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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狄仁杰之四大天王》為例淺析當前國產奇幻電影創作三大特征

陳昊
2019年02月15日09: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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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視聽》2019年第2期

摘要:中國電影發展至今,電影市場日益龐大,票房收入水漲船高,電影類型也愈加豐富。自2015年以來,奇幻類型電影異軍突起,逐漸成為華語電影主體類型之一,成為中國電影市場中不可忽視的一部分。當前國產奇幻電影日趨成熟,創作特征也日趨明顯,在立足本土化、民族化的同時,結合高質量虛擬數字技術,形成自身獨特的美學價值與商業價值。國產奇幻電影盡管質量良莠不齊,但其在電影市場中的表現仍証明其具有廣闊的發展前景與巨大的發展潛力。本文試圖以徐克《狄仁杰之四大天王》為例,淺析當前國產奇幻電影創作的三大特征。

關鍵詞:《狄仁杰之四大天王》﹔奇幻電影﹔創作特征﹔本土化﹔特效

奇幻片是通過想象運用虛構手段架構新時空、塑造超自然形象和編排神奇驚險情節,具有奇幻審美品質和令人驚奇的審美效果的類型電影。①影片通常表現魔法、幻術等超自然力量,還伴隨著龍、怪獸等幻想生物,多數電影還具有基於自身文化的世界觀與獨特的運行規則。此類影片以假定性為前提,以想象力為動力,以奇觀式的動作或景色為噱頭,以身臨其境的特效為媒介。新世紀以來,周星馳《功夫》與張藝謀《十面埋伏》開啟了國產奇幻大片的濫觴。自此以后,《神話》(2005)、《無極》(2005)、《畫皮》(2008)、《白蛇傳說》(2011)、《畫皮Ⅱ》(2012)等奇幻影片紛紛涌現影壇,此類型電影盡管質量良莠不齊,但在走向市場面向大眾的同時,培養了國內觀眾的觀影趣味,提升了國產電影的美學品格。奇幻元素與武俠、懸疑、愛情等類型相糅合,體現出更多樣更豐富的風格特征。2015年以后,該類電影更是逐漸成為了華語電影的主體類型之一,《捉妖記》《九層妖塔》《尋龍訣》《妖貓傳》《捉妖記2》等奇幻影片涌入中國電影市場,成為中國電影市場中不可忽視的一部分。綜合來看,中國奇幻電影的誕生,正值好萊塢商業電影大量進入內地市場、海峽兩岸暨香港電影合作程度加深、本土電影商業化轉型的時期,同時也是數字技術發展迅速,互聯網影響加深的時期。②

2018年7月27日徐克攜手華誼兄弟,推出《狄仁杰之四大天王》這一最新作品,作為2018年暑期唯一一部奇幻題材電影,憑借著導演“徐克”這一招牌與原先系列作品的口碑,上映首日票房便突破1億,最終斬獲6.06億票房。奇幻電影作為一種類型電影,其在制作上與美學上必然保留了類型片的諸多特征,本文試圖以《狄仁杰之四大天王》為例,淺析當前國產奇幻電影的三點創作特征。

一、東方元素的運用與場域建構

對《狄仁杰之四大天王》乃至整個“狄仁杰”系列影片來說,最顯而易見的是其對東方世界的建構,其成功就在於堅持了東方文化的傳統與美學。首先,影片故事發展的背景設置在人人熟知的大唐,這一確定歷史時空下的空間與不確定性人物傳奇體驗的錯位,架空了事件與人物,騰拓了敘事空間。“狄仁杰”系列三部影片相互勾連,《狄仁杰之通天帝國》(以下簡稱《通天帝國》)為觀眾構建了宏大的歷史場景,萬國來朝的大唐氣象﹔《狄仁杰之神都龍王》(以下簡稱《神都龍王》)再續前作,一場意圖顛覆大唐的陰謀浮出水面﹔《狄仁杰之四大天王》(以下簡稱《四大天王》)相較於前作《神都龍王》而言,故事更為復雜,格局也更為宏大,講述狄仁杰在破獲神都龍王案后深陷權力與疑案的漩渦之中。同類型影片《妖貓傳》同樣將整個故事置於唐朝,同樣是對婦孺皆知的歷史人物與事件的再讀與重建,以中國傳統文化為根,以白居易《長恨歌》為線索,在對歷史進行視覺化呈現的同時,又對歷史進行了奇幻化解構。其次,對於東方元素的建構還通過一系列地理景觀與人文景觀來體現,在視覺空間的架構上追求視效的同時兼顧貼近歷史。唐高宗時期唐王朝版圖最大,國力極盛,影片通過對氣勢恢宏的大唐都城、龍蛇混雜的民間市井、窮盡奢華的太極宮殿乃至陰森神秘的地下鬼市等標志性東方文化的構建,完整再現了“頗有貞觀遺風”的永徽之治,描繪出一幅人鬼同行、妖氣沖天的大唐畫卷。再者,東方元素的體現不隻在對東方世界的建構中,在影片敘事空間的細節處理與人物塑造上同樣深得東方之味。如《通天帝國》中的“通天浮屠”,通體榫卯結構,可以俯瞰整個洛陽,氣勢恢宏的觀音像結合中國本土文化,顯現出東方特有的審美情趣與精神追求。再如《四大天王》中表現江湖奇人異士的場面,他們身為和尚、道士、書生、舞女,卻不僅能呼風喚雨、移形換影,更能將大殿之上雕刻而成的金龍賦予生命,幻化為穿梭咆哮的巨大金龍睥睨眾生。這些場面源自於徐克對唐傳奇中東方秘術的合理想象,他將武俠世界中頗具傳奇性的人物與中國人千百年來的神秘意象相結合,其影片本身的民族性與在地性增強了觀眾的文化認同與身份體認。

