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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社內生活》上看到老戰友傅真同志逝世的消息后,陷入了悲痛之中。
我和傅真同志1945年認識。60多年來,我倆先后在賀龍元帥創建的晉西北抗日根據地,在《抗戰日報》、《晉綏日報》擔任戰地記者﹔建國后,又相繼在重慶西南新華日報、北京人民日報社工作。
在多年的相處中,他令我最難忘記的是,一次在晉西北“反掃蕩”戰爭中,他一個人經歷生死搏斗,沖出敵軍包圍的故事。
在傅真親自撰寫的《從拿槍杆到當記者》一文裡對這段經歷,作了如下記述:在晉綏二分區,五寨縣是敵我斗爭最激烈的地方。1942年深秋,我去那裡採訪,背著我的全副裝備,走到傍晚,才在一個村裡找到五寨縣政府。
縣長梁學舉同志一見我就說:敵人現正“掃蕩”,離這裡已不遠,我們馬上要轉移,你沒有吃飯吧,趕快吃飯。我匆匆吃了一碗剩小米飯,就隨著縣政府出發了。
跋山涉水,整整走了一夜,拂曉前,來到一個山頭的窪地裡。大家都很疲勞,幾十個人都躺在地上休息,突然聽見有人喊:敵人來了,睜眼一看,果然是敵人沖上來了。
縣政府的工作人員沒有武器,無法同敵人戰斗,大家分成幾股從窪地裡跑出去。我和十幾個人一起順著一條深溝跑下去。跑來跑去,隻剩下梁學岸和我兩個人。當時,秋雨過后,溝裡有不少淤泥潭。人跑過去,鞋就陷在淤泥裡。我因連日向五寨趕路,按過去軍人行軍習慣,用帶子把鞋捆在腳上,所以沒有失落。梁學岸的鞋子卻陷在淤泥裡,剛才敵人的槍聲太緊,沒有來得及從淤泥裡掏出鞋來。這時敵人的槍聲已停,我們在溝口稍加喘息后,梁學岸同志提出,他在這裡比較熟悉,他不再跑了,准備到另外一條溝裡去隱蔽。要我越過前面大川,從北面大川上去找二區區公所,並將區干部的姓名告訴我。
時間緊急,不容猶疑。我倆立即分頭行動。梁學岸同志入另一條山溝,我從一個山窪向北山爬上去。遇到一個有兩三人高的斷崖,我手挽野草,腳登土坑爬上去。不料剛一露頭,一個敵軍端著槍刀刺來。我兩手一鬆,從斷崖上摔下來,立刻卸掉背包,又回到山下,躲進一塊高粱地裡。現在兩邊山上都有敵人,應當作好犧牲的准備。
於是,我把剩余的介紹信,連同採訪的筆記本先挖一個深坑埋好,換個地方,又把稿紙及洗臉用具的挂包一扔,現在是無物一身輕了。第一次來五寨,地理情況相當生疏,但我知道,東面是敵佔區,西面是根據地。剛升起的太陽給我指明了方向,在高粱地裡靜靜神,系好鞋帶,猛跳起來,沿著大川向西飛跑。這時,原來向我們打槍的敵人,已從南山追下來,有幾個偽軍一面喊投降不殺,一面不停向我開槍。在部隊四年的戰斗經驗,這時發揮了作用:我不但會利用地形地物,而且可以根據槍聲判斷敵人離我是遠是近,更重要的是,下定了被打死不當俘虜的決心,障礙當前我繞過去,窪水拉路我淌過去,峰回路轉略微喘息,道路平坦加快速度,終於從槍聲中沖了出來。
突然,兩個挂槍的戰士把我攔住,一看是我們的部隊,我放心了。一位戰士把我送到連部交給了指導員,我告訴他我是《抗戰日報》的記者,剛才突圍把一切可以証明身份的証件都埋了,隻跑出一個光人來。他告訴我,早上聽到槍聲,現在正在這裡警戒。當我知道他們是暫編第一師時,我告訴他,我去你們師部採訪過,認識師政治部宣傳科長吳文彬同志和干事張紀淦同志。這時,這位指導員相信我是記者了。他說他叫亢建國,立刻拿出他的衣服和鞋子,要我把滿身泥漿的衣服換下來去洗刷。晚上,亢建國同志告訴我,偵察員回來了,這次五寨縣政府損失不小,縣長梁學岸同志犧牲,和他同行的報社記者失蹤。梁學岸同志和我隻有一日之交,在危急時刻,他那樣關懷同志,我感到非常痛惜。現在,我一無所有,必須回報社去,我請亢建國同志向五寨縣說明,我沒有失蹤。在這裡住了一夜,第二天一起來,兩條腿痛得寸步難行。昨天拼命奔跑,沒有任何感覺,休息了一夜,反而壞了。亢建國同志看到這種情況,立刻派村干部送我。就這樣,我騎著小毛驢,沿村轉送了兩天。第三天,我可以自己走路了,我步行回到了抗戰日報社。同志們知我脫險歸來,都很高興,領導又批准給我補充了被褥和其他用品……
今天,我記述這些往事是為了緬懷戰友傅真同志,是為了慶賀在戰爭中誕生的中華人民共和國。
我作為經歷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三大戰爭的幸存者,深深感到,在今日和平的環境裡,我們不應忘記過去的革命戰爭,不應忘記為革命犧牲的無數革命先烈!是他們為我們創造了今日幸福的生活!
“呂梁烽火三千日,晉綏戰地憶故人”,1998年我在雪地裡,從腦海裡涌的這兩句詩,永遠鼓舞著我!
(來源:《社內生活》2006月06月25日 第4版(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