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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公共性”视阈下的虚拟现实

张程喆
2019年01月08日19:17 | 来源:人民网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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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近年来,虚拟现实技术崛起,成为了一种全新的传播媒介,具有沉浸式传播的特点,能够实现跨时空仿真交互、在场交流的效果。长期以来,对于公共领域的研究具有两条路径,一条是理性的“言说公共性”,另一条则是感性的“视觉公共性”。当虚拟现实这种新型媒介形态被用于公共表达和政治传播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在本文中,一方面,笔者运用“视觉公共性”的理论来分析虚拟现实在公共表达与政治传播中的效果;另一方面,针对现实实践中虚拟现实被大量用于宣传片导致公共性的缺失进行原因分析。

【关键词】视觉公共性;言说公共性;虚拟现实;媒介形态;沉浸;交互

一、反抗:“视觉公共性”的学理分析

在西方,研究公共领域的三个代表人物是阿伦特、哈贝马斯和桑内特。前两者属于是“言说公共性”代表学者。而桑内特则对这种公共性的研究路径进行了“反抗”,他将自己与其区别开来,走上了“第二条路径”——“视觉公共性”。

阿伦特与哈贝马斯属于公共领域理论的第一条路径——“言说公共性”,他们对于公共性的研究倚重“话语”。“话语”可以被理解为传统的语言文化符号传播系统。这种系统符合现代性的理性倾向。阿伦特认为公共领域必须建立在话语权平等的基础之上,主张在纯粹的公共领域中所有市民能够平等对话。哈贝马斯在哈伦特的基础上提出了公共领域是人们相互交流形成的社会空间,人们在其中能够自由平等对话和交往,表达公开意见。他强调语言是是用于交往的媒介,话语的互动性可以实现对公共利益的协调。可见,第一条路径的“言说公共性”强调的是公共性离不开以语言为中心的理性主义。

与他们不同的是,桑内特将他自己与戈夫曼和格尔茨归入公共领域理论的第二条路径——“视觉公共性”,符合后现代性的感性逻辑。后现代文化转向以视觉为中心,特别是以影像为中心的感性主义形态。桑内特也注重场景与表演。还有,桑内特探讨的现代公共领域是由一群互不相识的陌生人组成的,公共生活即在亲朋好友之外的生活。他的考察聚焦于城市的日常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社会交往,即关注人的言语、行为、身体、服饰及空间的转变等。

“视觉公共性”是对“言说公共性”的“反抗”。言说公共性强调理性的话语互动对公共领域的重要性,却忽略了视觉要素,脱离了具体特定场景。类似地,主流传播学也是强调话语、忽略视觉,因此主流传播学对传播媒介分析的关注点往往聚焦在传播的内容上,却忽视了传播媒介塑造的传播“场景”及其构建的关系。与之形成对比的是,“视觉公共性”在分析公共领域的时候关注“视觉”要素,关注日常生活具体传播场景中的行为互动关系。从“言说公共性”到“视觉公共性”的转变,不仅是文化形态的转变和形成,也是新传播理念的拓展和形成,更意味着人类思维范式的一种转换。人们开始意识到视觉不仅有实现公共性的可能性,而且人们在踏上“视觉公共性”路径的时候,将注意力从简单地关注媒介传播的“内容”,转向关注传播媒介塑造的“场景”以及其中的行为互动关系。

二、可能性:虚拟现实具有“视觉公共性”

虚拟现实技术(Virtual Reality)的原理是利用电脑模拟产生一个三维的虚拟世界,并对视觉、听觉和触觉进行模拟与交互。使用者可以通过视觉、听觉、触觉等感官来感知,而且他们的感知和反馈与真实环境高度相似。因此,当人们沉浸在虚拟环境中的时候,感觉就像在真实环境里一样,人们感觉到在其中的身体就是自己的真实身体,甚至在情感上也对虚拟环境产生参与感和情感反应,与在现实环境中一样具有喜怒哀乐。

首先,需要明确的是,虚拟现实技术形成的传播效果具有“沉浸”和“交互”的特点。“沉浸”指的是使用者全身心,包括身体、精神和情感都被裹挟到场景中,所有现场信息直接赋予使用者感官体验,用第一人称视角给予使用者在场感,以至于让其忽略了时间的流逝。“交互”其实就是人机互动,指的是在虚拟现实中使用者能够对环境内的物体进行操作并能够从环境中得到反馈。[ 孙振虎:VR新闻的沉浸模式及其未来发展趋势[J].新闻与写作.2016年第9期:30.]

