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單幅照片多源於圖片故事
拍出好的圖片故事,這是一名攝影記者必備的重要專業技能,它是攝影水平達到一定高度的標志。
四月下旬,我有幸赴荷蘭阿姆斯特丹參加了第56屆世界新聞攝影比賽的頒獎活動,參與了持續兩天的獲獎攝影師作品交流會。通過觀察攝影師們展示的獲獎及未獲獎作品后,我發現一個共同點:這些作品基本上都是圖片故事,就連那些單幅的獲獎作品,其背后大都有一個故事,是從一個完整的圖片故事中挑選出來的。
今年荷賽年度大獎得主瑞典攝影師保羅•漢森是一位優秀的戰地記者,自1984年開始從事新聞攝影,足跡遍布阿富汗、伊朗等熱點地區,拍攝的專題屢次獲獎。從他交流的作品中可以看出,獲獎照片從反映巴以沖突的專題中挑選出來,葬禮只是故事中的一個情節。當時以色列對加沙的空襲開始於2012年的11月14日,這張照片拍攝的是在19日空襲中喪生孩子的葬禮。正因有了前面的拍攝做基礎,才使他能夠順利地追蹤到這一事件,並在小巷裡抓拍下令人悲傷的瞬間。
當前國內報紙出現了一種做“大眾隨手拍”圖片專版的傾向,這類圖片專版最大的特點是讀者參與性強,確實也為報紙提供了不少時效強、生動有趣的照片。但是這類版面也有其自身短板,即照片以單幅居多,內容強調娛樂和趣味性,與傳統專題攝影報道專版的價值取向有很大不同。我認為,一旦傳統專題報道的圖片專版平台被此類做法取代,會使攝影記者失去拍攝圖片故事的動力,對培養攝影記者用影像講故事的能力是一個重大損失。
《溫州日報》和《溫州都市報》一直堅持辦好專題報道的圖片版,給攝影記者機會和陣地。這些年,兩家報紙的攝影記者數次獲得了浙江省好新聞的一二等獎,去年和今年又分別獲得一次中國新聞獎三等獎和一次荷賽二等獎。而有些報紙的攝影記者則沒有這樣“幸運”的陣地。
荷賽得主如何“拍”故事?
要拍攝出好的圖片故事,尋求到獨特的新聞選題非常關鍵,有了它,圖片故事就已經成功了大半。但尋找到別人沒拍攝過的題材,這在現實中的概率非常低。因為幾乎每一位記者都十分關注社會重大事件和熱點問題,所以更多的情況往往是怎樣尋找到更獨特的切入方式和方法?怎樣把主題挖掘到與眾不同的深度?
攝影師的立場影響作品的高度
獨特的圖片故事反映出作者對作品的想法和立場。同性戀是一個世界關注的題材,中國也有不少攝影師拍攝,但作品普遍停留在將同性戀視為一種奇異社會現象的水平上,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給讀者傳遞同情、憐憫、獵奇等感受。而今年荷賽當代熱點類組照的一等獎《越南的同性戀者》則大大不同。這個圖片故事是越南80后的女攝影師梅卡•艾蘭拍攝的,她將自己放在同性戀者的立場上,用平靜、溫暖的影像,講述了十二對(實際拍攝數量遠超於此)年齡不同的同性戀者幸福相愛的美麗故事,充滿溫情。看完,你心裡會情不自禁地為他(她)們的愛情祝福。世界上的同性戀者們希望社會看到的也是他(她)們相愛的幸福與溫暖,求得社會的理解,而不是將他們視為異類。這組作品的立場和思考比其他同類作品高出一截,得到荷賽評委們的一致贊賞。
拍攝理念帶來獨特視角
細讀荷賽今年和以往的獲獎作品,都可以看到其中有一些作品的現場拍攝技術並不高,即便用卡片機或手機也能完成,其成功的秘訣在於——他們都尋求到自己獨特的新聞視角,其拍攝理念值得學習。
