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通結局付費點播后不久，正午陽光的12集網劇《我是余歡水》已經由8.5迅速跌到了7.4，可能還會繼續往下跌。原本被一片看好的口碑短劇為何突然翻車了？

《我是余歡水》改編自余耕的小說《如果沒有明天》，以詼諧荒誕的方式描寫了小人物余歡水的中年失意人生。改編劇本由《都挺好》編劇王三毛、王磊父子操刀，劇情點密集，台詞生動，節奏明快，正午陽光在細節上下的功夫同樣令人叫好。

相比一般的都市劇，《我是余歡水》在置景上更加寫實——滿樓的小廣告，樓道裡堆著自行車，余歡水的家裡貼滿了孩子學習和玩耍的痕跡，這些都充滿了市井生活氣。余歡水去醫院做CT掃描，平躺下來時，能看到鞋底是臟的。相比之下，許多劇裡盡管演著小人物的辛酸，卻始終保持一塵不染、光鮮亮麗。鞋底的泥土，是余歡水接地氣的地方，也是讓人覺得可信和引起共鳴的點。

然而，《我是余歡水》在寫實的同時，常常又讓人覺得有些懸浮感和割裂感。有人吐槽，這是一種矯情扭捏的寫實。比如周末鄰居裝修擾民，余歡水前去理論時，道出物業投訴無用，工人又為了賺錢隻得開工的無奈，這些都是現實中的似曾相識﹔但下一秒，突然進來一個挽著妖嬈美女的“大金鏈子”，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又是影視劇裡的似曾相識了，而這種似曾相識，不如說是套路化或者老梗的審美疲勞。

有這種割裂的觀感，也許因為《我是余歡水》是一部小人物的悲喜劇，它的悲來自於現實，喜則來自於虛構和荒誕。《我是余歡水》的劇情點，正是靠喜劇來消解悲劇，把現實和戲劇穿插在一起。這也使得上一秒余歡水站在病房門口頭暈目眩，下一秒就有舉著輸液器的病人閃靈一樣飄到面前。余歡水被暴打一頓以后，還要躺在傳單裡擺一個扭曲的姿勢﹔他被脅迫去各地講演，在公司裡被奏著哀樂的同事獻上菊花和墓碑時，更有了一種周星馳電影的無厘頭味道。哭不過三秒，立刻抖個包袱化解它，這也許是《我是余歡水》喜劇的成功之處，也使得它不像近期的許多現實題材劇那麼糟心，能讓你暫忘掉現實的疼痛，還能笑著看下去。

《我是余歡水》雖然隻有12集，在如今的國產電視劇中算是短之又短，但看完全劇，又覺得它似乎還不夠短，像是一部開心麻花電影的拉長。12集講一個故事並不難，台劇《想見你》隻用13集就講了一個多個時間線的故事。隻不過我們習慣了鋪長和注水，才顯得12集的空間裡仿佛難以施展。《我是余歡水》給人感覺是想講的內容太多、太雜，顯得不夠純粹。從中年失意討論到職場權謀，到臨終關懷，再到誤打誤撞見義勇為，故事跳了好幾個層次，諷刺的人群也一直在變，從諷刺市井小人物到諷刺企業貪腐，諷刺媒體，再到引發爭議的諷刺女權。除了節奏快，故事反轉也快，看開頭猜不到后面的故事。講媒體虛假宣傳，優盤的迷局就被擱在一邊，再接起優盤的故事后，假新聞的事情就此沒了下文。點太多，每一個都講不透，不知不覺間，故事核已經換了。

《我是余歡水》口碑暴跌的點還有對女性的刻板化刻畫，歸根結底還是人物工具式的展現，沒有在次要角色上投入太多精力和心血打造，豐富其立體人性。不光是女性角色，余歡水的上司、同事、朋友身上都有刻板化和臉譜化的痕跡，這是無論長劇、短劇、注水劇都難改的毛病。

短劇是一種有益的嘗試，如何真正“短”出精品來，仍然有待思考。沒有了如今長劇裡獨立的廣告小劇場，《我是余歡水》裡頻繁出沒房屋中介、汽車、堅果的植入廣告，顯然是要解決吃飯的問題。而且，集數短了同樣可以注水，近日熱播的《三千鴉殺》隻有30集，卻像是把一個15集的內容撐到30集，后半段一集裡幾乎有半集在回憶殺，連上一集甚至當集的內容都要回憶，網友忍不住吐槽“我不是魚，記憶不是隻有7秒”。

短劇不能只是把集數刪短了，卻還是拿長劇的思維在講故事。《我是余歡水》的開頭像是中年男子版的《黑色皮革手冊》，劇情裡，最大的懸念在於記錄著反派三人組秘密的優盤，余歡水有沒有拿到優盤，最終能否黑吃黑一夜暴富，都引人遐想。有了懸疑的包袱，卻沒有按照這條線一步步布局下子，反而加入見義勇為、買賣器官、離婚奪子等，盡管每一個故事都可以精彩成篇，合起來卻都像是優盤故事裡注的水，破壞了原本的節奏和懸疑氣氛。短劇要讓人忍不住一直追著往下看，恨不得一口氣追完才有爽感，而在余歡水身上要討論的要素太多了，觀眾剛繃起來的一根弦，很快就自己擰鬆了下來。它不像是一個故事，而是多個故事，隻不過正好主角都是余歡水而已。

一直到劇集尾聲，還有超前付費點播的觀眾在彈幕裡提醒“我花錢就是為了知道優盤在哪裡”。優盤在哪裡？盡管最后還是揭曉了答案，但好像已經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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