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互聯網反壟斷第一案”360一審敗訴 

騰訊公司代理人在傾聽對方的發言。最高法供圖

昨天上午，有著“中國互聯網反壟斷第一案”之稱的奇虎360訴騰訊壟斷案，二審在最高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也是《反壟斷法》出台6年以來，最高法審理的首例互聯網反壟斷案，一審法院判令駁回了360全部請求。360與騰訊之間的糾葛由來已久，雙方之間爆發了多起訴訟，被業界形象地稱為“3Q大戰”。騰訊起訴奇虎360“不正當競爭”，而奇虎360則起訴騰訊“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奇虎360的1.5億元和騰訊的1.25億元相互索賠，成為迄今為止中國互聯網領域訴訟標的額最大的壟斷案件。京華時報記者孫思婭李斌

□庭審現場

法官歸納5大焦點雙方律師發言限時

昨天上午9點，案件正式開庭。

360的代理人、立方律師事務所主任謝冠斌律師在庭審中指出，一審判決存在對本案“相關產品市場”（即奇虎公司認為騰訊公司具有壟斷地位的市場）未作認定、在分析相關產品市場時基本方法錯誤等六大問題。謝冠斌律師同時指出，騰訊公司實施了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的行為，應當承擔法律責任﹔而且騰訊公司“二選一”限制交易的行為，造成奇虎公司的軟件產品被用戶大量卸載、刪除，給奇虎公司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應承擔賠償責任。

對此，騰訊公司的代理人、天元律師事務所黃偉律師反駁稱，本案一審審理程序正當，基本事實認定清楚，適用法律准確，判決結果公正，請最高人民法院依法駁回上訴人全部上訴請求，維持原判。對於奇虎公司提出的六大問題，黃偉律師稱對方曲解了一審判決書，同時指出對方應當承擔對相關市場界定的全部舉証責任。

在雙方闡述完上訴理由和答辯內容后，主審法官歸納了這一訴訟5個主要焦點問題：（一）如何界定案件所涉及的相關市場？（二）騰訊公司是否具有市場支配地位？（三）騰訊公司是否構成反壟斷法所禁止的濫用市場支配地位行為？（四）假如騰訊公司存在濫用市場支配地位行為，民事責任如何承擔？（五）一審法院是否程序違法？在這5個主要焦點問題之下，法官還歸納了22個小焦點問題。

由於雙方爭論激烈、焦點眾多，法官還特意在每個焦點問題上給每位律師規定了5分鐘的發言時間。對於專家証人的時間限制為3分鐘。

案件將於今日繼續開庭審理。記者了解到，騰訊起訴奇虎360“不正當競爭”案將於明天召開庭前會議，並於12月4日正式開庭，因此對於此案的審理將於今日結束。

□庭審聚焦

奇虎公司

原審法院界定方法錯誤

奇虎公司表示，一審判決運用了“假定壟斷者測試方法”界定本案相關產品市場，進而在這個相關市場中得出了騰訊不存在壟斷的結論。但是他們認為，一審法院在適用此方法時存在錯誤。

奇虎公司的專家証人余妍，是RBB經濟咨詢公司（RBB Economics）資深經濟研究員。她解釋稱，假定壟斷者測試是經濟學的概念，這種方法假定市場當中的產品隻有一家壟斷者提供，如果壟斷者將價格小幅度提高了5%到10%，如果不可能獲取更高的利潤，就是產品之外還存在一些具有緊密替代關系的產品。如果這個壟斷者可以獲取利潤，反壟斷法下的“相關產品市場”也就界定了。

但是余妍指出，一審法院在適用這個方法時，存在不妥。“假定壟斷者測試方法”的思路可以用，但是在操作當中需要進行調整，要考慮非價格的因素。

英國專家 DavidStallibrass，對余妍的說法表示贊同。

騰訊公司

可適用價格調整的方式

騰訊公司表示，QQ軟件是一款集合了各種互聯網應用、向用戶提供綜合信息服務的平台產品。QQ的平台特征決定了其參與的是一個典型的雙邊市場競爭。一審法院在認定相關商品市場邊界時採取了科學審慎的態度，得出了綜合性的即時通訊產品及服務不能構成獨立的相關商品市場的正確結論。

騰訊聘請的專家証人姜奇平(中國社會科學院信息化研究中心秘書長)表示，是可以適用“假定壟斷者測試方法”的，他稱，任何互聯網公司對於產品的定價都是根據現行階段競爭格局所制定的策略。如果這個市場競爭異常激烈，消費者對於價格敏感度非常高，他隻能實施零價格進行競爭。反之，則可以實施收費的方式。

