全力!比如說,現在這樣的採訪,沒有安排別人,我全來﹔該發的微博,我也會發。我微博上多少人都說:“任素汐,《驢得水》我欠你一張票,這個電影還你。”我好感動好感動。觀眾都這麼說了,我怎麼好意思演爛戲?!我一定盡我最大的努力去挑選合適的、我負得了責任的戲,把好的表演給大家回饋過去。這是良性的循環。
“我不缺錢”
人物工作室:在中國傳媒大學看片那次,一群演員上台座談,本來陰差陽錯你坐在中間,可是不停地往旁邊讓,最后坐在了最邊緣的位置。
任素汐:我是最不介意這個(座次)的。其實這些跟我一起演戲的演員都很好,我隻不過是運氣好,機緣巧合演了《驢得水》,讓更多人知道我了而已。比如《提著心吊著膽》裡和我演對手戲的董博,還有影片的男主演陳璽旭,他們都是很有能力的,但往往這種人都沒有大欲,不是那種“我一定要怎麼怎麼樣”的。他們被更多人知道是早晚的事,我也沒替他們著急,急什麼呢?你有東西,你是早晚會OK的。
人物工作室:但是影視圈裡很多人信奉“出名要趁早”,有人如果像你這樣唱歌也唱得好,能演話劇又能演電影,會急著往上走,甚至削尖了腦袋去鑽。
任素汐:我不缺錢!我也沒撒謊。我對物質的要求沒那麼高,我覺得我的生活已經很安逸很好了。
人物工作室:沒有人請你去唱歌、去上電視綜藝節目嗎?好像基本沒有見到你。
任素汐:有啊有啊,都有啊,全推了!我想用角色跟大家說話,要麼在劇場要麼在電影裡,我不希望在這兩個之外的地方讓大家看到,那樣會折損掉觀眾對我飾演的人物的信任。別人能不見,我就不見﹔記者能不採訪,我就不採訪﹔能不照相,我就不照相。我其實想的是你愛怎麼寫我怎麼寫我,愛怎麼說我怎麼說我,隨便!我隻做我愛做的事。
人物工作室:很多普通觀眾會希望能在更多的地方看到你
任素汐:我其實一開始不理解這一點,現在理解了。我微博上有個五六百人的群,都是喜歡我的人,大家經常等著我,念著我。看到這些真心喜歡我的人,我就會想,我出作品的效率太低了,一年隻演一個,我自己倒挺舒服,這些對我充滿期待的人可能有點失望。但是我后來又想,我就是這樣的人呀。我盡量把每次作品的質量弄堅固一點,讓大家盯得時間長一點。
“我們是關注底層人群的人”
人物工作室:《提著心吊著膽》首映那天,感覺你在台上說話、唱歌的狀態特別鬆弛,又特別機靈。話劇人是這樣的一群人?
任素汐:其實,我們話劇演員就是最接近普通老百姓的,也是一群關注底層人群的人,因為我們就是底層人——在某種意義上說。演員應該關注苦難,是要有社會責任感和使命感的。比如說演個神啊,仙兒啊,有人演就行了,我們來關注這些底層人,關注小人物,社會上大部分人是小人物,他們是需要精神上的指導的,需要一些東西來進行釋放,讓他們成為健康的人的。
人物工作室:你覺得應該幫助顧小姐嗎?你和顧小姐是一個層次的人嗎?
任素汐:顧小姐就是底層的人。不能說我是什麼層次的人就隻影響什麼層次的人,因為你必須更高一點,你才能看到你下面的人﹔隻有跳出來一點,才能看到更廣闊的范圍。我們更想關注小人物,因為小人物其實是很有意思的,我們也更熟悉小人物。
人物工作室:以后不打算多參與些電影嗎?畢竟比話劇可以影響更多人。
任素汐:有人說,我演了電影以后不演話劇了,其實了解我的人知道,我一直在演話劇。現在在和董博演《學一學鴿子》,是上世紀70年代美國的一個劇,劇本得過托尼獎,在長沙、上海的反響非常非常好。
是的,話劇觀眾太少了,一場就幾百個人。但是如果採取另一種形式,體量大了之后,你的好東西被大家看見了,不好的東西也被大家看見了﹔夸你的人越多,罵你的人也越多。《提著心吊著膽》的1000萬票房,折合成觀影人次有30萬,演多少年話劇才能有這麼多觀眾?真的好嚇人。所以我們輸出的東西很重要,如果電影不好,就浪費了30萬人的時間和金錢。
你覺得我不美?“無所謂!”
人物工作室:有人說你“不是很好看,但是很美”,你怎麼看這話?
任素汐: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太easy,我對我自己的外表啊,目前的狀況啊什麼的各方面很滿意,覺得剛剛好,因為我這個樣子可以演最最真實的任何普通老百姓,不用顧忌任何東西。美,人人都期盼,但是真善美這些東西,真排在第一位。我為什麼不整容、打針?因為我覺得要時刻知道自己走到今天,取得了一點小成績,是靠什麼來的,是靠打針來的嗎?一定不是。是我對這個東西的認真追求,包括我的觀念我的執行我在努力做的這些事情。誰都有不美的一天,老的一天,我們不能隻接受錐子臉,需要拓寬視角,才能發現更多的美。至於我,不美就不美,你不喜歡我,有人喜歡我﹔沒人喜歡我,我自己還喜歡我。無所謂!哈哈哈。
人物工作室:張一曼和顧小姐這兩個角色都有涉及愛情的強情節,想知道您個人的愛情觀。
任素汐:愛情,我最追求這個東西(她的雙手食指指著自己的頭)。如果你的意識形態、你的思想能有人跟你溝通,這個就是基礎,其他長得好不好看,高了矮了胖了瘦了,都在這個之外。
人物工作室:您現在找到了這種愛情嗎?
任素汐:有有有。
人物工作室的話:
素汐沒有一點明星的光環,但是自帶演員的氣場。
中性打扮,頭戴黑色棒球帽,身穿黑色短袖T恤衫,軍綠色七分褲,裸妝,象牙白的皮膚膚質很好。她回答問題時語不間斷,噼裡啪啦一串串地甩過來,思維極活躍,反應很敏捷,語速超快,整理採訪錄音時發現,她每分鐘語速在220字以上,而且邏輯性挺強。她人極瘦,但給人的感覺堅韌硬朗,爽利脆快,心胸很大又自信。
不作,不裝,不端著,真誠坦率,有才華卻不恃才傲物,爆紅了依然在踏實地想著演好戲,好好演戲,和去年她爆紅時,記者通過媒體獲得的印象沒有什麼兩樣。
採訪中,她把“我盡量演負得了責任的角色”這句話前后說了三遍,把“真實”這個詞說了七八遍。
所以,我們盡可以繼續對她充滿期待。(人民日報中央廚房·人物工作室 苗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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