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夢”是涵蓋了國家、社會和個人的夢想體系,可以是宏大的國族敘事、革命史詩、英雄傳奇,也可以是溫馨平易的社會萬象、市井故事、鄰裡鄉情。對當下電視劇創作中的“中國夢”表現而言,要將“中國夢”講述得溫馨感人、生動活潑、接地氣而不懸空,最重要的還是人物、故事和情感。
人物塑造的典型化與個性化
擁有個性色彩鮮明的人物形象,是敘事類文藝作品所追求的基本目標。對於更加強調當下性和日常性敘事的電視劇而言,人物形象塑造得成功與否,不僅直接影響到作品思想價值的實現,也決定著電視劇的市場效益與再生產空間。大凡能夠形成品牌的電視劇,所依賴的往往不是風雲輪轉的劇情,而是能夠持續深挖、豐富立體、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
對“中國夢”的電視劇表達而言,將指涉時空繁復、理論體系宏大的概念,轉換、演繹為生動可感的熒屏故事,除了必須依托電視劇敘事的特點之外,還必須考慮到將人物、故事、時代和情感融合對接起來的手法和技巧,典型化即是其中最重要的手法之一。
從人物塑造的角度講,個性特征和群體性特征的疊加與融合,恰是典型化手法的基本表現之一。“中國夢”是國家價值目標、社會價值目標和個人價值目標的融合,也是群體夢想和個人夢想的疊加,本身就兼具了群體性和個體性的雙重特征。從這個意義上講,講述社會個體或某一家庭逐夢經歷及成長故事的“這一個”人物(或家庭)形象也總是會在某一個時點、某一個視角、某一處心情的審視下,與社會中的其他成員(或家庭)擦身而過,存在著將經歷重合、將影子疊加的機會與空間。電視劇講述“中國夢”、塑造典型人物的基本要求,就是要學會巧妙而穩定地把“某一個瞬間、某一個視角、某一處心情”下的人物狀態定格,並將其帶入到電視劇的“這一個人物形象”、“這一個家庭故事”和“這一個時空”的講述中去。
在這一方面,2012年播出的《溫州一家人》,2013年播出的《老有所依》《假如生活欺騙了你》,2014年播出的《父母愛情》《正陽門下》,都為當代“中國夢”的電視劇刻畫做出了表率。5部劇的共同特點是:均以某一家庭中的核心人物為靈魂,截取時代進程中的不同斷面,講述了“同一屋檐下的故事”。從周萬順、趙銀花、江木蘭、黎陽、江德福、安杰、韓春明的身上,活脫脫奔涌出無數個彼時彼地、彼情彼景中的你、我、他的普通人形象。借助典型化手法,這些劇集在敘事中還超越了僅僅屬於個體和家庭空間的“家族史敘事”模式,集中譜寫了改革開放、尤其是上世紀90年代深化市場經濟改革以來,中國當代社會整體情勢的變遷和幾代人追逐夢想的步伐。
故事選擇的時代性與多樣化
人物是電視劇講述“中國夢”的關鍵和根本,而故事則是塑造好人物的平台和基礎,選擇什麼樣的故事,其實是回答電視劇講述“中國夢”時應該著重表現什麼領域和題材的問題。凡是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題材,都應該是電視劇在講述“中國夢”的過程中可以納入的題材。如果進一步考慮到“中國夢”體系的當下性、社會性和全民參與性,大力推進和強化現實題材電視劇的創作,尤其是其質量和品位,則應成為當下熒屏敘事講述“中國夢”的首選領域。
強調現實題材電視劇創作,除了基於其和“中國夢”的當下性、社會性、全民參與性等特點緊密吻合之外,更重要的一點還在於,這是對現實題材電視劇在當下創作中所面臨的庸俗戲劇化和泛娛樂化趨勢的一種糾正。在一片泛娛樂化的聲浪中,作者往往以人為的戲劇沖突,替換掉對人文關懷的追索和對現實生活、時代精神深入腠理的刻畫描寫。由此所造成的現實題材電視劇講述“中國夢”故事的兩個短板則是:“現實題材劇卻缺乏現實關懷的時代精神”,“現實題材劇卻缺乏多樣視角下的現代生活”。
