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人針事》（五）針隻三分力 灸有七分功

助人是快樂之本！成為一個所有人都祝福你的醫者，而且有一位老師願意毫不保留，傾其二十多年所學給你，還有什麼理由拒絕！我把右手按在心口，很認真地說：“蒼天在上，我油麻菜，他日學成針法，為人看病絕不收取一分錢財！”

“好，開始我們的針灸第一課！”陳一針站起身來，往地下室走。

哦？第一課是站樁？磕頭拜師？摸頂？傳我遁仙門口訣心法？還是用吸星大法先化去我原有的武功？

燈亮處，一張漂亮的台球桌擺在那。

“我跟我第一位師父學習，其實隻學到四個字——膽大心細！當然這四個字不能分割開來，否則膽大變成魯莽行事，心細變成謹小慎微，那就不成了。”常常嚴肅認真的陳一針忽然變得象文科生一樣柔和，“所以我們的第一課就是學習打桌球！”

哈哈哈，我笑得合不攏嘴，雖然我的桌球水平和針灸一樣狗屁不通，但是我還真看過幾場丁俊暉的斯諾克比賽，小時候也裝摸做樣揮過幾次杆。最最重要的是，隻要是好玩的事，我從來不落下不服輸。再說了，桌球這麼大的杆都玩不好，那麼纖細的毫針怎麼搞得定啊？

每戰每敗，每敗每戰。終於有一次，一針在清場黑八球時，不小心白球入袋！按規則，我贏！

“絕對不要相信權威，一定要去掉之前的所有知見。”一針兄笑瞇瞇收起杆，總結陳詞，“包括你宣傳中醫，千萬不要隻看到中醫好的，把中醫神話，其實這對中醫的傷害更大。”

哦，吸星大法！一針老師一針見血，要我先去掉之前的知見。是的，之前我見過太多醫生看多無數針法，心裡的那許多念頭確實需要去掉。就像禪宗公案裡的那位老僧所說：你不把你杯子裡的水倒掉，我怎麼能把我的茶倒給你呢？

來病人了！一個崴著腳的姑娘。

“三年啦！”她說，一次摔倒之后，右腳內側淤紫，之后怎麼治都不好。“走起路來腫痛，不能走久。”她的腳內側中部是不可以碰的，一碰就痛得尖叫。據說醫院看了很多家，都說是腳踝扭傷，治療過七次，最多的時候扎三十多針，被扎得跟刺?一樣。

一針兄先從腳大姆趾開始檢查，再腳踝，再膝關節，再腰椎、胸椎......忽然他笑了，讓我在病人的腰上感受她的一段腰椎兩側有什麼不一樣。沒感覺，再來一遍時我閉上眼。是的，左右側豎脊肌高低不同，右側的有點陷下去。

“她的問題主要出在這了，”陳一針很有信心的樣子，在姑娘后腰稍微按揉一會兒，然后一個側位斜扳，幾聲椎骨?嗒響過，再按姑娘的腳弓痛點，沒了！

之后，陳一針開始按揉姑娘那隻傷腳的腳踝周圍，“骨骼偏離正常解剖學位置之后，韌帶就會緊繃。就好像你走不動路了，就會趴在你的伙伴的肩上，可是時間一長，你的伙伴也會被拖垮......身體的骨骼、肌肉、韌帶是相互依賴的，骨骼錯位，韌帶必定受傷。”

“怎麼復位？你一定說你沒有學過骨傷科，不了解解剖學。其實很簡單，你要做的隻有一樣工作，就是把它拉開。也許你會想怎麼送回去？不關你的事！其實關節都有關節窩與關節突，就象榫卯結構，加上人體的韌帶群是定向伸縮的，所以，隻要拉開關節間隙，關節就自然會再韌帶的收縮牽拉下縮回該回的位置去。關鍵是怎麼拉開？技巧最重要。”

?嗒一聲骨響，腳踝回位，腳踝扭傷三年未曾治愈的姑娘開始單腳跳，開始歡呼，開始落淚......就這麼簡單？就這麼簡單！針也不用？當然不需要。“中醫其實很簡單，你有愛心，耐心，細心就可以入門了。”嗯，我見過很多中醫愛好者，最后變成一個了不起的醫生，他們都是一些敢於實踐勇於動手對生活充滿熱愛的人，而再好的醫生也取代不了家人、朋友給病患的愛。

