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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8日,是我老伴魯生的忌日。三年前,他離我而去。三年來,我沉浸在不盡的追憶之中,想起56年前我們的婚禮,那情景如在眼前。
1946年,我常在太岳《新華日報》上看到魯生寫的戰地文章,記得有“合作英雄石振明”、“殺敵英雄趙金生”、“多面手連長車元路”等,當時印成了小冊子,廣為傳播。后經縣委宣傳部長趙明同志介紹,我認識了他。當年25歲的他,已是太岳《新華日報》的特派記者。他身著灰色軍裝,清秀英俊,舉止優雅,談吐文靜,根本看不出他是貧苦的小長工出身。他握筆多年的手上還留有一層厚厚的老繭。
經他敘述,我了解到,他幼年喪父,是母親含辛茹苦把他們兄弟三人拉扯大,靠兄長們帶著他打工掙來的錢和老師的資助上了高小。1937年初,山西地下黨派劉湘萍到晉城宣傳革命,他在劉湘萍同志的引導下,第一批參加了犧盟會,走上了革命道路。1945年日本投降,抗戰勝利,他歸心似箭,回家看望闊別八年的母親。不料,母親和大哥都在災荒年中餓死了,二哥犧牲在八團大戰的戰場上,嫂子被賣后不久死亡,幾個侄子也被賣他鄉,不知下落。走時全家八口,回來隻剩他一人。他悲慘的身世深深地打動了我。
很快,縣委給我們開了結婚証明。1947年春,我隨他到陽城太岳新華日報舉行婚禮。一路上我沉浸在從未有過的喜悅之中。湍急的沁河寬闊明亮,我們乘船渡過沁河,美麗的陽城便展現在眼前。我們進東門,沿街經過區黨委、專署,出西門,便到了郊區后溝。那裡是一片土平房、土窯洞,惟獨報社是一座漂亮的小樓和幾座整潔有序的四合院。報社的同志們熱情地歡迎我們。
第二天就舉行了婚禮。按當時的慣例,凡報社的職工結婚,全社職工會餐慶祝。婚禮就在食堂大院舉行,院中站滿了人。會餐的內容是黑面饅頭和白菜燉豬肉(其實見不到幾塊肉),這在那困難的戰爭年代,是最好的婚宴了。大院中間擺了兩張桌子,是社領導、証婚人和新郎新娘的位置。大家高聲談笑,熱鬧非凡。婚禮正式開始,主婚人魏克明社長致辭,編輯部戈瑞同志作司儀。從未經歷過如此歡鬧場面的我,在大家的稱贊中滿臉通紅,不知所措,慌得一口饅頭也吃不下,只是被動地按當時流行的婚禮儀式一項項通過,最后被送入洞房。
洞房設在老鄉的土窯洞裡。窯洞的后牆根擺放著幾隻盛滿糧食的大缸,同志們用白報紙把它們遮蓋起來,報紙上面貼著五顏六色的新婚賀詞。床是用幾塊木板搭的,墊了點干草,又鋪上了一條草席。還有一條毯子,是美國產的戰利品。枕頭是用幾塊磚墊起來的,上面放一件軍棉襖。窯洞的周圍貼滿了同志們的賀詞,至今我還記得有“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等。美術組還畫了一個天真活潑的胖娃娃,畫上用美術字寫著“1+1不等於2”。洞房門口的對聯是社長魏克明親手寫的,上聯是:“兩位凌雲少年努力努力”,下聯是:“一對革命夫妻適當適當”,橫批是:“攜手前進”。雖然沒有喜酒和喜糖,床上一堆花生也顯得十分喜慶。
鬧洞房的人絡繹不絕,歡笑聲此起彼伏。最令人高興的是,當時已聞名遐邇的作家趙樹理同志也前來祝賀。他身著土布對襟農民便服,手握尺多長的旱煙袋,笑語詼諧,神態風趣。大家都知道他是《李家庄變遷》、《小二黑結婚》等名劇的作者,鬧著請他唱“三仙姑”、“上黨梆子”。他毫不在乎地自編自唱起來。那典型的“上黨梆子”,行腔響亮優雅,曲調也嫻熟悠揚,引來大伙不斷的掌聲和喝彩聲。這位久仰的大作家和藹可親的形象給我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
婚禮結束了,鬧洞房的人散去,這時我才感到飢腸轆轆,真后悔會餐時沒吃點饅頭、白菜。但一想到這麼多革命前輩和戰友們為我們舉辦如此熱鬧而隆重的婚禮,就感到無比溫暖和欣慰。我們衷心感謝黨,感謝革命大家庭給我們永生難忘的關懷與鼓舞。
對56年前婚禮的美好回憶,也是對離我遠去的親密戰友、我敬愛的老伴的告慰和紀念。
(來源:《社內生活》2003月03月25日 第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