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囧》窘在美國引發的思考 關鍵要展示民族獨創性

在中國創下13億元票房奇跡的喜劇電影《泰囧》2月8日起在美國進行公映。但是，該片在美國上映時的海報並沒有任何的英文簡介及演職員介紹，反映出該片面向的依然是海外華人觀眾。　 　　“電影網”供圖

《泰囧》（英文片名Lost in Thailand）和《匪幫傳奇》、史泰龍的新片《爆頭》等並列出現在美國一家影院的影訊板上。《泰囧》在北美AMC影院所屬的29家影院進行點映，不過這部“內地神片”在美國沒有再創奇跡，首日票房隻有9098美元（約合5.6萬元人民幣）。 　　“電影網”供圖

　　日前，第八十五屆奧斯卡獎花落各家，華裔導演李安二度封冕最佳導演獎，而華語電影卻在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角逐中再度折戟。而創下本土票房最高紀錄的國產電影《人再囧途之泰囧》（以下簡稱《泰囧》）登陸美國院線遭遇水土不服，票房表現有點窘。

　　中國電影走出去，成為近期的熱門話題。人們不禁困惑，與近年來本土電影市場發展突飛猛進相比，中國電影遠行為何如此艱難？在面臨經濟全球化與民族性兩難抉擇的今天，中國電影將何去何從？

　　美國演藝界人士對想要成功打入美國市場的外國演藝界人士最重要的建議是，他們的作品必須是該國最優秀的。然而，根據記者的觀察，這條建議充其量隻能算必要條件，而非充分條件。事實是，很多外國最賣座的產品在美國不僅無人叫好，甚至根本無人問津。國產電影《泰囧》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

　　《泰囧》在國內票房一路高歌猛進，連創紀錄，但在美國卻幾乎無人觀看，票房慘淡。根據美國計算電影票房收入的網站BOX Office Mojo的統計，截至2月18日，《泰囧》在美國的票房收入為57387美元。美國專門報道電影等娛樂界活動的周刊《綜藝》（VARIETY）雜志網站上2月10日刊登的票房新聞報道說，《泰囧》在2月10日結束的這個周末票房收入是29143美元，上演這部電影的29個AMC電影院平均每個影院的票房為833美元（美國平均電影票價10美元）。這是為什麼？外國電影特別是中國電影能否打入美國市場，走進美國電影院線，為美國觀眾所喜聞樂見？帶著這些問題，本報駐美國記者走訪了美國電影專業人士、專家學者和普通觀眾。

　　美國人沒愛上《泰囧》

　　2月21日，記者來到紐約時代廣場AMC電影院放映廳，就締造中國票房神話的電影《泰囧》的觀影感受採訪外國觀眾。在影院的最小放映廳裡，觀眾隻有寥寥幾人。一位名叫艾琳·勞爾的觀眾說：“因為聽中國朋友說這個片子很有意思，加上想學中文就來看看。但影片沒有想象的好看，故事情節比較俗套，其中的搞笑顯得有點用力過度了。”艾琳表示，她知道成龍、李連杰，覺得功夫電影是中國電影的標志，喜歡《臥虎藏龍》和《滿城盡帶黃金甲》兩部電影。影院裡的中國觀眾反應則全然不同。來自武漢的小李告訴記者，國內這麼賣座的大片能在美國上映他感到很過癮，隻因為之前看過太多國內相關報道，所以對於情節沒有太多驚喜，但是感到確實很好笑，觀影過程中和男友笑得前仰后合，覺得真是春節期間海外華人的一顆“開心果”。

　　美國觀眾德裡克說，他看過《泰囧》的預告片，印象是有點美國電影《宿醉》的感覺，而且電影裡面沒有明星，也不是心目中典型的中國電影，所以不會走進電影院。娶了中國太太的尼克·布瑞納在看完片花后對記者說：“我認為美國人不會對這樣的中國電影感興趣。這樣的電影十分老套，有很多同類型的美國電影與其競爭。這類電影市場在美國本就已經飽和了。美國人比較熟悉的中國電影還是《臥虎藏龍》、《霍元甲》這樣具有中國特色的電影，不僅有中國歷史和文化的底蘊，還有美國人拍不出的功夫招式。”布瑞納還說：“和很多中國觀眾一樣，美國觀眾也更喜歡選擇有自己喜愛的明星出演的影片。”

　　AMC時代廣場影院票務工作人員丹尼爾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說，《泰囧》的觀眾群體不僅是中國人，也有不少外國人，是一部不錯的喜劇電影。但從每天的排片量來看，和其他美國大片無論是從票房，還是口碑上的差距是顯而易見的。例如去年11月上映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至今每天排片量還有4場，但2月初才上映的《泰囧》每天隻有兩場，而排片量是決定票房的重要因素。

