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讓嚴肅文學變年輕 微信時代的文學"小而美"

2016年09月20日16:40  來源:南方日報
 

《花城》雜志公眾號

 “一個”APP被認為是“小而美”文學風格的代表

日前,“2016南國書香節最受讀者歡迎圖書”出爐,其中吳大偉的《這世界缺你不可》、張嘉佳的《從你的全世界路過》、克萊兒·麥克福爾的《擺渡人》等以都市男女情感和奮斗為主題的“治愈系”作品,銷量和人氣引人矚目。

其中,張嘉佳憑借手機APP“一個”發布作品,並形成了一種“小而美”的文字和內容風格,被認為是“微信體”文學代表性作家之一。這些通過手機傳播的文學作品,在內容、形式、敘述語言、互動效應等方面,都和傳統文學雜志和書本出版的文學作品截然不同。

有文學評論者認為,APP、公眾號等手機載體不僅改變了人們的閱讀習慣,也開始逐漸影響到作家群體的寫作方式。在講求“用戶體驗”的網絡時代,文學也開始進一步細分和發展,傳播方式開始倒逼內容上的改變。

但值得欣慰的是,文學從沒有被人們遺忘。“未來的文學圈會持續市場細分,屬於圖書館的終究會回到書架上,屬於雲端的會一直在雲端。”廣東青年作家李立的預言會否成真?讓我們拭目以待。

現象

新媒體讓嚴肅文學變得靈敏而年輕

純文學在電子閱讀的今天,面臨的第一個改變,就是通過微信公眾號或者APP推送文學作品。

作為一個年輕的文學雜志編輯,《花城》雜志編輯部副主任陳崇正身處在這股浪潮中,在他看來,對於本身就有著眾多文學作品資源的傳統雜志來說,開始創辦公眾號進行多種平台的內容推送,是順勢而為的改變。

“新媒體對傳統雜志最大的推動作用,在於盤活作者資源,增強了作者與讀者的互動。”陳崇正告訴南方日報記者,在《花城》雜志轉型之前,和作者的聯系比較單一,僅限於投稿、審稿和發表等環節,現在則增加了對作者作品的推廣和運營,並且在自媒體中,發現了一些之前默默無聞的自媒體作者,打破了相對穩固的作家群狀態,有利於發現新人。

最具影響力的老牌文學雜志《收獲》,也在新媒體時代建立起公眾號平台,同時還開設淘寶店和微店的營銷。除此之外,《收獲》雜志還與“行距”APP,打造了多媒體應用,變現成為一個全新的版權產品。

“我們也在做一個數字化轉型項目,叫‘花城多元融合傳播運營平台建設項目’。這個項目涉及寫作、出版和版權運營等領域,以新媒體互動作為基礎,將為《花城》的作者和讀者打造更為寬廣的空間。《花城》作為老品牌文學期刊,不但在內容上尋求新的表達方式,同時還在不斷尋找形式上的轉型和變化,在堅持風格的同時擴大品牌影響力。”陳崇正說。

《收獲》雜志主編程永新表示,《收獲》在微信公眾號上實現了與讀者和潛在作者的多向溝通:“我們以前怎麼都無法想象,讀者和作家之間可以這麼近距離地交流。”陳崇正更是發現,微信公眾號也在影響著雜志社編輯的視野和思維,“文學正在走向融合和細分,我們的辦刊思路也會受到新媒體的影響,出現‘讀者思維’,聚焦社會熱點。比如《花城》最近推出一些新專題,專門探討網絡游戲和VR技術,都比較接近時下的社會熱點。今年我們還開設了日本作家千野拓政的專欄,探討了許多年輕人關注的話題,這些都和新媒體興起密切關聯,可以說新媒體讓編輯的觸覺變得靈敏,也更年輕化。”

新的媒介影響了雜志的運作,文學雜志會否隨著“器”變而迎來“質”變?陳崇正並不這麼認為,他始終堅信媒介本身的變化,隻會讓雜志和文學所扮演的角色更細分化和多元化。

陳崇正說:“在當下,文學雜志最大的功能依然沒有喪失,《花城》雜志為讀者推薦中國當下最前沿、最具代表性的作家和作品,一直在堅守文學的高地。媒介的變化確實讓文學更容易發表和傳播,但雜志依舊會堅持一定的評價標准,這意味著作品是經過層層篩選才推出的,是慎重的。這種慎重和公眾號中隨意的‘短閱讀’會形成一種對比和互補,不會被取代。”

聚焦

傳統作家開公眾號兩月實現“10萬+”

在新媒體形態的影響下,文學圈子裡的分流現象也日益突出,傳統作家開始頻頻變換陣地的。“七個作家”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蔣方舟、費勇、慕容雪村、王小山等7位知名作者聚在一起,共同創設了這麼一個自媒體文學陣地。

