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網>>傳媒>>傳媒專題>>全國新聞學子優秀論文評選>>第九屆全國新聞學子優秀論文評選參評論文

[學子論文]章士釗與魯迅論戰的傳播策略分析

劉瓊

2013年10月14日17:11    來源:人民網-傳媒頻道    手機看新聞

摘 要:章士釗與魯迅的論戰是中國近代史上的重大事件,它涉及的范圍廣泛,夾雜著各種利害關系。在斗爭中,二者為了宣傳各自的觀點,採取了一系列傳播策略。他們以報刊為陣地,設置論戰議題,使“女師大風潮”和白話文成為時人關注的焦點。他們運用評論文體,形成了自己的風格。此外,論戰中融合多種傳播方式,創辦編譯社,進行大眾傳播﹔舉行茶話會、座談會、演講,進行群體傳播。

關鍵詞:章士釗﹔魯迅﹔傳播策略

“女師大風潮”時期,黨派爭權奪勢,時政混亂不堪,學生示威游行不斷,學校風氣江河日下,章士釗作為教育總長採取措施整頓教育,全國上下對其不滿,群起而攻之。期間,魯迅向章士釗進行了尖銳有力的攻擊。章士釗也發表不少文章表達自己的思想觀點,進行反駁。本文試分析章士釗與魯迅論戰中的傳播策略,力圖展現論戰的真實情況。

一、“女師大風潮”時期章士釗與魯迅的論戰

章士釗與魯迅雖都在教育部工作,但接觸較少。“女師大風潮”使二者發生了正面沖突,成為敵人。魯迅支持學生運動堅決反抗章士釗,引起了章士釗的強烈不滿,章士釗便免去魯迅在教育部僉事一職。魯迅為了恢復職位,起訴章士釗,最終取得勝利,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下級狀告上級勝訴案。

(一)章士釗停辦女師大,魯迅支持女師大

章士釗在《甲寅》周刊特設“特載”欄目刊發《停辦女子師范大學呈文》,文中學生被描述成暴力分子,“頑劣學生,手持木棍磚石,志存毆辱,叫罵追逐,無所不至。”章士釗考慮到目前學風敗壞,政府又沒完善的對策,如不及時加以整頓,教育活動將無法進行,社會秩序將難以維持。他還認為這事不是女師大學生所能做出來的,而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其故則有北大教授兼該校教授沈兼士、馬君漁、周作人等,擅名閥閱,膽智不凡,興建校務維持會,誓為諸女生之武夫干城,強令守死不去” ,還有人煽風點火,策動青年學生反抗教育部,才會造成學校與教育部的對峙,故而採用較為強硬的手段,停辦女師大。此時,魯迅在教育部任職,積極支持女師大學生反對章士釗停辦學校等斗爭。魯迅在《對於北京女子師范大學風潮宣言》中表明楊蔭榆“以品學二字立言”,要求開除學生。魯迅則稱“此次風潮,為校長整飭風紀之所致,然品性學業,皆有可征,六人學業,俱非不良”,“以此與開除並論,而又若離若合,殊有混淆黑白之嫌”。魯迅公開反對章士釗,置疑解散女師大的合法性。他認為“迨教育總長章士釗復出,遂有非法解散學校的事”,矛頭直指章士釗。於是,章士釗以魯迅身為教育部職員,卻反對教育部的決定,並擔任女師大校務維持會委員為由,向執政府請求免去魯迅的職位。魯迅被免職后,在《莽原》上發表《答KS君》,把章士釗批得一無是處。當論及章士釗的角色,他表示對章士釗將其免職和其對女師大採取的手段不覺得詫異,“因為我本就沒有預期章士釗能做出比現在更好的事情來。”

