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上海9月8日电(康岩、闵捷)“《繁花》是我理解和发现的世界,我储存酝酿了二十年。我写的小市民也不像知识分子那样忧国忧民,他们只管自己,可他们是城市中最沾染泥土气的一群人。”《上海文学》常务副总编、沪语小说《繁花》的作者金宇澄接受采访时说。
2012年8月,《收获》杂志长篇专号上35万字的《繁花》,经修改加工,删掉5万字后,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发行单行本,至今已印刷五次共五万本,并一举拿下第十一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之年度小说家奖,并获2012年中国小说学会“小说排行榜”榜首两项专业奖项。
从网上“开笔” 逐级绽放的《繁花》
2011年5月10日中午12点,金宇澄在刚注册的怀念“老上海”生活的堂网文字论坛里,开始了最初的网络部落格式写作。“每天起早写一段,然后贴到网上,中午看的时候读者热闹极了,你一言我一语,与读者们的互动我非常看重,甚至为此改动过情节。”金宇澄说。
与网络版本土沪语书写的最大不同,单行本采用的是被改造过的“上海官话”。“当然,原来的上海网友不领情,他们至今还认为,网上初稿‘最上海’,但我心里明白,在纯方言里转,意义不大。《繁花》应建立小说家的个性,适当回归古典与传统趣味,文白间杂、精简的叙事气象,才是重要的。纯上海话的字面不重要,显现地方语言的句式沟通所有读者,更有意义。上海与上海人,外界向来了解不多,《繁花》试图以文字的沟通,让外人来看一看,上海是怎么回事,上海人是怎么生活的。不止是旗袍、百乐门、外滩,《繁花》可以让外人多了解上海的内部,上海的弄堂,毛细血管一样丰富。”金宇澄说。
窖藏20年的“市井生态”
上海一直与十里洋场遗留的种种文本同在,革命与欲望叙事,斑斓繁复,一直在上海角逐。从感官声光电的“新感觉派”,到宏大左翼叙事《子夜》,包括张爱玲笔下被时代抛弃的传奇,直至新中国成立后一代一代作家的反思与浪漫怀旧。到了《繁花》,作者呈现的是说书人的低下姿态,没有任何主张,只是关照城市“毛细血管”般的生态。表现“文革”及改革开放生动具体的图画,成为文本的主旨,以1960--1990年代种种生活的方式,成为少见的一个文本。
金宇澄说:“小市民向来有极敏锐的生存方式,相当灵活自如,可以即时做调整与调节,在仅有范围与资源里,游刃有余,相当合乎水土。上海与其他城市的环境不同,但市民的灵活度是一致的,永远兢兢业业,朝气蓬勃,随时适应环境的变化,时刻注意温度与湿度。我曾经一度离开上海多年,因此特别有感悟。”
因此,有评论者说,金宇澄的《繁花》视野,是“把上海作为母体,又当成客体。”
“小说家就像过去讲故事的老艺人”
对于《繁花》承袭传统,金宇澄的构想是:“比如我使用已经被抛弃的一些传统词汇,阅读中可以产生一种对照的妙处。就像我们装饰一个房间,如果摆上一两件老家具,整体的感觉就不一样了,相当有韵味。回归这类文字的传统,也就是建立这部小说的特殊气息,让它与其他的小说分开。”
金宇澄是二十多年的小说编辑,他发现当下读者在心理上更接纳非虚构的作品。
“现在我看很多来稿中大段内心独白,连我都觉得不真实,也许是世道变了,阅读的需要改变了。我经常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小说中这个人的想法,作者怎么会都知道?感觉挺假的,因此,《繁花》不设内心活动,人物都用行为表现,这显得更真实。当代小说家面临很多选择,我只做一个讲故事的艺人,也是因为中国的传统话本一直是这样做的。”金宇澄说。
金宇澄的小说叙事讲求节奏,对环境的描摹格外精细,像一幅用狼毫小笔细细勾勒、随类敷色、层层渲染的工笔画。
“老舍先生说,写一个人,就要有一千个人做准备,得上知绸缎、下知葱蒜。小说家就像过去讲故事的老艺人,不做道德与是非的评判,就按生活与事物的本来面目写就是。”金宇澄说,“我非常喜欢钱钟书的《围城》,里面没有一个人是崇高的,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文学态度。”
(来源: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