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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網絡語言發展探析互聯網情緒的走向【2】

范  明
2018年08月16日09:33 | 來源:今傳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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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叛逆戲謔”的中期互聯網語言

從2006年起,網絡語言迅速變得豐富起來。傳統媒體依然有很強的流行語引領作用,尤其是收視率一直居高的春晚幾乎每年都能引爆幾個“金句”,這一年央視春晚上趙本山的“相當”成了人們的口頭禪。農夫山泉的廣告詞被人們改成“人生最低奮斗目標:農婦,山泉,有點田”。電影《瘋狂的石頭》帶來“頂你個肺”,電視劇《武林外傳》引爆“額滴神啊”,而央視評論員黃健翔在足球比賽轉播解說中“你不是一個人”的咆哮,引發巨大的社會影響。這些語言比過去含有更加激烈的情感表達,人們用聲嘶力竭的方式進行吶喊,迫切的希望被聽到和被關注。此外,人們開始用調侃的方式對待傳統語言規則,盡顯幽默和反叛的情緒色彩。如“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他可能是唐僧”“黑夜給了我一雙黑色的眼睛, 可我卻用它來翻白眼”“有錢人終成眷屬” “你有什麼不開心,說出來讓大家開心一下”等句式打破約定俗成的語義表達,反映出人們對傳統思維和規約的破壞和叛逆情緒。從這個時期起,網絡語言的情緒色彩更加飽滿,自我表達、率性、張揚、個性、反叛等精神粉墨登場。

用這時期的網絡語言給網民畫像就是整天“宅”在“蝸居”裡的“蟻族”或“經濟適用男”們,或者也叫“宅男”“宅女”,過著“被就業”的“低碳”生活,不去電商搞個“秒殺”就會被認為“out”了,貌似“不差錢”但人生充滿“杯具”,抽煙抽出了“寂寞”,上網變成了“很黃很暴力”,偶爾去“打醬油”,卻總被“媽媽喊你回家吃飯”,還不如去“偷菜”,所以在網絡世界裡,“不要迷戀哥,哥只是個傳說”。從這些語言可以看出網民的現實焦慮增多。網絡語言不僅僅關心年輕人戀愛交友的情感生活,關於網民生存狀態的刻畫也多了起來。一方面抒發對現實生活的抱怨,一方面用調侃來舒緩焦慮,用很多無厘頭的方式捧紅了像“打醬油”“賈君鵬”一類的網絡語言,之前的數字符號這個階段有了“囧”“呆呆”等造詞形式,展現出網民百無聊賴、嘩眾取寵的情緒和心理。

當人們一點點提高聲音分貝時,不僅能引來更多關注,而且在網絡掀起同情和支持。人們發現虛擬的互聯網社會,可以擺脫現實社會關系的束縛,激烈地表達不滿、指責等負面情緒。語言不再像過去一樣清新、高雅,粗俗、口語化的表達逐漸增多,“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思想有多遠, 你就給我滾多遠!”“豬插(豬嘴上插蔥,裝象)”,這些調侃、諷刺、挖苦等修辭手段在論壇語言中也頗為流行。

另一個值得關注的顯著變化是社會事件觸發的網絡語言開始產生,比如“欺實馬”“躲貓貓”“最牛團長夫人”“鄧玉嬌”等。“打黑”“釣魚”“你是哪個單位的”“俯臥撐” “被……”等與政治生活、政府管理等相關的語言開始出現,政治在人們生活中成為熱點。部分語言用來描述概況事件發生的要點信息,部分語言出現揶揄、反諷的意味。不過這類語言在廣泛流傳過程中也不斷被網友娛樂,用一種泛娛樂化的方式對待,從最初使用時負面情緒為主的含義逐漸轉向調侃,甚至到后來人們只是為了熱鬧、喧鬧而玩弄詞語,早已不在乎真實的含義表達。百度貼吧的“做俯臥撐吧”伴隨瓮安事件迅速升溫,網民不斷跟帖隻為湊熱鬧,人們不關心事件的真相和發展,在乎的隻有語言游戲的狂歡。

三、“群體狂歡”的當下互聯網語言

2010年后可以看做網絡語言從小范圍走向全社會的分水嶺,從此網絡語言走進千家萬戶。一個重要變化是傳統大型論壇開始式微,逐漸被新的社會化媒體取代。早期的BBS、新聞組、電子郵件,MSN到后來的論壇、在線游戲、雅虎的在線聊天和社群慢慢沉寂,校內、人人網、開心網、豆瓣、貓扑和天涯的風光不再,新的媒體平台出現。2009年微博開始流行,2011年微信迅速崛起。2012年12月,網易社區宣布關閉。網民互動聊天的平台發生明顯轉向,博客、微博、微信、貼吧、A站、B站、彈幕、游戲社區、知乎等更加分層的社會化媒體成為主流。似乎隻有QQ成了異類和常勝將軍,但事實上用戶群早已發生數代更迭。伴隨移動互聯網的迅速崛起,曾經大放異彩、培養起早期互聯網文化的網站謝幕了,第一代的網絡文化就此隕落。精英、專業、清新、打破信息屏障的早期互聯網用戶開始讓位於新一代群體。在這個舞台上,不變的依然是年輕人,除此以外,跨年齡、職業、地域、身份的各種社會人群悉數進入互聯網社區。網絡語言更加貼近社會生活,網民從“蘿莉”“御姐”變成了“女漢子”,幻想“待我長發及腰,有人娶我可好”,想想都覺得“畫面太美我不敢看”,卻把“小伙伴們都驚呆了”,問我“何棄療?”“你家裡人知道嗎?”。聽完“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真是“感覺不會再愛了”,“且行且珍惜”吧。做不了“高富帥”,變不成“白富美”,隻想“安靜地做個美男子”,當個“萌萌噠”的“文藝青年”,卻被人說“二”,就這樣“躺槍”,太“悲催”,真讓人“傷不起”。過著“屌絲”的生活,做著“逆襲”的夢,心中揣著“高大上”,想跟“土豪做朋友”,卻總被人喊“親”,“秒變”購物“達人”,“也是讓人醉了”。整天織“圍脖”,“圍觀”這“拼爹”的時代,“二代”們“有錢就任性”,整天“買買買”,真讓人“羨慕嫉妒恨”。看慣了“表哥”“切糕黨”“小悅悅”和“郭美美”,最后發現“神馬都是浮雲”。無聊的生活需要“正能量”,“APEC藍”還是挺“給力”。跳跳“江南style”,偶爾“穿越”一下,問聲 “元芳”,“你幸福嗎?”。