二、視覺奇觀的凸顯與適度原則

在《四大天王》的特效制作方面,很多場景與動作都體現出導演充沛的想象力和制作團隊扎實的美術功底。如影片一開場,異人組五人齊齊亮相,飛天遁地,鬼神莫測。美髯道人抬手便呼風喚雨,白發老嫗自燃卻毫發無傷等等,這些場景表現出了較為成熟的電影特效,有較高的環境擬真度和人物環境契合度,奇觀化的動作極大刺激了觀眾感官。又如在異人進宮表演之時,大殿上的金龍突然幻化成真,口吐煙雲真火,隨后沖破殿頂騰空而去。在這一場景中,怪獸模型的毛發效果較為逼真,在行動中四肢動作有較高的協調性和靈活性,破碎飛濺磚木瓦礫也有很強的擬真度,演員在綠幕下與周邊環境也有很高的契合度,與同類型電影相比有很大的進步。這種幻想生物的視覺化呈現是奇幻電影的典型特征,在視效上雖不及好萊塢的一些特效大片,與世界電影工業的頂級特效水平也還有一些差距,但影片特效所呈現的最終效果是“loong”而非“dragon”,本土化的龍形象充分迎合了中國人的審美趣味,從而避免了不同文化維度間造成的閱讀隔閡。同時技術手段應遵循適度原則,不應喧賓奪主,電影拍攝與制作的任何技術,即使是虛擬數字技術,都不可能在電影中直接地獨立存在,必須作為影片表現形式與內容有機組成,一味偏重於數字技術隻會適得其反。徐克深知這一點,與《阿修羅》《封神傳奇》《爵跡》等目前電影市場上的魔幻大片動輒上千的特效鏡頭數相比,《四大天王》中的特效鏡頭被大大壓縮,更多的是導演根據自身經驗,以實拍的形式取代一些特效鏡頭,恰當運用數字特效大大增強了影片的可視性與藝術性,最終成片既達到瑰麗神奇的效果,又避免了過度特效而導致的虛假。與此相同的是陳凱歌《妖貓傳》中的長安城,其在襄陽按照1︰1比例搭建實景,通過實景與CG技術做到了對大唐都城的完美復現。

另外,在影片中開展合理想象也是非常有必要的,這是戲劇張力的主要來源之一。在人物的處理與細節的刻畫上可以極盡想象,但對一些客觀史實不應做過度解讀與猜想,應堅持適度原則。從劇中人物塑造來看,狄仁杰作為一個歷史人物,是武周時期的政治重臣,儀鳳年間升任大理寺寺丞,一年內判決大量積壓案件,涉及一萬七千人,卻無一人冤訴。在其他影視劇作品中,狄仁杰也多為明察秋毫、斷案如神的神探形象,而在徐克“狄仁杰”系列中,多數以武打機關秘術為主,基本舍棄懸疑推理而專攻奇幻動作,這與以往的神探形象有很大出入,狄仁杰轉而化身成為身手高強、手持神兵利器的武者,而他的對手也從明爭暗斗的廟堂拓展到奇譎詭異的江湖。這是影片對劇中人物進行合理想象的表現,突破了以往固化的人物形象。

