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氣剛過小雪,記者一行的車輛穿行在陝西安康漢濱區流水鎮的盤山路上,目睹冬意染層林……
“這裡就是楊家河村滑坡山體”,西安鐵路局安康工務段橋路副段長徐栓斌跳下車,指著腳下的盤山路。這條從蒿坪到流水鎮的“村村通”,水泥路面已下沉開裂出十幾米長的裂隙,“山體坡面發生整體下錯,滑體內的橫向排水溝被擠毀了30米,而山腳下就是襄渝鐵路,每天通行70多趟客貨列車,汛期十分危險。”
沿著羊腸道走下山坡,一座磚土結構的簡陋民房就建在襄渝線的旁邊。54歲的馬車站高興地走出迎接我們,身后是剛剛捆扎好的被子、臉盆等生活用品。這裡,就是襄渝下行線K345+250一級防洪看守點,而出身“鐵路世家”的老馬,則是這個“窩棚小站”年齡最大的看守工。
“我的爺爺、父母、愛人都是鐵路職工”,馬車站示意我們坐在屋外,“工棚太小了。”來自安康工務車間大竹園工務工區的4名鐵路職工,與4名協議看守工,租用了當地村民的兩間小屋,外屋的桌子上,擺著兩部無線列調電台、應急手搖電話,裡屋則是飯灶。整個工棚面積不到10平方米,站起來頭就能碰到木頭搭的屋頂。
屋外,襄渝鐵路的另一側,就是隨時可能發生險情的滑坡山體。從4月21日入駐看守點,馬車站等8名看守工每天保持著兩人一班、每班8小時的運轉節奏。“早上10點到下午6點,下午6點到第二天凌晨2點,凌晨2點再到早上10點”,看守工謝同根已經習慣了晝夜輪轉的工作方式,“我們的任務就是死死盯住大山,直到汛期完全結束,才能搬離。”
“K345,客車K569次接近!”“客車K569次,K345看守點正常通過!”半年多來,這樣的呼喊聲,曾一次又一次回響在狹小的工棚內外。每當列車通過最近的石廟溝車站,車站就會通過電話向看守點報車次,“列車距離看守點3公裡的時候,會呼叫我們,確定沒有險情后,我們就用電台與列車聯控發出指令”,老馬介紹,最多一天這裡曾通行過84趟列車,包括T9次、T125次等載客上千人的客車。
每當列車的轟鳴聲從遠方隱約傳來,馬車站就要立即趕出屋外,高舉卷起的黃色信號旗,示意來車可以正常通過。“今年7月,有一天深夜10點時突降暴雨,電閃雷鳴嚇人得很,雨水就像從盆裡往下倒一樣‘嘩嘩’地下,眼前的鐵軌都看不清了,幾分鐘積水就淹了腳脖子”,老馬心有余悸地回憶起當晚觸目驚心的場景:他冒雨打開屋外的探照燈,不停眼地盯著對面那座“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如果發現有落石侵線、甚至是滑坡等險情,他就要立即通知車站攔停列車,並用銅導線、響堆、火炬等設置停車信號,“那個時刻,個人安危事小,乘客安危事大。”
“追雲看雨,觀天養路”,安康工務段段長劉惠軍這樣形容防洪看守點的工作狀態。除了24小時不間斷值守,看守工們每天還要利用14點到16點沒有列車通行的“天窗點”,上山巡視滑坡地帶,清理縱橫交錯的排水溝裡的淤泥、碎石、雜草,而這恰恰是夏季一天氣溫最高的時段。“待在屋裡更熱,外面至少能通風,屋裡差不多得有40攝氏度”,看守工熊久甫告訴我們,其實晚上更難熬,雖然涼快些,但整夜不能打盹,還要忍受蚊虫的叮咬,“山裡蚊子毒,點蚊香都沒用。”
除要忍受值守時的艱苦,他們還要適應偏僻深山環境帶來的生活上的不便。這裡一側緊靠大山,一側瀕臨漢江,山深人稀,看守工們每天上班需要從安康坐通勤列車停靠在大竹園車站,然后再徒步穿越兩座隧道才能抵達看守點。“平時吃的糧食蔬菜都是從安康一包包背來的”,馬車站指著屋外雞籠裡養的7隻土雞,“吃不上肉,養點雞偶爾改善下伙食。”
工友們戲稱老馬為“破爛王”,“他沒事就撿些礦泉水瓶,換錢給大伙買煙、買水。”我們轉到房后,那裡堆著老馬收集的兩麻袋礦泉水瓶,而旁邊則堆放著600多斤廢舊鐵路料,“這是最近兩個禮拜回收回來的”,馬車站笑著說,這是公家的,咱還得交給公家。
“老馬以前也‘輝煌’過”,安康工務段黨委書記彭有輝說。1982年調到大竹園工務工區工作,30年間馬車站干過巡道工、線路工、橋路工等各個工種,當過班長、工長,“做過一把手。”兩年前指揮人員進行維修作業時,他突然冠心病復發,心臟每分鐘隻跳動50下,被人連夜抬到了醫院。“出院后我主動申請當看守工,雖然力不從心,但咱還不到退休年齡,還能干!”作為一名老黨員,老馬談起“退居二線”的經歷,想到的隻有責任。
聯控電台、發電機、搶險備品……馬車站、謝同根們沿著上山的羊腸道,將這些設備陸續搬離了看守點。小屋對面的山脊上,已經開來了挖掘機、打樁機。明年汛期到來前,16個抗滑樁將徹底根治這一地段的滑坡病害,而告別這裡的馬車站們,來年也將轉移到其他地段承擔起新的看守任務。
“一待就是大半年,對這兒還真有感情了”,走在山間的小路上,馬車站不時佇立,回望著那個不足10平方米的小屋……他的身軀並不挺拔,但不動如山,令眼前默然聳立的群嶺也黯然失色。
萬裡鐵路線上,正是這樣一批平凡的看守工,用最簡單的方式、最質朴的情懷,默默守護著一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