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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在场”的仪式狂欢:网络直播的自我呈现与身份建构

刘怡
2018年08月23日13:43 | 来源: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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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随着网络技术的不断发展,网络直播尤其是真人聊天秀互动视频直播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本文试图在符号互动论、互动仪式链理论等基础上,以网络直播平台的人际互动为切入点,考察受众在直播互动中的自我呈现和身份建构。网络社会是一个个体化社会,匿名的陌生人会通过互动与他人建立新的社会关系,而网络直播平台作为传播中介也为虚拟空间的人际交往创造了互动情境,让受众在互动中遗忘现实身份,凭借虚拟符码塑造新的身份。

关键词:网络直播;人际互动;集体在场;身份建构

一、概念界定与理论框架

(一)网络直播与虚拟社群

网络直播并不是一个陌生的概念,早前已有网络电视直播,但本文涉及的网络直播专指以移动设备为接收终端,以平台主播为主导,在直播间或户外进行的互动视频直播,用户通过发送弹幕和赠送虚拟礼物与主播互动。网络直播平台的主播可以是明星、名人,也可以是民间草根,网络直播的关键在于与粉丝的互动,主播因满足粉丝的各种要求而获得粉丝赠送的虚拟礼物。而这种由网络直播产生的在线观众便构成一个虚拟社群,这个虚拟社群通过网络沟通交流、分享信息和联络感情,以形成彼此间的关系,从而在互动中建构新的身份。

虚拟社群又称为网络社群或在线社群,最早提出这一概念的学者霍华德?莱茵戈德认为,虚拟社群的本质是一种在网络上的社会集合,一群人因共同兴趣或共享目标产生共同话题,在不断的交流与讨论中传递情感。虚拟社群中的成员共享一套社会规则,拥有与传统社群类似的社会化属性,具有提供信息、建立归属感和认同感的功能①。不过,作为网络空间的社会集合,虚拟社群超越了传统社群的地理逻辑,人们的连接与互动以信息技术为基础,不再需要特定的地理聚集点。同时,网络空间的匿名特性也决定了虚拟社群的匿名性,处于虚拟社群中的成员在不了解各自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以共同的情感依附与他人互动。

(二)网络直播的理论基础

网络直播平台的兴起,拓展了网络空间人际互动的途径,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这种直播互动中。与既有的网络电视直播相比,以真人聊天秀为主导的互动视频直播的突出特点是互动性。既有的网络电视直播仍然属于单向传播,受众只能被动接收信息,难以进行实时的反馈与互动。而互动视频直播属于双向传播,受众主动参与其中并与主播进行实时交流互动。网络直播之所以能够拥有数量庞大的受众群,存在以下两方面理论基础。

从使用与满足理论出发,受众对媒介的选择与使用是为了满足自身的某种需求,比如获取信息、强化联系以及分散注意力等。目前,网络直播平台种类繁多,根据直播平台的功能,主要分为以下两种:一是以综艺、游戏、社交等为主导的综合类娱乐直播平台,比如YY LIVE、映客直播和斗鱼直播;二是以“直播+”为主导的垂直化直播平台,包括在线教育直播、旅游直播等。多样化的直播平台为受众提供了多元化的选择,总体而言,社交娱乐需求仍是受众观看网络直播的主要原因。受众一方面出于对明星或主播的喜爱,另一方面则在于自我消遣和娱乐,这也是网络直播娱乐化的原因。

从社会交换理论的角度来看,对利益的考量是影响网络直播互动的重要因素。互动即交换,网络主播与在线受众互动的过程实质是利益交换的过程。受众通过提问的方式让网络主播满足自身的各种要求,比如“卖萌”、唱歌、表演节目等;而网络主播也因此获得打赏等物质层面的回报,甚至有一些主播通过网络直播达成产品营销和推广的目的。以明星作主播的网络直播为例,大多明星直播的主要目的是宣传影视作品或代言产品,所以网络直播的互动过程也是主播与受众之间的互惠过程。

二、网络直播的“集体在场”