三、敘事結構的失衡與人物塑造

敘事問題,當是目前國產電影提升藝術質量所遭遇的最大問題,過分地倚重畫面的視聽沖擊、依靠IP以及明星所圈下的粉絲觀眾而忽略根本的敘事問題,就很難改變中國電影的現狀。③缺乏扎實可靠的故事劇本一直是當前中國奇幻電影的通病,《四大天王》也不例外。倘若一部影片敘事線索不明、故事沖突不夠、人物形象不飽滿,便會導致電影所要講述的內容蒼白空洞。其故事主線的推動時快時慢,人物、場景、故事、線索未能很好地融合在一起並共同推向高潮,使得影片的敘事缺乏戲劇邏輯。徐克意圖將“狄仁杰”系列制作成“狄仁杰宇宙”,但除第一部《通天帝國》劇情走向相對清晰,人物塑造也相對飽滿外,其余兩部影片中的魔幻場景和武打動作均佔據上風,凌駕於敘事之上,特效逐漸取代了故事本身,甚至開始偏離古裝推理片的方向,拋棄懸疑帶給觀眾的變成更純粹的奇幻大片,將視覺元素作為吸引觀眾的第一手段,更多地壓縮敘事,將影片空間讓給令人目不暇接的視覺奇觀。整部影片看似高潮迭起,實則分崩離析,每個段落的故事線似乎都是斷開的,所謂推理探案,結局卻以虛幻莫測的秘術來解釋所有現象,並沒能合理解釋劇情,而且過早揭露真凶,令觀眾失去了尋找凶手的樂趣。

人物的塑造同樣是一塊短板,似乎只是功能性的,並不立體飽滿,由於人物性格設置過於鮮明反而更易臉譜化。如沙陀和水月就是這樣,演員表演缺乏層次感,略顯單薄和扁平化,他們的感情線也過於直白老套,缺乏必要的發展邏輯。再如武則天在第一部《通天帝國》中,表現出與狄仁杰亦敵亦友的關系,不論是自導自演召回狄仁杰,還是借查案之名鏟除李唐宗室,都體現了武則天作為一名帝王的心術與權謀,將一個盛世女帝的形象鮮明刻畫出來。而在《四大天王》中,武則天的形象似乎過於扁平化,將整個事件建立在武則天有篡奪李唐江山的野心之上,進而讓異族有機可乘,實施陰謀。且不說武則天此時是否有篡權奪位的野心,就算是有,以她之后能登基稱帝的心智怎麼可能被輕易蠱惑?此處人物設置是為劇情而強行設定,並沒有考慮到整個故事的合理性,以及與系列電影前作銜接的一致性。

四、結語

在某種意義上講,徐克“狄仁杰”系列可以稱得上是東方奇幻大片中的成功之作,是當前中國電影工業體系下國產奇幻電影中最出色的系列之一。原因在於徐克成功地將東方傳統文化、中國傳奇歷史與現代電影特效技術融合在一起。《神都龍王》中的深海怪獸、《四大天王》中的四大金剛和仙魔兩界,都植根於中國傳統觀念、傳奇歷史、民族想象與文學作品之上,是充滿中國氣息、中國韻味和中國想象的。立足於本土文化,堅持東方審美,運用特效來還原奇幻文化與傳奇人物,可能是應對目前外國魔幻大片沖擊、中國奇幻電影西化困境和緩解觀眾審美疲勞的一劑良方。但是在敘事方面仍然還有些許不足,影片存在著敘事脈絡斷裂、事件推力不明、故事線索混亂等硬傷。中國電影有著“影戲美學”的傳統,今日的中國電影人應該學習並發揚這一傳統,而不應將其作為包袱而丟棄。④實際上,好萊塢高概念電影之所以能夠風靡全球,佔領市場,除了超高制作水准、尖端技術與巨額經費以外,更重要的是其對“敘事”的倚重。不論我們如何否定好萊塢類型電影,其在多變的題材、情節與人物關系中仍保留著對敘事的“熱愛”,始終不變地體現著對敘事的“一往情深”,這是我們應當學習的地方。扎實可靠的劇本是一部影片展現魅力的關鍵,如何在有限時間內集中、迅速、完整地展開、發展、解決故事矛盾,去表現事件發展與人物命運對於電影至關重要,這一方面特效可以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隻有精心雕琢的劇本才是成功的保証,一度沉溺於畫面鏡頭的剪輯與打磨,拋棄引人入勝的故事創作,無異於空中樓閣,必然會失掉觀眾的喜愛與追捧。

注釋:

①周清平.作為電影類型的奇幻片[J].電影藝術,2017(4).

②高原.當代中國奇幻電影的現狀與發展[J].民族藝術研究,2017(06).

③④趙衛防.類型營造與敘事的反思[N].中國電影報,2018-03-07(002).

(作者單位:中國藝術研究院影視所)

(責編:趙光霞、宋心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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