網絡語言用戶從誕生起就是年輕人的天下,情感生活始終伴隨年輕人成為生活的核心內容之一。常見的都市青年男女的情感生活的網絡用語有“約嗎、求包養、壁咚、見光死、閨蜜、小伙伴、好基友、直男癌、單身狗、剩女、國民老公、CP、裸婚、顏值、外貌協會、腹黑、傲嬌、坐在寶馬裡哭、感覺不會再愛了”等。跟前一時期的網絡語言相比,網民情感生活范圍擴大,涉及交友、擇偶、婚姻、家庭關系,出現對容貌、地位、財富等社會現實的需求的渴望和不滿,既充滿對自身的感情生活的美好期待,同時又對現實阻力和打擊發出牢騷和進行調侃。網民從早期的絕大多數學生群體逐步擴展到年齡跨度更大的中青年群體。中國人民大學新聞與社會發展研究中心於2014年在“移動互聯網時代我國城市居民媒介接觸狀況”的大型調研項目中,發布了關於當下我國城市互聯網用戶使用社會化媒體的現況考察方面的主要發現和分析性結論[7]。其中指出,在國內八種主要的社會化媒體中,排名最前的是微信和QQ空間,網民的日均使用時間也最長,都在半小時以上。社會化媒體的使用人群呈現高學歷、高收入、穩定職業、中青年人群為主。這個時期的網絡語言在生產數量和傳播速度都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參與人數眾多,語言裹挾的情緒在互聯網群體傳播中迅速擴散。同樣的語言符號在不同人群和語境使用中,呈現出多樣化含蓄意指的特征。憤怒、發泄式語言傳播速度更多。“什麼鬼”“然並卵”等粗俗化語言登上2015年人民網輿情監測室推出的流行語排行榜。部分語言的粗鄙化傾向加劇。

當然以上語言並不是網絡情緒的全部,戲謔調侃的娛樂精神始終貫穿。“友誼的小船”“葛優躺”“Duang”“洪荒之力” “藍瘦香菇” “城會玩”“我想靜靜”都是典型代表。稚化語言也依然存在,如“本寶寶”“小公舉”。看慣了負面新聞和社會丑陋行徑,但內心依然不乏對美好的向往和追求,“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明明可以靠臉吃飯,非要靠才華”等網絡語言還是給人很多溫暖。

總體看來,這個時期的網絡文化變得更加多元和豐富,數量上明顯增多,網民依然對自己的感情生活、社會身份定位很關注,娛樂、搞笑、無厘頭的語言很多,新聞引發的社會事件產生的流行語明顯增多,人們用激烈的語言表達對政治腐敗、道德滑坡等現象的不滿和憤慨,用語出現粗鄙化,有走向越來越極端的傾向,但依然充滿對正面情緒的渴望和追捧。只是當這些相對有限群體中的語言迅速擴大化后,形成社會熟知的網絡語言,又會經歷相當程度的調適。盡管網絡語言畫像反映出的情緒更為負面和低俗,但喻國明等學者的調查報告中顯示,在所有在線社交活動中,有 55%的用戶在線社交活動時感受到積極情緒,有 41%的在線社交活動時的情緒為中性,而伴隨著消極情緒的用戶比例則極低[8]。這一點充分表明在線社交活動是一種維系人們正向情緒的較為積極的社會行為。因此也應該注意到,網民情緒從早期的“溫情脈脈”到如今的“群情激奮”,這種強度增加一方面跟社會環境的變化相關,同時也離不開互聯網傳播環境的變化。表達憤怒並不是社會情緒的全部,是在海量的互聯網信息中喚起“眼球效應”的手段。網民總體和積極參與表達的網民有分野,大量網民並沒有參與到網絡語言的語言狂歡盛宴中,是網絡語言使用中的“沉默的大多數”。同時,不同平台或圈層使用的網絡語言不盡相同。伴隨網民數量的指數級增長,社會地位和利益訴求的差異使得互聯網群體中的分層現象逐漸明顯,Eckert&McConnell-Ginet認為語言變異不是先驗存在的語言實體,而是一種社會實踐,人在言語實踐中逐漸形成共同的行為方式、思維方式和價值觀等,並通過實踐結成相對固定的群體[9]。網絡語言的使用是有選擇的目的行為,折射出的群體情緒也有相當差異。

(責編:宋心蕊、趙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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