一位五十來歲的大姐，常年頸椎不適偏頭疼，左手三根手指發麻，胸悶心臟不適，經常暈倒。

照例，非常仔細的問診，觸摸，尋找痛點......當年陳一針考博士的時候可是全校第一名入取的，他說自己對西醫的生理學、解剖學、神經生物學都做過非常深入的學習研究。現代醫學對人體的研究已經非常深入了，尤其是基礎醫學，作為中醫，為什麼要排斥這些現成的有用的東西呢？

陳一針下針的姿勢在我見到的醫生裡面算是比較不美觀的一位呵呵，一板一眼擰螺絲一樣把90mm的長針往前慢慢推進，走走停停歇歇。一針兄歪著個頭，感覺是在傾聽針進入人體后的聲音。這畫面讓我想起今年初在湖北蘄春尋訪一位道爺何誠道時，他把摸脈稱為“品脈”，品身體的樂章，裡面有喜怒哀樂......相當有味道。

下了兩根針，呵呵，一針開玩笑說年紀大了，功力下降。

一針兄最特別的治療點是他的針和艾灸同時進行！而且艾火一直緊貼著針柄加溫。“針灸針灸，針就不該離開灸！“針隻三分力，灸有七分功！”一針兄對艾灸的力量非常在意。是啊，大部分病出於氣血的不暢淤堵寒濕導致，一針兄用長時間的針和灸共同作用，對這些問題一定有強大的化解能力。我努力回想，真的在其他醫生那沒有見過這種針灸法。而且他用兩支針后，明顯艾條好固定多啦。

一根艾條燒盡，大約一個半小時之后陳一針才把針取出。之后為大姐按摩了一下頸背部。“舒服極啦，胸悶也不見了，手也再不麻了，好幾年沒有這麼輕鬆的感覺了！”大姐興奮得急不可耐地匯報著......

又一位病人，一位行走困難的張姓小伙子。陳一針的學生介紹說這小伙子見義勇為，后背被歹徒捅了四刀，兩年多來一直在北京治療。現在小張回到南方修養，陳老師聽說他的故事后，主動接手免費治療，還提供食宿。回到南方之前小張隻能拄拐勉強行走幾步，左腿不能彎曲，今天是第四次治療。

這些年，一針兄一直在為社會上一些見義勇為、杰出青年奔走治療。做不收錢的醫生真好，可以盡情幫助那些自己想幫助的人，選擇自己認為合適治療的病人。

眼下小張的情況大大改善，已經能拄著拐杖行走五六十米，甚至還開始放開拐杖走上一兩步了。原來最頭疼的左腿也鬆軟很多，可以稍微彎曲。

“我很幸運，小時候在農村，村裡的農民常年在田間地頭勞作和挑擔，脊椎損傷的人特別多，因此積累了許多手法以及針灸整療脊柱損傷的經驗。”在讀大學二年級時，陳澤榮開始獨立行醫，點穴推拿傷科接骨，由於療效獨到而且免費，所以每逢周末陳一針還沒起床，上門求治者就已經在家門口排起長龍。陳一針很感謝這些信任他的村民，他們為他的醫術提高提供了充分的練手機會，他們才是他最好的老師。

晚上，我們繼續桌球課。今天走大運呢！我連贏兩把！！！陳一針鬼使神差似的連續失誤，兩次把黑八提早下袋。他苦笑著搖搖頭說：“看來是機緣到了，本來這是最后一課的內容，也就對你說了吧......”

好好總結一下我在一針老師這學到的東西（針對油麻菜本人）：

1.你不把你杯子裡的水倒掉，我怎麼能把我的茶倒給你呢？去掉先前的知見，開始學習。

2.盡信書不如無書。循經取穴不如阿是穴。

3.針隻三分力，灸有七分功。

4.從此治病不收錢！

5.身邊的病人是最好的老師。

6.老師推薦從開始學習生理學、解剖學、神經生物學開始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