虚拟现实技术带给人的体验、能够产生的效果具有革命性,而且虚拟现实技术的应用领域和范围仍然在不断扩大。

其次,需要注意的是,虚拟现实不仅是一种技术,更是一种未来的媒介形态。无论是仅仅把虚拟现实看作一种技术,还是简单地把虚拟现实当作工具,都是对虚拟现实认知的窄化。任何一种媒介都是建立在特定的技术进步的基础之上的。媒介进化史表明,媒介越向前发展,它与技术的关系就愈发水乳交融、密不可分。[ 喻国明:虚拟现实(VR)作为新媒介的新闻样态考察[J].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5:16.]虚拟现实逐渐脱离单纯的“技术”性质,成为一个超越广播、电影、电视、网络等传播媒介,可实现跨时空方针互动在场交流的超级传播媒介,从而进一步颠覆人类长此以往积淀的生存经验和目前固有的生存方式。[ 周逵:沉浸式传播中的身体经验:以虚拟现实游戏的玩家研究为例[J].国际新闻界,2018年第5期:22.]

笔者认为,作为一种媒介形态,虚拟现实在本质上具有实现“视觉公共性”的可能性。

一方面,虚拟现实是“视觉”导向,遵从了后现代的感性逻辑,它抛弃了现代以语言文字为载体的在突出视觉要素的同时,强调虚拟现实场景中的互动行为和交往关系。如上文所述,虚拟现实作为一种媒介,它最突出的效果是“沉浸”与“交互”。虚拟现实作为媒介来传播信息的时候,把使用者全身心地带入了一个虚拟的环境中。虽然这个环境是虚拟的,但是使用者能够沉浸其中,而且能够与环境中的物体进行交往与互动,这让使用者获得一种身临其境的感受。这种感受能够实现是因为把使用者的整个感官系统,包括视觉、听觉和触觉都囊括进去了,但是视觉无疑是最基本也是最突出的要素。因此,虚拟现实是“视觉”导向的,而且非常注重“身体”与“场景”。

另一方面,这种特点能够与公共性结合起来,换言之,虚拟现实的视觉导向能够促进公共性的实现。一些虚拟现实新闻作品就是虚拟现实具有“视觉公共性”的证明。以《纽约时报》的 VR 新闻《The Displaced》(流离失所)为例。

(这两张图为视频截图,来自腾讯视频对《纽约时报》VR作品的转载)

https://v.qq.com/x/page/a0353qk714s.html?

这个片子讲述了三个小孩子卷入世界难民危机而流离失所的故事。在故事中,受众的感官,尤其是视觉和听觉沉浸到报道现场,抬头仰视看到飞机呼啸而过,环视四周人群仿佛朝着自己涌来,他们哄抢食物,耳朵被人群熙熙攘攘的喧哗和飞机划过天空的声音所笼罩。在强烈的感官冲击中,受众全身心地沉浸到新闻故事中。这个故事引发了人们对难民问题的关注与讨论。虚拟现实新闻所具有的“视觉公共性”把人们置于新闻事件之中,人们仿佛身临难民的境遇之中,与他们同呼吸、同命运,这种生动逼真的体验比起单调的、平面的语言文字更具有感染力和影响力。因此,虚拟现实新闻在某些公共议题上更能唤醒公众的意识,促进公众进入讨论与反思。

