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陕西方言作为一种地方方言,经过在影视剧中运用这种跨文化传播方式,其文化意义与其本土文化场域内的意义不同。笔者从本文化视域与他者角度来看跨文化传播中陕西方言的意义变迁,认为,当前影视剧中陕西方言所建构的文化更多满足的是“他者”的文化想象,而陕西方言本身在空间与时间上的文化解释,在影视剧的跨文化传播中产生了意义缺损和变化,发生了为塑造文化地理拟态环境,增加生活气息,作为幽默元素充当审丑对象的功能性转变。
关键词:陕西方言;影视剧;跨文化;文化意义
近年来,陕西方言成为影视剧中频频亮相的地方方言。从早先的《有话好好说》里张艺谋扮演的收破烂者、《天下无贼》里二号小偷,到《武林外传》里的佟掌柜,再到《白鹿原》《疯狂的石头》《高兴》《羊肉泡馍麻辣烫》《关中匪事》等其他影视作品,陕西方言作为一种地方文化符号,被广泛运用到影视作品中。佟掌柜那标志性的万能方言抒情句“额滴神呐”甚至一度成为人们的流行语、口头禅[1]。
一种地方方言在影视句的热用,会对一种地方的文化起到推广作用,但从跨文化传播的角度来看,陕西方言是陕西三秦文化的典型符号载体,它被传播到其他地区时,人们对这种文化的理解和解释一定与它在本文化视域下的文化解释不尽相同。
一、陕西方言的概述
陕西方言,是陕西地区人们所使用的方言,从我国的方言区划分来看是属于北方方言区中西北次方言区。陕西省从自然地理条件角度被天然划分为三个部分,秦岭以南的陕南地区、渭河谷地的关中地区、延安榆林一带的陕北地区。这三个地区语言的差异较大,陕南地区的语言与四川话相似度很高,陕北地区语言与甘肃青海新疆内蒙等西北地区的差异较小,而关中方言主要使用的人群包括西安、咸阳、渭南、宝鸡等关中地区的。该地区所使用的关中方言就在全省有着显著的重要地位。
所以从狭义的角度说,陕西方言也特指关中方言。目前国内热播影视剧中的陕西方言也都属于关中方言,本文提到的陕西方言也特指关中方言。
陕西方言历史悠久,自建都陕西的西周开始,关中话被称为雅言。《诗谱》载:“商王不风不雅,而雅者放自周。”《论语》记载孔子教子时说:“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古称关西秦声的关中方言,在古代之所以称作雅言并做国语使用,除了王朝一统天下的必然需要,其语调发音还有高雅、文雅、风雅、清雅、优雅等脱俗之义,娓娓道来还圆润清丽,美妙悦耳[2]。
二、陕西方言的地方文化解释
陕西方言根植于三秦地区,被这里特别是关中地区的人们世代广泛使用,有着独特的魅力和文化涵义。语言学家洪堡特说,“民族的语言即民族的精神,民族的精神即民族的语言。二者的同一程度超过人们的任何想象”[3]。陕西方言是陕西三秦文化的符号载体之一,它不仅是人们沟通交流的工具,也反映着一个使用这种语言的群体所共有的一种文化根源、思维习惯、价值判断和行为模式。因此这种语言在这个文化群体内部的使用过程中,其文化的意义是复杂深厚与众不同的。我们可以从地域环境和历史传承的角度来理解这种语言的文化意义。
(一)陕西方言的地域性
陕西方言文化意义的获得与关中独特的地域特点分不开。首先关中地区位于渭河谷地,渭河谷地的南缘是秦岭北麓,北边山区是黄土高原陕北部分,自古号称八百里秦川,农耕发达,而农业的重心是小麦。麦子收获了磨成面粉,面粉是陕西人主要的食物原料,所以陕西方言中包含了丰富的面食词汇。面粉做成饼叫做“锅盔”,形状又大又厚又圆如锅盖;做成馒头叫“馍”,馍被作为主食之一,羊肉泡馍、肉夹馍都体现了陕西人饮食对“馍”的偏爱;而扯面、棍棍面、臊子面、荞面饸络、驴蹄子、兔耳朵等等词汇中体现出陕西人面食为主的地域特色。其次关中地区独特的农业面貌在方言中得到体现。在陕西方言中有个很典型的词叫“看忙罢”,意思是媳妇回娘家,这个词反映了陕西的地方文化礼俗,“忙”即收麦子的忙,“罢”即结束,每年6月收麦子农忙结束后,女儿要带着礼品回到娘家看望父母,这是约定俗成的礼数,后来看“忙罢”也泛指女儿回娘家。在现在城市里的中小学都只放暑假,而在十多年前,陕西农村的很多学校要放一种“忙假”,就是指收麦子的时节,学校放假允许学生回家帮家人收麦子。可见陕西方言与地方农业文化是紧密统一的。值得一提的词叫“地窑子”也叫“地窑院”,“ 窑”即“窑洞”,在关中平原北部和陕北地区南部塬上的农村,人们的窑洞并不像延安窑洞那样直接建在地面上,而是先从地面上经过一个缓坡进入一个方坑状的院子,再在院子的四壁上凿出窑洞来,故称“地窑院”。可见这类词包含的陕西特有的民宅与地理特征依然鲜活[4]。
(二)陕西方言的历史性