吳濤(中央財經大學法學院副教授)認為，從免費到收費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障礙，測試的核心就是小幅度調整，並同時要有顯著性，而且這在短期內是看不出來的。“從免費到收費是商業模式的徹底變更這種說法，不符合互聯網目前的實際狀況”。

□庭外爭鋒

360公開信

別讓壟斷扼殺年輕創業者

昨天，針對360訴騰訊壟斷案最高法開審，360公司發布了一封題為《不要讓壟斷扼殺年輕創業者的中國夢》的公開信，稱互聯網巨頭通過模仿、抄襲手段入侵創業者生存地帶，巨頭壟斷已使中國互聯網產業荒漠化，呼吁不要讓壟斷扼殺年輕創業者。

360在公開信中指出，中國互聯網表面上是創新和有活力的行業，其實互聯網巨頭壟斷市場的程度已經遠遠超越了金融、電信、石油、電力這些老牌的壟斷行業。騰訊一家公司的市值已經超過全部40多家中國互聯網海外上市公司總市值的50%，騰訊的業務更是涵蓋了通信、金融Q幣、娛樂游戲、社交網絡、新聞資訊、電視傳播、電子商務等互聯網全部業務。

巨頭壟斷已使中國互聯網產業荒漠化。中國互聯網巨頭的市值，雖然已經名列全球前三位，但整個中國互聯網行業的總產值和在全球的地位卻比美國差得很遠。

騰訊回應

360連輸官司違法成本低

面對360拋出的公開信，昨天，騰訊方面回應稱，騰訊實施開放戰略以來，已經有80萬開發者在騰訊開放平台上耕耘夢想，有超過200萬公眾賬號在微信公眾平台上施展自己的創新。在微信公眾平台上，還會有更多企業在實現他們的夢想。

騰訊表示，做企業不是比誰的嗓門大，說得多不如做得多，究竟誰在給創業者夢想的天地，誰在扼殺創業者的夢想，大家的心裡自然有一杆秤，希望越來越多的創業者通過騰訊的平台實現自己的創業“中國夢”。

騰訊指出，迄今為止，360已經連敗12場官司，需要付出的賠償大約是700萬元，隻相當於它最新一期財報淨利潤的2.5%，一個小小的零頭。“違法成本如此之低，不能不說是整個中國互聯網的悲哀，因此我們呼吁更多的人關注互聯網的良性和公平競爭環境，讓更多創業者能夠自由地施展自己的才華和創新”。

□專家說法

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教授張維迎:世界上真正需要反對的壟斷隻有一種，就是政府用法律政策強加的，在這之外沒有什麼壟斷。競爭不在於市場上有多少同樣類型的企業，隻有兩家企業的時候可能市場競爭反而最激烈。競爭是看有沒有自由度，誰都可以做這個事就是競爭，隻能允許一部分企業做，哪怕允許幾百家做也不是競爭。

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所研究員王曉曄：盡管一般認為互聯網市場是全球性的，但對於具體案件來說，界定相關市場首先要考慮其消費者的特性，包括語言、文化、消費習慣等因素。對於互聯網產品或服務來說，語言非常重要，比如說QQ這樣的中文產品，美國人和歐洲人即使能從互聯網上得到這個產品，但他們不會習慣去用。之所以騰訊敢於讓用戶“二選一”，一方面是騰訊出於保護自己商業模式的考慮，這是正常的商業手段﹔另一方面，“二選一”體現出騰訊對自己的市場地位有相當底氣，認為用戶不會跑掉，至少不會跑得太多。

DCCI互聯網數據中心胡延平：3Q大戰在當時看是壞事，但現在看是好事，BAT（百度、阿裡巴巴和騰訊）三大巨頭醒了，生態開放了，千百萬創業者開發者有生機了﹔貌似惡性競爭，但實際是充分競爭，是真刀真槍的充分競爭，雙方無論官司輸贏都不丟臉。“什麼時候金融電信交通能源等也有3Q大戰了，中國經濟就走出低谷了”。

北京大學法律經濟學中心聯席主任、研究員薛兆豐：要警惕反壟斷法被市場失敗者利用反對市場成功者。競爭的壓力使IT企業不敢定價，很多產品都是免費的。是否壟斷要看幾個關鍵要素，比如市場入口是不是暢通的，有沒有政府干預，還有就是門檻夠不夠低。反壟斷法應該保護競爭，而非保護競爭者。現在很多案件的原告不是消費者，是競爭對手，首先身份上就有問題，他們抱怨的不是產品數量下降價格上升，他們抱怨的是人家的市場份額大，人家的價格低。因此要警惕反壟斷法被濫用，被那些市場競爭失敗的人利用來反對市場成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