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正在使用我:技術是否會操控人,並導致成癮
足夠先進的技術有時類似魔法。在聊天框裡向朋友推薦了洗牙器,下午你有可能在公號文章末尾看到關於它的廣告﹔你告誡自己,上交論文的“死線”將至,隻看10分鐘短視頻,卻“一不小心”刷到手機沒電﹔分手后,你明明已經刪了前任的聯系方式,卻在App的好友推薦裡發現了他的親姐和發小,真是見鬼了。
我們看著手中的那塊巴掌大的小家伙,以為是為我所用的工具,殊不知,這塊芯片組成的殼子才是幕后魔術師,操控著我們的時間、情緒、行為和觀點。
網飛(Netflix)最近新上了一部紀錄片《智能陷阱》(The Social Dilemma),請來推特的前高級副總工程師、消費者產品部長﹔臉書的投資人、前總經理、專門研究公司如何營利的總監﹔谷歌郵箱和硬盤的發明者﹔點“贊”的發明者……這些灣區大佬沒有鼓吹技術帶來的美好生活,相反,他們在反思技術是否會操控人,並導致成癮。
每天早晨,手機跟著你進了廁所﹔每晚睡前,最后從你臉前消失的一道光屬於手機屏幕。硅谷的大廠通常追求三個目標:一是用戶的參與度目標,如何讓你離不開App﹔二是增長目標,讓你常打開並邀請朋友一起來﹔三是廣告如何獲得預期的效果。
許多最聰明的腦袋在設計算法,計算出該在頁面展示什麼,能讓三個目標上漲。當你想要退出聊天的對話框時,“對方正在輸入……”鎖定了你﹔當你長時間沒有打開臉書,一條“前女友有了新戀情”的推送召回了你﹔你閱讀的速度、在圖片停留的時間都被精准測量和記錄,在你恰好閱讀完一屏后的連接處,會減少廣告投放。
社交軟件非常清楚你內心的黑洞,它深入你的大腦,把你編程,讓你無時無刻不想看看還有什麼新東西。當朋友在網上圈出你時,人性會驅使你打開查看。發一條朋友圈,你就能享受帝王般的贊美。一位醫學背景的專家說,我們有著基本的生物學欲望去和別人聯系,社交激發多巴胺釋放是幾百萬年的進化結果,這種快樂之源通常要靠半個小時以上的跑步才能獲得,而在App上,一個贊就輕鬆解決了,這樣迅捷的反饋令人著迷。
我們這些上癮的小白鼠,給算法做養料,成為大數據中的一個字節。通過分析我們在網上留下的痕跡,App知道我們何時開心,何時低沉,是什麼性格,有怎樣的態度。擁有這些變量后,“我”成為模型,行為可以被預測,“我”傾向選擇什麼,App就喂給“我”什麼。
我們正為免費使用App竊喜,卻不知不覺用自己作為代價進行支付。紀錄片中有句話:如果你沒有花錢購買商品,那麼你就是被賣的商品。我們像五花肉一樣,構建起一個市場。你不再是特殊的個體,你的心理已被掌握,你已經無所遁形,你淪為工具。
更加可怕的是,App悄悄地、不被察覺地改變著我們的思維,改變“我”這個人。美國研究者發現,在社交頁面上一個不起眼的標志,就可能影響中期選舉的結果。
這些年,幾乎每一個家長都跟孩子有場爭奪手機和iPad的惡戰。紀錄片中有個統計數字,在美國,1996年之后出生的人抑郁和自殺的比例升高,拿到駕照的比例下降了,尤其是2009年社交媒體流行之后。雖然無法將二者建立科學的聯系,但在一些個案中,我們已看到技術的背面。一個14歲英國女孩在網絡上發布了自己的照片,很多人罵她長得丑,讓她去死。后來這個女孩真的自殺了。還有臭名昭著的藍鯨游戲,借由網絡,向青少年傳遞著可怕的、關於自殺的煽動。
《柳葉刀-兒童與青少年健康》一篇文章調查了英國近1萬名13歲至16歲的青少年,發現社交媒體的使用程度與心理壓力的大小存在相關性,女孩受到的影響是男孩的兩倍多。網絡欺凌以及上網導致睡眠不足和體育活動減少,間接造成了這些傷害。
此外,已經有研究指出,在推特上,假新聞的傳播比真相快6倍。2017年,美職籃全明星賽球員凱裡·歐文在一檔播客節目中說,自己相信地球是平的。“這不是什麼陰謀論”。2016年,華盛頓一家披薩店正在慶祝開業10周年,突然在網絡上遭到圍攻,傳言這裡是全球性的拐賣兒童組織,把孩子當作性奴隸關在地下室。一時群情激憤的網友尋找各種証據,cheese pizza(奶酪披薩)的縮寫cp被暗指是child porngraphy(兒童色情)。一位激進分子甚至來到店裡,對上鎖的壁櫥開了槍。最終調查証實,哪有什麼拐賣兒童組織,這裡隻有面粉和乳酪,連地下室都沒有。
最近,信息繭房這個詞很火,人們困在各自的語境裡,無法與不同階層、不同志趣的人溝通。社交軟件讓繭房更厚實,因為它隻給你看你認同的東西。這也導致國外愈演愈烈的政治上的兩極分化,政治分裂在過去20年來最明顯。
相比之下,一個實屬輕微的影響是,這些年整容醫生發現了一種“圖片分享畸形症”,年輕的患者想通過整容手術讓自己更像濾鏡裡的自己。
好在人類正在覺醒,設計紅迪網(Reddit)的技術人員寫了一個程序來戒掉上它的癮,歐盟《通用數據保護條例》被稱作史上最嚴,對企業處罰力度空前。當你不知道在App上花了多少時間時,手機的軟件計時會讓你觸目驚心。在避免被操控之前,人類開始掙扎。
過去這些年,技術帶來革命性的變化。我們可以在一分鐘內叫到出租車﹔也可以足不出戶享受各國美食﹔我們與朋友的溝通變得便捷﹔科技發展、醫療健康、工業體系也借助互聯網上了新台階。只是新技術發展如此迅猛,人類大腦還沒有完成與之適應的進化。當技術擁有了權力和影響力,就不能不好好談談責任。畢竟,誰想當個工具人呢。(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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