相比大量宮斗劇、家斗劇和娛樂婚戀劇的泛濫,近兩年播出的《推拿》《有你才幸福》《老有所依》等劇集,在解決現實題材電視劇的內容覆蓋不足、選題方向單一和表現力度弱等方面開始有意識地做出嘗試。以上幾部電視劇均把鏡頭聚焦在日益突出卻少有劇集關注的時代難題上,用靜水流深的大篇幅、高濃度、重情感鏡頭記錄下被時代大潮擠出生活中心的那一群人的生活狀態——盲人、老人和空巢家庭。這部分群體在泛娛樂時代很難成為娛樂產業關注的中心話題,但與他們的生活相伴隨的殘疾人的生存與發展問題、老年人的身心健康與養老問題、獨生子女的孝親與撫幼問題等,卻是決定“中國夢”能否實現的關鍵問題之一。
電視劇講述“中國夢”的一個目標,就是要凝心聚力在全社會形成一種不畏艱難、拼搏進取、自強自立、團結自信的時代氛圍,就是要形成一種直面問題、敢於克服、厚德善美、友愛互助的社會情勢。這是現實題材電視劇在傳播和講述“中國夢”時所必須承擔的使命,也是其在選擇講述什麼樣的故事、表現什麼樣的內容、營造怎樣的時代氛圍和精神風貌時所必須考量的問題。以現實題材為主,堅持題材的多樣性和包容性,有胸懷有視野、不回避敢直面、能化解勇擔當、會講述善引導,是正確處理好這一問題的關鍵。
情感表現的真實性與生活化
敘事學家羅伯特·麥基在談到影視作品的表現時,曾說過有三件事要避免:沉悶的場面、尷尬的論述和陳詞濫調。這一觀點其實點明了電視劇敘事中有關情感表現的一個重要原則:即真實鮮活、不矯揉、不造作。
真實性不是自然主義,不是對生活流程不加選擇和提煉的平鋪直敘,而是在生活本質真實的基礎上,從總體上反映出時代的整體情勢和人們的集體心理。譬如《闖關東》一劇中對朱開山一家歷經戰亂而骨氣不減故事的升華,就以史詩般的風格、大開大闔的敘事節奏和落地生根的逼真情感,演繹出中國人“世亂心不亂、人去德不息”的豪義節氣。劇中的情感之所以大氣而不顯得矯揉造作,就是因為劇情的推進和講述嚴格遵循了基本史實和生活自身的邏輯,將人物放回歷史情境當場,以生活的眼光去看待彼時彼地的人和事。正是因為有了生活邏輯和本質真實的支撐,《闖關東》的情感表現才注入了生動鮮活的煙火氣息,把一個亂世中“掙生活”的故事,講述成了一個渴求家國富強的“自強中國夢”故事。
隨著近些年電視劇創作中跟風趨勢和泛娛樂化現象的流行,在情感的生活化和真實性表現方面,現實題材電視劇創作中同時出現了不加剔選的自然主義傾向和刻意矯揉造作、追求夸張效果的表演主義傾向兩種模式,前者會降低和減弱“中國夢”敘事的深度與力度,后者則會重返程式化、概念化的表演老路。解決電視劇表現“中國夢”過程中的情感抒寫問題,就必須重提現實主義藝術創作堅持的“真實性”和“生活化”原則﹔切實放下身段深入生活、體驗生活、觀察生活,認認真真地把劇情結構理順,把人物關系和生活邏輯理順,進而在高度概括和凝練化了的鏡頭語言下,把人物間的情感張力保持到敘事進程的最后一刻,讓觀眾體驗到場景可還原、情境能再現、故事可復制,但情感契合卻永遠獨一無二的審美快感。
總之,我們要把故事的時代性、人物的典型化和情感的提煉升華作為電視劇“中國夢”敘事的基本策略予以完善和堅持。所謂“有故事、講真情、樹性格、立人物”的創作路徑,故事是基礎,情感是兩翼,性格是血肉,人物才是最終可以持續生長的根本,隻有處理好了四者間的關系,才能把握住“中國夢”電視劇敘事的靈魂和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