(一)个体化社会与陌生人

信息技术革命带来网络社会,网络社会重新定义了传统的空间概念,流动空间挑战了地方空间。流动空间打破了地方空间的地域限制,以网络为桥梁连接着世界各地的人。网络化、信息化和全球化改变了人们的工作和生活方式,个人逐渐从社会预设的角色中抽离出来成为独立的个体,个体逐渐变成社会的基本单位,因而网络社会也是个体化社会。

在个体化社会中,人们逐渐从亲属、地缘等传统的人际互动关系中抽离,转向自主性地在网络空间寻求连接与互动,以重新塑造个体价值和个体地位。个体化强调人们与原有的社会整合机制之间的脱嵌过程,即个体与建立在阶层、种族、家庭、邻里、职业基础上的社会关系的脱嵌过程,贝克用脱嵌解释了个体从原有的社会关系中抽离的过程②。同时,除了个体对原有社会整合机制的脱嵌,还包括个体的再嵌入。

对于网络个体化社会而言,彼此陌生的个体之间的互动是网络人际互动的重要类型。网络人际互动发生在网络空间,通常以匿名或化名形式实现个体之间的人际交往。同时,基于网络空间的人际互动是被中介化了的交往,在一定程度上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对自我的线上形象进行“景观化”③。因此,人们观看并参与网络直播,本质上就是匿名的陌生人在网络空间中互动以寻求再嵌入的过程,由此能够建构新的身份,而这种身份不再基于真实的社会背景、身份地位等。

(二)从“个体化”到“集体在场”

网络技术的不断发展,为虚拟空间中的匿名个体搭建起人际互动的平台,越来越多的传播媒介也使个体能够突破时空局限进行社会交往。与传统的传播媒介相比,互联网的“在场”建构起陌生人存在的新方式,即身体不在场的“集体在场”,既体现了网络空间的社会交往特性,又彰显了个体参与互动的自主性。这种在网络空间的人际互动中形成“集体在场”,是通过“共同的关注焦点”与“共享的情感状态”形成的一种“集体意识”④,从而筑起共享一套规则的共同体。

然而,与物理空间上的身体共同在场不同,网络空间的人际互动是一种虚拟在场,是活跃在社交媒介背后的陌生人之间共时异地的集体狂欢。这种网络人际互动,本质上是通过网络技术环境中架构的价值关系情境实现互动⑤,在“共有的情感”基础上,彼此因共享信息而达成共识。而在由网络技术环境架构的互动情境中,互动双方的社会位置和角色会被暂时“遗忘”,有学者将这种情境称为“去角色化”⑥,这也是网络人际互动能够建构新身份的原因。

作为网络空间人际互动的新平台,网络直播体现了“集体在场”的基本要素:一是一群人(至少有两个)同时聚集在线上空间;二是这群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共同的对象(主播)或活动上;三是这群人拥有相似的情感或目的。这种“集体在场”的人际互动通过个体的自我呈现,塑造个体的新身份,并在互动中建立个体之间的新社会关系。值得注意的是,网络直播中的互动主要以主播为核心,是主播与受众之间的互动,而受众相互之间的互动较少。

三、网络直播的自我呈现与身份建构

(一)自我呈现与身份建构

在网络空间中,身份建构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线上线下身份一致,线上身份是线下身份的延续,存在一定社会基础;二是线上线下身份分离,线上身份由网络匿名性、多元性所塑造,不存在一定社会基础。前者存在于强关系链的社交网络中,强调一种熟人社交,比如微信;后者的社交网络较弱,彼此之间不认识,比如微博。与前者相比,后者强调网络身份建构的主体性和能动性。对于网络直播而言,匿名的陌生人通过互动建构的新身份更倾向于后者,每个个体都隐藏在化名ID背后,原有的社会背景和身份地位都被“遗忘”。

网络直播中的人际互动是建构自我新身份的关键,与过去视频直播中受众单向发弹幕评论不同,当前移动端的网络直播强调主播与受众的双向互动。个体可以在互动中形塑自我并建立联系,个体是自身行为的建构者,并且这一建构过程具有积极性和主动性。在与他人的直播互动过程中,受众能够展现自我并重新建构身份。