“這個其實就是作家們拍拍腦袋就決定下來的事情,大家都是好朋友,完全沒有碰上任何障礙和困難就這麼做起來了。”在“七個作家”中擔任編輯任務的前媒體人易小荷告訴南方日報記者。在她的印象裡,這個點子是今年6月初的某一天,大伙兒喝著小酒吃著小菜的過程中敲定下來的。一開始,作家們還自詡“竹林七賢”,起了一個諧音的別號“豬林七嫌”。“但最后,大家還是覺得回歸到操作層面上時,一切從簡,就以‘七個作家’作為公眾號名字更有力量。”易小荷說。

如果說文學雜志的轉型,還是在搭建不同的傳播平台,那麼作家的個人公眾號則是更加順應了媒介變革的潮流,並擁有了當下最時髦的觀念“粉絲”。而最令作者們感受到驚訝的則是閱讀量的數據化。“原本一個作者是不知道自己的文字有多少人點開來看的,無法想象幾萬讀者一起閱讀你的作品的盛況,但是在今天,我們確實能夠看到真實的數據就擺在那裡。”作家費勇說。

公眾號的設立過程,也刷新了不少作家的寫作認知。費勇一開始曾經為了“省事兒”,拿出自己的舊作,復制粘貼完成推送,但這樣的效果並不好。碰了幾次壁之后,費勇發現公眾號是一種對讀者需求的定制,需要去尊重他們的“閱讀體驗”。

這也使得作家們開始放棄在公眾號上長篇大論。“我們每一個作者都是成熟的,能力上完全不成問題,只是要順應這種載體,在內容和表現形式上做出變化。我們發現緊貼時代熱點,再加上能夠切中人們情緒的文字,有著更強的傳播量。”費勇說。

短短的兩個月時間,“七個作家”公眾號收獲了10萬以上的粉絲,這對於整個團隊的人來說,都是一劑“雞血”。青年作家李立認為,作家在朋友圈上有著很強的吸粉能力,內容是他們真正自信的來源。無論是在文學期刊上還是公眾號上,“他們之所以能被稱為作家,這是因為他們始終掌握和擁有生產內容的能力。”

傳統文學作者的轉型,還帶動了另一股熱潮——非虛構。費勇和易小荷都發現,公眾號的文學內容,要想獲得廣泛的影響力,不可或缺的是時代性和真實性。讀者最想看到的是作家對現實和當下熱點問題的剖析和態度,這也讓非虛構的內容成為了最有力的武器。與此同時,其他不同類型的非虛構文學公眾號也應運而生:“正午故事”“中國三明治”“真實故事計劃”……

在公眾號上的寫作,逼得作家們更加勤奮。在這個信息量爆炸的時代,如果想要被讀者記住並確立地位,就必須要筆耕不輟。目前“七個作家”的更新情況是每周每人各一篇。“短期來看這不是太難,但是長期做下去這一定是有壓力的,作者本需要自我監督。”費勇笑言。

最終,“七個作家”公眾號會怎麼走下去,會不會“停更”,變為一種玩票性質的嘗試?費勇一再表示接下來,這將由所有參與作家共同商議決定。

趨勢

“小而美”拼湊出時代全貌?

長期以來,文學被認為是時代進程足跡的記錄者之一。作家李立認為,“80后”和“90后”的寫作者更傾向於通過書寫當下的生活去記錄時代,而非回溯歷史去尋找答案。

“寫字樓裡的生活,出租屋的蝸居,身邊疏離的都市人群,這些都讓年輕人愈發懷念學生時代的美好與單純,向往純淨的愛情﹔相較於犀利的文辭,他們有時更加需要‘心靈雞湯’的撫慰。”李立認為,“小而美”的文字受到青睞,是這個時代大眾審美需求的一種體現。

把一件小物件做到極致,為一件作品注入態度與情感,這正是“小而美”的文字精神底蘊。韓寒的“一個工作室”APP推送的內容,被認為是這種風格的引領者之一。這些文章內容風格非常個人化,敘事方法輕巧,不故弄玄虛,故事和人物貼近現實,結局類似歐·亨利小說那樣“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2013年,韓寒的“一個”APP工作室正式創立,旗下兩個團隊一個負責傳統紙質出版,另一個負責每天的APP運營。工作室在創立之初,就確立了一個目標——作品必須“好讀”,特別前衛或者傳統的作品都不是他們想要的。