本屆荷賽當代熱點類單幅一等獎的獲獎作品《垃圾場裡的讀書者》(右圖),畫面是肯尼亞首都內羅畢著名的丹羅拉垃圾場,一位拾荒的婦女坐在裝有垃圾的袋子上靜靜地讀書,嘴角露出微微笑意。顯然那一刻,她已經忘記骯臟的環境以及貧困艱辛的生活,沉靜在書中的世界,周身充溢著幸福。這一瞬間被美國攝影師邁卡•阿爾伯特捕捉到。在國內也常看到一些拍攝垃圾場拾荒者的圖片,但內容都還是表現拾荒者的艱辛勞作和貧窮,且似乎有一種將其拍得越艱辛越能感動人的傾向。其實,這些攝影師恰恰忽略了一點,垃圾場的骯臟、拾荒的艱辛幾乎是人人皆知,人們已經視覺疲勞。邁卡•阿爾伯特的獨特視角則令人印象深刻。他的理念是生活再貧困、再艱辛,其中也有美好的東西,不要放棄你的追求和希望。正如何賽評委Anne Wilkes Tucker評論的那樣:“這是一張極好的照片,因為它充滿著希望,而這在新聞照片中並不多見。”
個性化影像語言“盤活”圖片故事
影像語言是展現影像魅力的關鍵所在。拍攝圖片故事要有優秀的個性化影像語言,才能使圖片故事“活”起來。《都市快報》傅擁軍兩次荷賽的獲獎作品都採用了這樣一種影像語言:固定不變的相機機位,固定不變的角度,固定不變的距離,固定不變的環境場景中變化的人物。這種規整、統一的影像語言雖然不是傅擁軍的新創,但一般隻被用在觀念攝影或藝術攝影裡,而他卻大膽地將其移植到新聞攝影上。
《我好想爸爸媽媽》是一個非常中國式的圖片故事,表現了中國農村正在空心化的大趨勢。外國人若不看作品的標題和說明,單從畫面上無法立刻理解這個故事。擔任今年荷賽終評評委的復旦大學教授、國內攝影評論家顧錚曾透露,《我好想爸爸媽媽》在終評投票中,有評委提出要看作品的說明。我想正是評委被影像深深吸引,而一時又無法理解故事含義,才要求調看作品說明。
編輯圖片的能力不可少
參加比賽時,攝影記者需要自己完成圖片編輯。攝影記者需要研究圖片故事的編排。通常組照中,圖片要按照某種順序排列,以表達事件、情感和思想的發展,使故事具備完整性。
我拍攝的《牢籠》獲本屆荷賽自然類組照二等獎,其影像大致可分為兩類:一是使用廣角或中焦鏡頭,拍動物的身影,畫面留出較大空間,凸顯孤獨與寂寞﹔二是用長焦鏡頭,拍攝動物面部的大特寫,強調以動物哀婉絕望的表情打動讀者。在完成拍攝進入編輯環節的時候,最初設想了兩個方案:一個是將第一類或第二類的影像單獨編成兩個故事﹔另一個是將兩類影像混合組成一個故事。第一個方案的特點在於影像排列規整,易見作者刻意為之的追求。第二個方案故事情節有起伏變化。經過反復地觀看比較,最終我選擇了第二種編排方案,並加入了兩張表現動物在狹小空間艱難生存的畫面(共計12張作品),更加豐富了故事的情節。
在圖片故事順序的排列中,第一張和最后一張一定要安排好。因為第一張照片給讀者留下第一印象,它常常起著開宗明義的作用,而最后一張照片則往往升華主題。《牢籠》的第一張照片強調動物被關押在籠子中的處境,點出主題。最后一張是白頰長臂猿眺望遠處,身影小弱而籠子大且堅固,寓意動物無法掙脫枷鎖。同樣,在交流會上,我看到各國的攝影師們都對組照的排列順序進行精心編輯。
在交流會上,我注意到一個趨勢,越來越多的圖片攝影師不僅僅隻拍攝圖片,同時還使用相機的視頻功能。比如有幾位攝影師在展示獲獎和未獲獎的作品時,一個故事中既有視頻,又有照片,其形式往往先出現一段視頻,然后一個定格靜態影像,循環往復至一個故事講完,其形式類似“流媒體”。採用此種形式的幾部作品使人感覺故事情節更完整,一氣呵成。這樣,攝影記者拍攝的故事既可以在網絡播出,同時又可在紙質媒體刊載,符合全媒體的時代要求,而且這種方法大多用於拍攝故事及專題。所以在全媒體時代,我們怎能削弱攝影記者用影像講故事的能力呢?
(作者是《溫州日報》攝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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