另外再举一例国内的财新媒体的虚拟现实新闻。以财新制作的中国首部虚拟现实新闻纪录片《山村里的幼儿园》为例。该片为观众绘了一幅贵州松桃大湾村中围绕留守儿童和山村幼儿园的乡土社会图景。该片预告片于2015年9月在世界经济论坛新领军者年会(夏季达沃斯)发布。接着,在2015年10月,这个纪录片在第四届儿童与反贫困大会正式发布。这个纪录片不仅引起在场嘉宾的反响,而且引起社会对留守儿童生存状态的关注。联合国高级顾问兼电影导演加博·阿罗拉解释,之所以使用虚拟现实技术,是因为它更容易让人产生同理心。“中国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经济增长,正变得越来越富有。但我认为,人们应该关注那些落在后面的人,那些在挣扎着的人。我们希望影片能让人们意识到,虽然我们有了经济增长,但我们在照顾其它人方面依然还有很多事要做。”[ 搜狐网 财新传媒发布国内首部VR纪录片 山村里的幼儿园 http://www.sohu.com/a/31509656_195134 ]

由此可见,虚拟现实技术本身的突出且独特的特点使得它作为一种媒介形态具有实现公共性,促成公共讨论,实现政治传播的可能性,并且可能具有比一般的语言文字更强大的力量,能够用“视觉公共性”替代“语言公共性”,实现政治表达和公共讨论的多样化和丰富化。

三、现实状况:虚拟现实沦为宣传的工具

虽然虚拟现实在本质上具备实现视觉公共性的条件和可能性,但是现实情况不如想象那么美好。在现实的运用和实践中,虚拟现实反而沦为了宣传的工具,抹煞了公共性。

在中国的新闻传播实践中,几乎没有媒体能够成熟地运用虚拟现实技术进行新闻报道,多数媒体的虚拟现实新闻、虚拟现实融合都只是噱头与作秀,不仅作品数量少,而且效果差,基本上可以说是鸡肋,没有真正实现虚拟现实的优越性。虚拟现实更多地是用于城市宣传片、旅游宣传片等,沦为了宣传的工具。虚拟现实被用于城市宣传片的实例有上海的城市旅游形象宣传片《我们的上海》。宣传片中,浦江两岸、上海中心大厦、上海迪士尼乐园呈现的是720°球幕视角,观看者只要转转头,就能看到景观的天上、地下、前后和左右,可以说是没有“死角”。(图见下一页)

(图为上海旅游城市宣传片《我们的上海》的截图)

再比如,以新华网VR频道为例,它的作品主要为展览馆、博物馆、纪念馆、风景点的宣传,诸如《新华VR带您体验英山四季花海蝶恋画展览馆》、《新闻全景VR:走进大庆铁人王进喜纪念馆》等。[ 参考 新华网VR频道 http://www.xinhuanet.com/vr/ ]

(图摘自新闻网VR频道)

笔者认为,这与虚拟现实技术的局限性有关。

首先,不是所有类型的信息消息或新闻报道都适合运用虚拟现实技术,因此虚拟现实对选题内容有很大的限制。一些公共性的议题并不适合运用虚拟现实来表现或呈现。再加上制作成本高,对技术和时间的要求都高,一些媒体便惰于使用虚拟现实来报道。

其次,逼真的感官体验和情感冲击可能会导致娱乐化,从而消解了公众的理性。虚拟现实呈现公共性议题的时候,。另外,虚拟现实是诉诸感官的,这样容易让使用者把公共性话题当作游戏或者电影,他们就会用娱乐的心态来轻薄地对待,从而消解了时间本身的娱乐性。比如之前就有人展开了关于类似911这类悲剧性事件是否适合被制作成虚拟现实新闻或虚拟现实游戏的讨论。有一种声音认为,如果把这类事件制作成新闻事件会消解事件的严肃性,导致悲剧廉价化。

尽管虚拟现实技术的这些特点对公共性来说是局限和障碍,但是对宣传片来说反而是有点。这是因为宣传片带有广告的性质,不是那么强调真实性与客观性,允许带有宣传、美化的特点,其基本功能是劝服,通过视觉、情感和心理上的震撼力和感染力来达到宣传的目的。而且不注重时效性,又有较为充足的资金支持。

因此,虚拟现实作为一种媒介形态,本来在本质上是具有实现公共性的可能性的,但在现实的实践中,囿于现实的局限和条件,虚拟现实更多地是转变为具有宣传或娱乐的性质,从而逐渐消解了公共性,让使用者很有可能成为被感官冲击麻痹,丧失了讨论公共问题的意愿与意识,从而贬低了虚拟现实这种媒介形态对公共性的贡献。

(责编:尹峥、赵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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