(二)章士釗主張尊孔讀經,魯迅提倡白話文

章士釗復職后,馬上恢復《甲寅》周刊,極力主張“整頓學風”,支持楊蔭榆阻止學生運動,同時,主張文言文、提倡尊孔讀經。魯迅就讀經問題指出章士釗等人開展讀經運動有其政治目的,“章士釗並非真信讀經可以救國,不過以此欺人”,而是“想用舊習慣、舊道德,或者憑著官辦將一切新生力量壓下去”,以“便利其反動統治,其心可誅”。 魯迅還說:“自從章士釗主張讀經以來,論壇上又很出現了一此議論,如經不必遵,讀經是開倒車之類,我以為這都是多事的,因為主張者的意思,大抵並不如反對者所想象的那麼回事。” 章士釗在《評新文化運動》中因適之把“文化大事竟看作時辰表”而氣憤,並認為“白話文甚囂塵上,國學不見”是一種文化病態。章士釗提倡文言文、讀經,備受攻擊。其中,魯迅對他的攻擊最為直接激烈。魯迅評價章士釗的《甲寅》“第一次出版時,看去還近於清通”,批評章士釗的文章“有如泥漿混著沙礫一樣”,更揚言“即使真如你所說,將有文言白話之爭,我以為也該是爭的終結,而非爭的開頭,因為《甲寅》不足稱為敵手,也無所謂戰斗。” 時人認為章士釗“在今日社會裡,是一個開倒車走回頭路的人”。魯迅在《古書與白話》的開頭便說:“記得提倡白話那時,受了許多謠諑誣謗,而白話終於沒有跌倒的時候,就有些人改口說:‘然不讀古書,白話是做不好的’”。 魯迅以此暗指章士釗對白話文的態度前后不一。章士釗反駁“六年前之國語文學,承文體久弊之后,彌有新意,今率全國而為不學爭名之事,開卷惡俗,渾不可耐。遂不期而有文藝復古之思,此之復古,乃是新機”,並認為胡適指責“我”守舊,其實他在不知不覺中已成為新的守舊黨。

二、章士釗與魯迅論戰的傳播策略

章士釗與魯迅論戰劍拔弩張、如火如荼。二者為宣傳各自的思想觀點,採取了一系列傳播策略,以求被民眾所接受,籠絡人心。

(一)以報刊為陣地,設置論戰議題

20世紀初至30年代末是傳播效果研究的初級段,大眾報刊、電影、廣播等媒介迅速普及和發展。此時,人們普通認為大眾傳播擁有極大的影響力,章士釗與魯迅的論戰正處在這一時期。章士釗表明“新聞記者真愚之唯一鐵飯碗也”,並提及到報刊的作用,“一時學潮政潮叫囂隳突,舉無所用其氣力,任之誠是也。而效且有遠超於任之上者,當時無所謂第四族。不知所以為言,今貞元會合,稱師號稱無冠帝王。” 正是意識到報刊的巨大力量,章士釗和魯迅各自以報刊為陣地進行論戰。

魯迅在《語絲》、《京報》、《莽原》等報刊上發表文章攻擊章士釗,章士釗利用《甲寅》周刊進行自辨,予以反擊。章士釗在《甲寅》周刊上發表《停辦女子師范大學呈文》、《章教長創立國立女子師范大學呈文》等文章,論証停辦女子師范大學的合理性。魯迅表明因自己在女師大任課,對“女師大風潮”有所感觸,才在《京報副刊》上發表文章。在女師大兼課期間,魯迅與一些教授發表宣言支持學生,兩次代學生草擬呈文進行斗爭,先后寫下了《我的“籍”和“系”》、《並非閑話》、《“碰壁”之后》等攻戰文章,在《語絲》、《京報》、《莽原》等處發表,支持女師大,聲援學生運動。

章士釗和魯迅以文章為思想武器,利用報刊這一大眾傳播媒介,表達觀點主張。麥庫姆斯和肖認為大眾傳播具有一種為公眾設置“議事日程”的功能,傳媒的新聞報道和信息傳遞活動影響著人們對周圍世界的“大事”及其重要性的判斷。 由此,章士釗與魯迅的論戰無形中設置了“女師大風潮”議題,使其成為討論的焦點。魯迅說過:“女師大在北京似乎竟頗算一個問題,號稱‘大報’如所謂《現代評論》者,居然也‘評論’了好幾次。”陳源也說:“現在一部分報紙的篇幅,幾乎全讓女師大風潮佔去了,現在部分愛國運動青年的時間,也幾乎全讓女師大風潮佔去了。”政治學家科恩說:“媒介在使人們怎樣想上難以奏效,但在使人們想什麼這點上卻十分有效。” 誠然,“女師大風潮”已成為公眾的議題。

