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大学 上官仪：
两轮车、三轮车、四轮车：一个广西少年的三载创业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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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从寒冷的冰窖里取出二十包冰块

[导读] 一个身材瘦小的广西少年，只身来到厦门闯荡，丢过钱包，睡过草地，他在网上发了个帖子，说“想找一份走街串巷的工作，不怕苦不怕累”，于是他遇到了现在的雇主，一个被他称为“师傅”的人。小周用一辆三轮车做运输生意，冬天送羊肉，夏天送冰块，他的梦想是能开着轿车载家人游玩。

2014年厦门迟来的炎热让许多冷饮店的生意瞬间有了起色。在厦大海韵教学区附近，人们对电视剧《一起来看流星雨》第3部取景的奶茶店流连忘返，却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身材瘦小的青年每天为这个奶茶店运送冰块。他叫小周，广西人，21岁，骑一部绿色电动三轮车，后座上每次装书包大小的二十袋食用冰块，用棉被盖着保温，往来于厦大和曾厝垵一带的大街小巷。精瘦的身躯像山地里耐寒的松枝，黝黑的肤色让灿烂的笑容显得有种咖啡的甘苦。

“这里都是我的地盘”

从厦大学生公寓附近的东宅民坊出发，到厦大海韵教学区附近的制冰厂装货，小周一路上与厦大的学生同行，他有时也到厦大的咖啡厅送货，但除此之外，他与校园里的这群人很少有交集。温暖的海风时常拂起他哼歌的兴致，“南北的路你要走一走，千万条路你千万莫回头”，他说他很喜欢《中华民谣》里的这句歌词。寒冷的冰窖泛着浓白的雾气，靴子踩在地上有很强的附着感，小周一把搂起五袋冰块装在运输车上，三五下便装好了一次要运的货。离开时小周示意冰厂老板货的数量没错，老板稍微一瞥，也不细数，便让小周把货运走。

载着二十袋冰块的三轮车沿龙虎山路北上，借道启明寺进入曾厝垵社区，一路上小周不时收到催他送货的电话。曾厝垵的巷坊中处处是精致的别墅和衣着亮丽的游人，小周盖着棉被的破旧三轮车显得与这里的景致很不搭调。但他却像这里的主人一般，熟知每一个角落。送完预订的货物之后，他便挨户兜售剩下的冰块，有时他也会根据客户的需要送一两桶纯净水，赚赚“外块”。“这里都是我的地盘！”小周的这句话并没有多少吹牛的成分，他跟每一个冷饮店家都能笑颜调侃，嘘寒问暖，偶尔几毛一块的价钱让步也颇有人情味在。小周说这是他从小练就的营销技巧。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卖掉上百袋冰块。

在路边草地上睡过

小周已经记不得自己来厦门多久了，他只记得离开广西的时候正值那年的高考。他读的是职业中学，在老师的推荐下来到厦门务工。起初他在一个工厂车间做产品装配，每天要拧两千枚螺丝。同寝室的三个舍友都因为生活的麻木而离开了，只有他留了下来。“当时一心想着赚钱！”小周说，他省吃俭用，每个月给家里寄2000块，供两个弟弟上学。家里的条件很艰苦，父亲是木工，曾经为了脱贫而养猪，把房子都围成了猪圈，结果却亏了本；母亲是一所中学的保洁员，工作之余还靠帮学生洗衣服，收垃圾来赚钱养家。孩子们入学后，家里的花销变大，母亲曾经给村民下跪借钱，但却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帮助。小周说他不希望再看到这一幕，所以他决定出来闯荡。

尽管是如此坚定的小周，也曾因为感情而离开厦门半年。当时他追随心爱的女孩来到广州，在一家超市工作了三个月。但他发觉那个女孩似乎爱上了另一个男生，为了摆脱这段感情，小周让超市的同事假扮自己的女友出现在那个女生面前。他说他不想让心爱的人觉得愧疚，所以他宁愿扮演一个负心汉。那之后小周回家“疗伤”三个月，又第二次来到厦门，这次他选择的工作是一家酒店的服务生。回来的那天他打不上车，就临时买了一辆自行车，想从高崎机场骑到岛南端的住所，但骑到一半已经精疲力尽，就在路边的草地上睡了一夜。