戈夫曼曾根据人们在社会生活中所扮演的不同角色,将社会情境分为前台和后台,而网络空间的独立个体在与他人互动中展现的行为,其本质便是一种前台表演,实时的网络直播就是表演的舞台。为呈现出一个新的网络形象,个体通过精心挑选,有选择地呈现或隐匿自我的某些情况,最终达到塑造新的网络身份的目的。

(二)网络直播的互动分析

网络直播平台是一个开放的空间,主播尽其所能吸引足够多的受众参与直播互动,而受众进入直播平台也没有任何门槛,全凭自己的兴趣爱好。但是,主播与受众之间的互动关系却是网络直播中不可忽视的要素,尤其是那些草根网络主播,与受众的良好互动是其获取经济报酬的决定性条件,那些主播与受众的互动实际上是以“销售自我”来盈利。主播的人气越高,观看直播的受众数量就越多,而直播平台也会凭借主播的人气将其放置在直播排行榜前列,排名靠前则意味着能够被更多的受众点击。那些拥有庞大受众的主播,在直播过程中就能收到更多的虚拟礼物和打赏的虚拟钱币。以微博平台中的直播为例,微博设置了“主播红人榜”,按照主播获得的虚拟金币数量进行排序。

与主播获取物质报酬相比,受众获取的则是一种情感报酬。在网络直播中,受众发送弹幕信息,以各种价值不等的虚拟礼物与主播形成互动,而主播在收到要求后便竭尽所能回馈给受众,使受众在互动中获得参与感和满足感。那些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主播为何受到大量粉丝的追捧,究其根因在于这种互动视频直播的“相互聊天”模式,让受众得到足够的重视,主体性得以彰显。所以,主播与受众能否互动以及互动的程度如何,往往取决于两者之间能否互相满足,主播与受众的互动行为总是受到期望驱使。

在网络直播的人际互动中,受众通过发送弹幕信息和虚拟礼物向他人呈现新的自我,以达到塑造新身份的目的。互联网不同于真实存在的社会环境,它让个体可以摆脱现实的种种约束,以匿名的方式重塑自我。这个自我可以跨越时空,在脱离本土的场域中进行体验⑦。网络直播中的虚拟钱币实质是真实钱币的替代品,本质上都是一种符号消费,它们都承载着消费主体的身份地位。尽管网络直播是虚拟空间的互动体验,但也遵循金钱原则:打赏钱币多的受众会大受主播欢迎。具体而言,与那些只是点赞的受众相比,花钱购买“鲜花”“豪车”等虚拟礼物赠送给主播的受众,会得到主播的“点名”和“亲口答谢”。这也是网络直播平台设置“粉丝贡献榜”的原因,同样以打赏的钱币数量进行排名,而这种排名本质上是对虚拟空间中“富豪”的宣扬,以此彰显其身份。受众也在送出礼物和加强与主播的互动过程中建构出新的身份地位,并从中获得内心的满足。

注释:

①黄丽丽,冯雯婷,瞿向诚.影响虚拟社群信息分享的因素:多层分析视角[J].国际新闻界,2014(09).

②张杰.通过陌生性去沟通:陌生人与移动网时代的网络身份/认同——基于“个体化社会”的视角[J].国际新闻界,2016(01).

③刘桢.泛媒介景观社会中的“自我景观化”研究[D].上海师范大学,2014.

④陈静茜.表演的狂欢:网络社会的个体自我呈现与交往行为[D].复旦大学,2013.

⑤吴满意,廖子夏.网络人际互动研究的理论基础与概念解析[J].社会科学研究,2012(06).

⑥张杰.“陌生人”视角下社会化媒体与网络社会“不确定性”研究[J].国际新闻界,2012(01).

⑦黄佩.网络时代的“自我”构建——从米德谈起[J].国际新闻界,2009(04).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责编:赵光霞、宋心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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