(二)運用評論文體,形成獨特風格

近代,西方列強入侵與域外文化的傳播,強烈地沖擊了我國傳統文化,極大地動搖了“舊文化”、“舊文體”的根基,社會對直接明快、透辟淋漓的說理論事文章的需求日益高漲,由此迎來評論文章的繁榮。章士釗和魯迅利用北洋軍閥混戰時期評論文體的優勢,緊緊圍繞“女師大風潮”和尊孔讀經問題進行論戰,通過有理有據的分析論述,凝聚人心,匯聚力量。章士釗創辦的《甲寅》周刊設有“時評”、“通迅”、“雜記”等欄目。章士釗發表個人評論文章,充分發表自己在政治上、文化上的觀點和主張,與社會各界人士進行交流。章士釗在《甲寅》周刊上發表的評論文章,像《新書》、《答適之》、《評新文化運動》等,語言精煉,引經據典,善用事實說話,頗具說服力。他在《二虫》中引用伊索寓言中狼、羊和狗的故事,來闡述敵友論﹔在《評新文化運動》中運用不少事例,論証新文化其實孕育在舊文化之中……章士釗對自己的文章充滿自信,“實則吾文所陳諸理,可得與天下后世人所共明之”。陳源贊揚了章士釗的可取之處,“我不懂所謂美術文之古文,但讀孤桐君之文一過也大抵了解”。時人對《甲寅》周刊的評價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章士釗自述:“吾《甲寅》今日所包舉之論戰者,未之前聞也。”“甲寅中興”,各人的態度不一,“有色然喜者,有瞿然憂者……”。 陳源稱贊自從章士釗下台之后,《甲寅》周刊發生了改變,變得有生氣了。“時評和論文裡的諷趣,好像一陣新鮮空氣,把《甲寅》吹得有些蘇蘇了。”“我不看《甲寅》,不知道說些什麼話”,魯迅明顯地表現出對《甲寅》周刊不屑一顧。魯迅的雜文《忽然想到(七)》和其為北京女子師范大學學生代擬的呈文《對於北京女子師范大學風潮宣言》使魯迅圍繞“女師大風潮”與章士釗開始了近一年的論戰。魯迅的雜文大都發表在《語絲》、《莽原》和《京報副刊》上。他雜文的總體風格是:用語精確,幽默毒辣,極具批判力度。魯迅對章士釗表現出強硬的打擊精神,“我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或者以半牙,以兩牙還一牙,因為我是人……”“我可要照樣的擲過去,要是他擲來。” 魯迅在《論“費厄潑賴”應該緩行》中塑造出“落水狗”、“叭兒狗”形象。章士釗在《二虫》中提到“有持狗之說以射愚者”,說的就是魯迅。他把章士釗比作落水狗,主張對其絕不能手下留情,否則后果便是“不打落水狗,反被狗咬了。”

章士釗和魯迅評論文章的不同風格,決定二者宣傳方法的差異。在論戰中,章士釗採用“訴諸理性”的方法,發表《停辦女子師范大學呈文》、《章教長創立國立女子師范大學呈文》,通過冷靜地擺事實、講道理,講述停辦女師大的原因,試圖以其合理性來說服反對者。與其相對,魯迅則採用“訴諸感情”的方法,主要通過使用感情色彩強烈的言辭,強調學生罷課、驅除校長是理所當然,試圖用一種“為正義獻身”的氣氛來感染學生。“五四”之后,學生的地位顯著提高,學生成為各黨派、各利益階層斗爭的利器。學生本身暴躁沖動,容易意氣用事,背后還有強大的勢力鼓動。在此種環境下,“訴諸感情”比“訴諸理性”更有效果,正如施拉姆所言:“大量實驗表明,動感情的呼吁較之邏輯的呼吁更可能導致態度的改變。” 學生便義無反顧地抵抗教育部,學生運動一發不可收拾。