从“二轮车”到“三轮车”

小周买的第一辆三轮车不是为了送冰块，而是为了卖米粉。广西的米粉在全国都有很大的名气，小周也想从中寻找创业商机。他在酒店结识了一个朋友，两人决定一同放弃工作，到SM广场旁摆起了米粉摊。然而这门生意一点也不好做，也许是因为他们太年轻，没有人愿意买他们做的米粉，城管一来，他们就得收摊，几乎从没赚过钱。最终，他们选择了放弃。那段时间他学会了抽烟，几乎一天一包，他觉得这可以帮助他缓解压力。为了维持生计，他揽了几趟发传单的活，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策，他想找到一份真正适合自己的工作。于是，他在网上发了个求职的帖子，内容很简单，写的是“想找一份走街串巷的工作，不怕苦，不怕累！”就是这样一条帖子让他认识了新的雇主，一个后来被他称为“师傅”的人。

师傅所做的生意跟厦门的气候紧密结合：冬天卖羊肉，厦天卖冰块。从小就练就了跟人打交道的技巧，让小周觉得这份工作很适合他。“师傅教会了我很多！”小周说，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笨的人，骑车会压到游人的脚，账会算错，有时还会忘记关冰箱的门。但在师傅看来，他是众弟子中唯一踏实肯干的人。有一次他要送两百斤羊肉到湖里区，可是行到半路车就没电了，他就硬生生用脚力把车踩到指定地点，完成了任务。正是这样一种品质，让他赢得了师傅的信任，也拥有了许多稳定的客源。厦门餐饮行业竞争激烈，冷饮店的平均寿命很短，不太可能自己买制冰机，这就为小周这行提供了生存的机遇。然而不正当的竞争也让小周倍感压力，他说自己和师傅都会坚持送卫生、放心的冰块。

梦想是开四轮车

小周正在参加汽车驾驶培训，刚刚通过了科目三的考试。“一个男人要学会开车才算真正成熟！”对他来说，驾驶四轮车似乎有着特殊的意义，他说自己的梦想是能够开着轿车载家人游玩。每当看到电视上关于贫困山区的公益广告时，他都会感动得落泪，因为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他已经两年没有回去了。然而母亲的话却让他备受鼓励，母亲说从没有想过他会这么能干。更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两个弟弟学习成绩都很好，小周现在正为他们攒钱，希望他们中能有人考上厦大。

小周很喜欢《海贼王》里的路飞，因为他有单纯的笑容。高中的时候，他做成的第一笔生意就是销售《海贼王》的海报。正是从那时开始，他喜欢上了营销。现在他送货之余，还会悄悄溜进厦大图书馆，阅读一些营销方面的书籍。他也经常看《致富经》、《意林》，从这些节目和文章中，他汲取到了人生的能量。有时他会思考一些很深邃的问题，譬如要是自己断了一条腿，应该怎么生存下去。他说这样的思考能够让人满足于当下的生存状态。

小周曾经是个文艺青年，他说自己高中的时候喜欢唱歌，还经常写诗，在学校里是颇有影响力的才子。然而现如今，这些才能都已经多半用不上。当小周给音乐会所送冰块时，他总是格外感慨，他说：“我也喜欢艺术，但人要先生存！”他说自己打算25岁成家，在那之前，他希望自己能有养活老婆和孩子的能力。

小周相信朋友，他曾在送货的过程中丢失了钱包和身份证，是身边的朋友给予他帮助，让他渡过了艰难的时光。今年端午是小周的生日，他第一次吃到自己包的粽子。干完一天的活后，他还没来得及休息，便将蒸好的粽子给身边的朋友送去。“过两天我还要学做花生汤！”小周笑着说，他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厦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