陕西方言源远流长,很多字词的发音虽然用秦音,但这些字词的用法和词汇都保留了大量的古汉语成分。细究起来这些字词都十分文雅。陕西方言中保留了大量的文言词汇和语法习惯,这和陕西特有的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分不开。陕西人喜欢用“娃”,而“娃”字不仅指小儿,还指美好的女子,《汉书》曰:“资女取娃之珍兮。”就是这样的用法。而对年轻女孩的另一个常用说法是“女子”,更显出文雅的文言味道。陕西方言中“完了”叫“毕了”,可以追溯到杜牧《阿房宫赋》中的“六王毕,四海一”。陕西方言中“直走”叫“端走”。这样的词汇还有很多,比如,陕西方言中把“吃”叫“咥”(音:die),咥即是古汉语;把好叫“嫽”,这个字最早追溯到甲骨文,表示美好,《诗经》:“佼人僚兮”就是美人多么美好啊的意思;陕西方言表示大声喊叫用“呐喊”;讥笑挖苦别人用“让人”(读“瓤人”),这个“让”的用法追溯到《信陵君窃符救赵》曰:“魏公子让信陵君曰”。陕西人把“小孩”叫做“碎娃”,“碎”就指“小”。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不仅让陕西方言保留了大量古汉语文言文成分,还从周边少数民族地区吸收了语言。据考证,陕西话中有不少源自古代丝绸之路中吸收的外来语,如:面食中的“麻食”来自波斯语“乌麻什”;表示麻烦的“麻达”来自维语;表示麻利的“科利马擦”;表示邋遢的“扑西来海”等都是古匈奴语音的译词[5]。
三、影视剧中陕西方言的文化解释
尽管从文化视角来看陕西方言蕴含了太多陕西地域的历史文化内涵,陕西方言是这种三秦文化鲜活的载体,但从当前国内影视剧中陕西方言的运用情况来看,陕西方言的意义是不同的。这个跨地域跨越文化或亚文化区的影视作品中的方言的传播,其文化意义发生一定的缺损,变形、甚至重构。
(一)为了塑造文化地理拟态环境
像前些年热播的《关中匪事》、《关中刀客》等电视剧,其描述的故事就发生在关中地区,不管影视剧表达的是什么主题,都全方位的展示陕西的地域风貌,这样的电视剧或电影,适当的使用陕西方言,不仅与影片的整体风格相协调,而且也是对陕西三秦文化的一种表达,其本身就是一种强有力的文化要素。《关中匪事》中时不时冒出的“聊咋咧”、“美的很”这样直爽、粗狂的话语和影片描绘的黄土高坡上纯朴勇敢,容忍内敛的人的个性相呼应。当然艺术作品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对方言的使用与日常生活中的习惯有所不同,同时为了让影片不因太过地方化而不能在其他地区观众心中产生认同,对陕西话和陕西风土的表达,也刻意的从外界对陕西的固有理解和文化元素入手来表达,正如萨义德说东方地区的人从西方人看东方的视角构建自己的认识,这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消除受众的心理隔阂,但从文化意义的角度来说,必然对陕西地方文化的内涵产生变异。
(二)作为增加生活气息的陕西话
这一点和第一点有些类似,不过第一类的影视剧重在营造一种文化氛围和文化地域,而这类影视剧就是为了写实,增加生活感,比如《秋菊打官司》,这样的影片中所有的人的对话都用陕西方言完成,虽然很多非陕西籍贯的演员的陕西话讲的并不百分百的逼真,但基本可以反映出较为真实的对话状态,土色土香的。这样的影片中陕西话确实作为一种正常使用的语言,朴朴实实的在用,可以说相对准确的使用出来。唯一有所讨论的地方就在于这样的语言使用,太平淡,观众很难一下子找到亮点,其他地区的观众不见得能领回其中的真实含义,不过相对而言,这种方言的使用是意义保留最为准确的。
(三)作为一种幽默元素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在各类影视作品中出现最多的使用方式,在《武林外传》中,尽管佟湘玉的陕西方言说的有板有眼,但基本都是当做一种幽默的元素来使用。还有像《疯狂的石头》、《天下无贼》等等。陕西话由于起自身语音语汇和普通话的异同特点,让人听的懂又听着逗,这种幽默感的获得从美学的意义上讲是一种审丑机制的结果,就是说如果说普通话语音被默认为正常语音话那么陕西方言似乎就不正常或者说很少听到,少见则多怪,怪而发笑。于是一种地方方言的内部意义暂时性缺失了,因为它仅仅被当做审丑的对象。这样的现象其实在其他的方言中也很常见,比如东北话大家听着就的很好玩,但是东北人自己说着觉得很正常,话就这么说,不觉得好玩儿,这种幽默的意义是在跨文化的传播中由文化差异造成的。尽管它能让一句方言成为流行语、成为时尚,被广泛接受,但这种被重构意义的方言显然已失去其本身文化的内涵。
跨文化传播中,陕西方言本身所含有的意义在跨文化传播中很可能发生意义的丢失缺损,变化重建。但毕竟人们在跨文化传播中通过地方方言来认识人认识地方文化的。陕西方言在跨文化传播中,其本身的意义同样也面临着丢失、变异和重构的情况。当前影视作品中“陕西话”所蕴含的文化意义,是一种被建构的陕西文化,满足了“他者”对陕西的文化想象。因此,这种建构与地方文化内核存在脱离,也自然会对传播本地区文化的效果大打折扣。所以影视作品中的陕西方言的文化意义应该重视,比较本土视角的语言文化和外界对这种方言的理解的差异对更好地扩大地方文化影响、保留文化精神都有重要的价值。
参考文献:
[1] 张颖.陕西方言对影视剧发展的影响[J].小说评论,2011(2).
[2] 吉平,刘宗元.论陕西方言在陕派电视剧中的审美功用[J].新闻知识,2010(7).
[3] 孙英春.跨文化传播学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4] 李时薇,王家平.《秦腔》的方言与关中文化风俗研究[J].文艺争鸣,2009(4).
[5] 王颖.留住陕西话的“文化根”[J].西部瞭望,20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