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谱作为组织传播媒介的观照【2】
以明清徽州家谱为对象
三、家谱的把关人
家谱的把关人就是家谱的编修者,其身份随着家谱功能的历史演变而相应变化。“贾而好儒”的徽商积极参与修谱,这一特殊群体在家谱编修活动中的影响也不容忽视。
(一)史官修谱
隋唐以前,家谱作为官员选拔和通婚的重要依据,由国家设立的专门机构主持编修。周代就有官员专职负责贵族家谱的登载与管理,建立起一套完善的史官修谱制度。两汉时期,封建王朝的中央政权,设有“宗正”机构,其重要职责之一就是王族家谱的编修和保存。魏晋南北朝时期家谱编修之风开始盛行,形成谱学。这一时期,官府设立常设机构“谱局”,专职编修家谱,家谱也作为重要文献,保存在官府中,以备选官之用。隋唐时期,随着科举制度的实行,家谱在官员选拔中的作用不复存在,但由于唐王朝的倡导,唐代官修家谱之风仍很盛。
史官修谱的对象不限于某一家族,而是对全国范围内或者某一郡的所有士族家谱进行甄别、认定,予以汇编或选编,一般比较真实公正,有公共传播的性质。
(二)公修家谱
宋元以后,家谱的政治功能减弱,“尊祖、敬宗、睦族”的伦理功能随之加强,家谱的编修由官方转至民间,宗族一般设立谱局修谱,家谱成为宗族管理的重要手段。
家谱的编修工程庞大,历经时间长,参与人员多。主导家谱编修的多是族内的退休官员、族内尊长和有功名人员。参与修谱的人一般在谱上登名,以激励后人积极参加修谱,这种情况称为公修。明万历五年刊印的《新安大阜吕氏宗谱》,集中了36人的编修力量,设有总裁、编修、催督、考订、誊书、刊谱等多个职责岗位,各司其责。公修家谱全族参与,集体修订,所以规模宏富,内容涉及面也广。
(三)私修家谱
私修家谱凭个人力量撰写,谱的规模一般较小。明万历间曾任贵州布政司左布政使江珍所撰歙县《溪南江氏族谱》,不分卷,仅1册。
私修家谱是个人行为,其组织传播的属性弱化,传播内容受编撰者学识、修养、个人爱好的影响很大,族谱中收录自己的诗文和褒扬直系祖父母的文章相对较多。如徽州《溪南江氏族谱》的撰述部分,大部分是江珍父母兄弟的行状事迹。私修家谱受宗族利益的束缚相对较少,撰写过程中间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所记录的社会情状,比公修的家谱更接近历史原貌。
(四)商人对家谱编修的影响
经济因素的渗透和把控始终伴随着传播活动。修谱作为一种大规模的传播活动,需要家族有雄厚的经济基础,这为商人介入修谱,进而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提供了可能。
商人参与修谱,最典型的莫过于明清时期的徽商。徽商以自己雄厚的经济实力,成为家谱编修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他们通过编修家谱宣扬商业理念,使传统儒家思想中儒贾之间的矛盾得到一定程度的调和。明代歙县的文学家汪道昆在《太函集》就表达过“良贾何负闳儒”的理念。
很多家谱通过设立家传,满足徽商名垂家史的精神追求。徽州家谱记载了大量徽商的传记和行状,歙县《竦塘黄氏宗谱》记载了吴盛“泉布出入,不假簿记,筹算心计之,虽久,锱铢不爽”。在封建社会商人社会地位普遍低下的情况下,家谱为商人立传,体现了商人对家族话语权的把持,也显示了传播活动的经济基因。
四、家谱的组织传播功能
一般认为大众传播有环境监测、社会协调、文化传承和娱乐等功能。家谱作为一种组织传播媒介,具有特殊的传播内容和传播机制,其在传播功能上与大众传播媒介也有所区隔。
(一)道德教化
族规家训是家谱中的重要内容,也是家谱中最为族人熟悉和看重的部分。各个家族的族规家训内容不尽一致,但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在各族家谱中均为最重要的内容。除此之外,还有“睦族人”、“和亲友”、“恤孤贫”、“戒赌博”等教化内容,对家族成员的行为、举止提出规范性的要求。《方氏重修宗谱》中对此有所陈述:“立宗法以提撕之、宗法之,又明谱系以匡植之。是以恩义浃、亲义笃,春夏有禴祀以著其诚,秋冬有蒸尝以致其敬,至于升降进退之仪,食饮陈设之礼,以及族人燕会之规,纤息备具,井井有条为朱子《家礼》之所云者,故教化大行,风俗媲美。[6]”在徽州“仁让”社会风气的形成和保持过程中,各族家谱的宣扬起到了重要作用。
族规家训是灌输式的宣讲,而经过精心选择粉饰的家传则是一种典型报道的宣传手法,以族人中的优秀人物事迹为后人树立榜样,起到潜移默化的教育作用。
在家族的一些仪式场合,族长会宣讲族规家训和先人的优秀事迹,将文字传播和口头传播相结合,实现家谱传播的教化功能。家谱可以说是每个家族成员实现社会化的最初的教科书。
(二)文化维模
美国著名社会学家帕森斯强调了文化的维模功能,即任何民族的文化经过长期历史发展都形成了相对稳定的结构模式,这种文化结构模式可以对外来文化进行选择,并对本土文化进行自我保护。当外来文化对维护原有的文化模式有利时,便容易被接受;反之,维模功能会竭力阻止外来文化的传入,维护本土的文化空间。
作为一种传播媒介,家谱在家族文化的建构和维护中起到重要作用。家族成员通过学习族规家训、家礼仪节和先辈事迹,体认家风,传承家族优秀文化基因。家族文化成为社会最基本的文化圈层,为圈层内的族众提供精神滋养和文化身份,同时排斥异质的外来文化。基督教在徽州的传播,长期以来受众规模有限,祁门“天主耶稣两教咸同以来入教者甚属寥寥”,黟县“奉天主耶稣各教者,盖不多见”[7]。加上仅有的教徒文化层次偏低,决定了基督教对晚清徽州文化生态无法产生实质性影响。
家族文化在与外来文化或外族文化的接触中,没有被同化或融合,反而更加守护“本族”传统,坚韧地构建出了“我者”与“他者”的文化身份识别系统,这其中,家谱无疑扮演了重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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