這3年時間裡,在“一個”平台周圍,開始聚集了一批作者,這些作者的身份各異,但大多是都市中浮浮沉沉的年輕人,有媒體記者、心理醫生、網絡公司的CEO,甚至還有建筑工地民工。據相關調查顯示,“一個”工作室的作者平均年齡在30歲左右,有一定的閱歷,對社會有一定的觀察和理解,對文字工作也有經驗。他們將捕捉到的現實和個人情愫串聯成一篇篇故事,猶如都市人情感的挖掘者。

去年,“一個”工作室的“親兄弟”——亭東影業電影公司應運而生。事實上,這兩年,不少文學APP工作室在注重手機和紙質出版物結合的基礎上,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大熒幕。據業內人士透露,如果線上作者開始擁有了一定基數的“粉絲”,他們的作品就會馬上結集出版。同時,其中傳播率特別高的作品還會得到包括影視改編在內的IP開發,這一模式將成為文學產業鏈上至關重要的一環。

“小時代”“小確幸”“小而美”……手機閱讀時代的文學正在經歷從“大”到“小”的轉變。李立表示:“這樣一種由媒介、受眾共同介入和推動的寫作特性,使得現在要再出現一部像《平凡的世界》或是《百年孤獨》那樣格局宏大的作品會越來越難。但另一方面,這些‘小而美’的作品,會像碎片一樣拼湊出時代的全貌,這種拼湊不僅靠作者自己來完成,也需要讀者的參與。”

文化圓桌

《花城》雜志編輯部副主任、作家陳崇正:文學的“同質化”現象讓人擔憂

手機閱讀的便攜性讓我很擔憂,就是“經驗的同質化”。所謂“經驗的同質化”就是我能看到的你也能看到,經驗沒有差異。創造依賴於差異,但是對於現在一些作家來說,他們看到的東西慢慢趨於一致。在南方看到的笑話,你可能同時在北方也能看到,所以這種經驗的“同質化”其實嚴重的,對於創作會帶來巨大的傷害。

另一方面新媒體平台的興起,將讀者和作者進行了細分。我覺得總體來說這個方向是好的,將信息在立體的空間進行排布而不是平面的,給了別人更多的選擇。但是多元的選擇有時卻會給人一種莫衷一是的感覺,不知道怎麼選擇才好。現在有些人開始關閉朋友圈,拒絕接收推送信息了,這就是一個征兆。身處信息轟炸的浪潮之中,人們也會開始反思我們是否真的需要這麼多訊息,是不是安安靜靜地拿著一本雜志閱讀,更會獲得一種心靈上的自由?我覺得技術和平台是一把雙刃劍。

青年作家李立:傳播方式不會顛覆文學本質

未來,作家的寫作方式肯定會受到人們閱讀習慣的影響,但這種改變在我看來,只是為了適應傳播方式而進行的調整,它不會對文學的本質有太深刻的影響。就像一個轉發量很大的文學作品,首先肯定還是因為內容上足夠優秀。好的作品在本質上一定要滿足幾個條件,比如情感的共鳴、文筆的精妙等,而這些不是寫作方式上相互借鑒就能夠獲得的,依然取決於寫作者經驗和閱歷的累積。

我覺得寫作最重要的還是在於一種文學意識,寫作一定是會和生活、和時代發生關系的,像博爾赫斯那種“圖書館作家”實在太少了。我每天的生活方式,肯定會影響到我觀察的方式和思考的方式,當我看到手機裡的文學作品並受到啟發時,勢必會在自己的寫作中或多或少地加以運用,特別是對於成長中的年輕寫作者來說,這種影響會更大一些,甚至包括是價值觀上的引導。手機文學“面貌”看起來會很相似,不過這種事情在文學界來說是一直都有的,以前的先鋒文學我們也會覺得和外國作家的某些作品很相似,真正能夠成為經典的作品,一定還是那些形成了自我風格的東西。

“七個作家”成員之一,作家、學者費勇:網絡時代作者要保持心態平和

網絡時代的作者要擺脫以前的模式,嘗試要以個人的身份出現,這才是文學和媒介整個變革的核心。我們要明確,文學的核心是內容,內容的重心則是作者本身。

現在的手機閱讀,確實會影響文學創作,特別是寫作者心態的浮躁,會為了點擊量而去諂媚和迎合。但是另一方面,這樣的改變,會讓寫作者變得很敏銳,特別是年輕作者如果尚在一個訓練的階段,網絡的用戶思維,能夠幫助作者與讀者和時代完成更加有效的對話。這個時候,我們就要強調一個寫作者本身的心態要保持平和,隻要他的內在有穩固的思想,就不會被任何變化和浪潮影響。我現在手頭上除了“七個作家”之外,也還有別的媒介寫作,當然還有學術的著作,我覺得公眾號確實能夠打開我的更多觸覺和思考維度。(南方日報記者 鐘琳 實習生 張媛媛)

 

(責編:燕帥、宋心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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