(三)舉行多種活動,選用傳播方式

1.創立編譯館,進行大眾傳播

大眾傳播具有文化傳承的功能。章士釗主張創辦編譯館,出版發行大量古學經典書籍,以宣傳中國傳統文化,推廣文言文。章士釗擔任司法與教育兩部總長時,提出了“整頓教育”的計劃,其中一項是設編譯館要求各大學教授參與。整頓計劃出台后沒幾天,就被“五七”國恥愛國學生運動耽擱了。女師大問題暫時得到緩和后,章士釗又提出了在教育部下成立國立編譯館的想法。章士釗在“特載”欄目刊發《創辦國立編譯館呈文》,表示“經史子集四部,無論何代,卒有汗萬牛充萬棟之觀。吾華號為文化古國,職是之故,今也不然。”﹔描寫白話文盛行之后的現象為“士以俚語為自足,小生求不學而名家,文事之鄙陋干枯,迵出尋常禮儀之外,黃茅白葦一覽無余,誨盜誨淫,無所不至”,認為這是值得學術界深憂的問題,是對國家發展的重大創傷。“而今北京大學業書所著寥寥可數,數以衡當年制造局書目之富麗堂皇”,其原因是“制造局編譯之道得焉”。章士釗草擬編譯館八條章程,希望在全國施行,創造“文化之巨鍵,儒林之大觀”。

2.舉行茶話會、座談會、演講,進行群體傳播

從傳播過程的性質來看,大眾傳播單向傳播很強。受眾具有一定的被動性,也沒有靈活有效的反饋方式。相比之下,群體傳播的范圍比較小,針對性較強,反饋即時直接。女師大學生拒絕聽從教育部命令,一部分留在學校中不肯出校,章士釗便邀請女師大學生家長、保証人開茶話會,請家長勸學生出校,反遭指責。他召集學生的家長、保証人這一群體,開茶話會,旨在讓他們勸孩子出校。結果,適得其反。“女師大風潮”時期,教育界舉辦過多次座談會。章士釗與李石曾同時參加過座談會,李石曾發表言論支持女師大,以此警告教育部,“語甚悲壯,合座動色”,參與者給予了直接即時的反饋。章士釗當場就進行反駁,詰問李石曾是否親眼看到警察毆傷女師大學生。他還在《新文化運動》中提到“聞暑期學校,乃萃集全浙中小學教員諸君而為之,不同常會,愚於座間。”章士釗參加座談會,通過教育群體傳播自己反對女師大、提倡文言文的觀點。“其他條理尚富,浮於本篇,即在杭州講壇所言亦不止於此。”又言“杭州又為適之臥游都講之所”,但杭州是胡適講學的場所,因此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當時言論比較自由,演講之風盛行。演講不僅能夠傳遞信息,闡明事理,而且能使聽眾產生激動情緒,在思想感情上產生共鳴,從而心甘情願地相信演講者。參與者容易被演講者慷慨激昂的言詞和現場激動的氛圍所感染,演講成為文人志士宣傳自已觀點普遍而有效的方法。正如法國社會心理學家勒朋所認為的,“處於激動的人群中的個人具有很強的‘被暗示性’,周圍人的話語、表情、動作乃至現場的氛圍,使的信念、思維和行為方式迅速與現場的人群融為一體。”

“女師大風潮”時期,章士釗與魯迅在論戰中運用多種傳播策略,宣傳思想觀點。在當時的傳播情境下,魯迅的傳播策略稍勝一籌。人類的傳播是有目的性的,都力求產生好的傳播效果。然而,制約傳播效果的因素是多方面的,除傳播策略外還有傳播主體、傳播對象等等。

(作者系:湖南科技學院新聞傳播系)

 

參考文獻:

[1] 章含之,白吉庵.章士釗全集:卷5[M].上海:文匯出版社,2000:151.

[2] 魯迅.十四年的讀經運動[A].華蓋集[C].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3:100.

[3] 白吉庵.章士釗傳[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4:226.

[4] 魯迅.答KS君 [J].莽原,1925(19):8.

[5] 劉洪,李富根.恩怨錄•魯迅和他的論敵文選[M].北京:今日中國出版社,1996:132.

[6] 孤桐,說鐵飯碗[J],甲寅,1925,1(3):6.

[7] 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214.

[8] 李彬.傳播學引論(增補版)[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3:195.

[9] 孤桐.答適之[J].甲寅,1925,1(8):3.

[10] 劉洪,李富根.恩怨錄•魯迅和他的論敵文選[M].北京:今日中國出版社,1996:3.

[11] 李彬.傳播學引論(增補版)[M],北京:新華出版社,2003:252.

[12] 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97.

分享到:
(責編:韓鑫(實習生)、趙光霞)



社區登錄
用戶名: 立即注冊
密  碼: 找回密碼
  
  • 最新評論
  • 熱門評論
查看全部留言

24小時排行 | 新聞頻道留言熱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