　　不必過於介意美國觀眾喜好

　　美中電影節主席、美國鷹龍傳媒公司總裁蘇彥韜對本報記者說，《泰囧》在洛杉磯上映時，他和親友第一時間前去觀看，但當時劇場裡除了他們幾人外，隻有7名觀眾，讓他感到非常驚訝。蘇彥韜認為，中國電影在海外推廣時存在一些問題。比如，《泰囧》是萬達收購美國AMC院線后推出的第一部中國影片，但並非全美所有的AMC影院都會放映，而是集中在華人聚居區，也沒有在主流媒體打出廣告，這說明引進方瞄准的還是華人觀眾。他建議，中國電影即使一時無法讓很多美國觀眾接受，但至少可以先在美國知名大學附近的影院播放，從吸引那些有國際視野的學生和知識分子入手。此外，還要按照符合主流社會心理和市場規律的手段進行宣傳推廣。

　　紐約大學提斯克藝術學院是美國最負盛名的藝術學院之一，該校培養的奧斯卡得獎人數在全美各高校和電影機構中獨佔鰲頭。該校專門研究電影的達納·波倫教授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前特意觀看了《泰囧》。對於《泰囧》在美國市場遇冷的現象，他直言不諱地指出，像《泰囧》這類的外國電影不可能吸引美國觀眾。

　　他說，這部電影可算是一部“伙伴片”，主要人物通常為兩個性別相同而性格迥異的人。盡管《泰囧》不乏亞洲元素，如佛家寺廟、東方哲學的靜思、救贖和犧牲等，但其中也有不少美國電影的痕跡，如動作很多、情節荒誕、追求數字化效果、運用新科技等。然而，這些因素在好萊塢電影中隨處可見。比如，好萊塢就有一部非常成功的伙伴片《宿醉》。所以，與此同類型的外國電影在美國不會有市場。畢竟《泰囧》沒有什麼獨到的東西勝過美國相同類型的電影。 

　　紐約電影學院院長杰裡·夏洛克對中國電影也非常熟悉。他認為，外國喜劇特別是語言類喜劇難以在美國市場獲得成功。因為喜劇是一個特別“文化”的劇種，在一種文化裡很滑稽、幽默的語言、動作或事情，在另一種文化中可能就不會引起相同效果。喜劇需要觀眾主觀去體驗和感受。這也是為什麼美國不少喜劇片在國外也不受追捧，因為國外觀眾不一定明白劇中的幽默與滑稽在哪裡。

　　美國的娛樂業非常發達，電影市場的競爭異常激烈。一年365天幾乎每天都有一部新電影誕生。夏洛克說，美國每年上映很多電影，但真正特別成功的電影屈指可數。在如此競爭激烈的市場上，外國電影獲得成功的難度就更大了， 更沒有在美國市場獲得成功的固定程式。

　　波倫表示，美國觀眾喜歡動作、效果特殊的明星片和類型片。他們願意看英語對白的、由他們所熟悉的演員和導演制作的片子。他說，外國電影要想在美國贏得市場，大概唯一的辦法就是有獨一無二的風格或元素，更應是好萊塢電影沒有的。比如法國電影的風格被認為是深沉和意味深長。不管片子拍得如何，總有觀眾去看，因為有一部分美國人特別是部分城市上層社會人士認為電影藝術是嚴肅而重要的。因此每逢法語片上映，他們一定去看。

　　關鍵要展示民族的獨創性

　　美國南加州大學教授斯坦利·羅森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說，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獲得提名最多的是歐洲電影，這無疑與歐美文化較為接近有關。除了歐洲電影外，日本獲得的最佳外語片提名較多，主要得益於日本在亞洲電影業中起步較早。上世紀30年代，美國電影還在發展過程中，就已經有一些日本導演和演員為美國人所熟悉。日本著名導演黑澤明執導的《羅生門》盡管拍攝於63年前，但現在還有美國公司為其制作DVD版，由此可見日本電影在美國觀眾心目中持久的影響力。

　　對於中國電影如何在美國市場獲得成功，美國不少演藝界人士一致認為，與其將眼光盯著美國市場，刻意滿足美國觀眾的喜好，不如將重點轉向作品本身，拍出更好看的電影。套用一句老話，民族的不一定為世界所接受，但為世界所接受的必須具有民族特色或獨創性。中國電影要走上美國銀幕，關鍵要走出一條自己的路，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

　　應該看到，美國電影敘事都比較簡單、直白，適合各種文化背景和民族心理的人觀看，《加勒比海盜》也好，《蝙蝠俠》也好，哪怕是歷史片《林肯》，劇情中都沒有什麼復雜的歷史內容。而中國電影大多涉及復雜的歷史背景和現實生活，對中國歷史和生活不了解的外國人往往很難看懂，《一九四二》、《金陵十三釵》都屬於這種情況。

　　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美國加州港灣電影公司制片人杰瑞·弗士納表示，中國文化以細膩見長，而美國文化比較外向，這肯定會反映到電影風格上。不過，弗士納表示，中國電影人應當堅持自己最熟悉的表現手法，完全沒有必要放棄自身的特色，更何況這種手法在中國還是行之有效的。談到如何讓外國觀眾也樂於欣賞中國電影時，他建議說，中國電影不妨嘗試讓主要人物在劇情中變得更突出一些，這樣可以讓不太了解故事背景的外國觀眾更專注銀幕上的主要人物，通過這些角色富有表現力和感染力的喜怒哀樂，而在不經意間詮釋出復雜的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