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窗》事件的法律思考

 2013年8月28日出版的《南風窗》發表文章《村官腐敗透視》稱：“‘這個村，有一半都是我的娃。’在三門峽市西南方，距離市區90公裡左右的一個小村裡，村支書張大萬（化名）笑嘻嘻地對市裡來的駐村工作隊員說。本村的青壯年勞力都外出打工去了，他們的留守妻子竟然成為張支書的獵艷對象。但農民們對村干部普遍和最大的憤怒，並非來自男女作風甚至性侵方面。他們最在意的，是自己和集體的財產受到村干部的不法侵佔。”“河南三門峽市檢察院的一項調查顯示：村支書、村主任佔到農村基層組織人員職務犯罪總數的46%。其中92%的村官腐敗案件發生在土地轉讓、資金管理環節。”

文章發表后，眾多媒體和網站迅速以《村支書性侵村民留守妻子：村裡一半都是我的娃》為題大量轉載並大加渲染，從9月2日起，三門峽被一場網絡輿論聲討所淹沒。然而，事實真像報道中所說的那樣嗎？

調查表明：《村官腐敗透視》是一篇假新聞

案情駭人，輿情洶涌，事關基層黨組織干部形象和農村留守婦女的聲譽。河南省委領導要求省委宣傳部、省委組織部與當地一起盡快查明真相，給公眾一個交代。三門峽市紀委、組織部、宣傳部、公安局、檢察院抽調人力，對文中涉及三門峽部分九大方面16個問題一一調查核實。調查結果表明，文中稱三門峽市檢察院有關村官犯罪比例數字，來自2011年4月14日某媒體刊登的另一市檢察院調查，三門峽從未發布過此類調查結果﹔關於村干部虛報冒領高鐵佔地補償款，經查高速鐵路根本沒有從文中所指的澠池縣洪陽鎮通過﹔澠池縣人民法院調閱近十年案宗，沒有發現澠池縣劉姓村主任貪污挪用征地款上百萬元被判刑的案子。文中提到的最惡劣的“村支書性侵”情節，地點籠統，隻說事件發生地位於“三門峽市西南方，距離市區90公裡左右的一個小村裡”，涉案村支書為“張大萬（化名）”，有捏造嫌疑，而且這是手機上流傳過的段子，不排除作者直接挪用的可能。

9月2日晚，三門峽召集輿情會商會議，議定不能任由農村基層干部被這樣“污名化”，黨委政府有責任幫他們，幫外出打工者、留守婦女“討個公道”。如何正面回應？三門峽市委宣傳部認為：“不能上來就做‘謠言推定’，我們和公眾一樣都要求真相。這個時候，理性態度很關鍵，有公安機關，有司法渠道，我們理當依賴正常程序接近真相。”

9月3日下午，三門峽市公安局致電《南風窗》雜志社，請文章作者提供線索，對方表示要“遵循新聞工作職業道德，為新聞來源保密”，始終未能說明村名或村支書真實姓名。三門峽市委宣傳部派專人找作者求証詳情，又遭婉拒。當晚6時許，三門峽市公安局微博“平安三門峽”發布消息：歡迎雜志和作者提供線索，以便盡快破案，懇請各界監督。晚9時，三門峽市委宣傳部發布情況說明，誠懇“拜托”《南風窗》說明情況。三門峽表現的誠意和信息成為輿論的一個“拐點”，網友“一邊倒”地支持警方追查真相﹔至9月7日23時，市委新聞發言人微博閱讀量達180萬，網民轉載3000余次，評論千條以上。

9月3日晚，人民日報法人微博披露了這一事件，網上關注度激增﹔人民網先后發布兩條消息，《人民日報》要聞版接到稿件緊急編排，9月4日《人民日報》刊發三門峽權威回應消息。《河南日報》9月5日以《記者就“村支書性侵村民留守妻子”進行採訪 當地回應：相關報道與事實不符》為題，對《南風窗》報道中存在的問題進行了披露，讀者紛紛要求查明事實，還公眾以真相。河南主要媒體《大河報》、河南商報(微博)、大河網、《河南手機報》等同步轉發。9月6日，河南省人民廣播電台、省電視台通過不同形式加以關注，形成了傳播和引導的合力。

9月6日，《南風窗》派執行副主編前往三門峽溝通。9月7日23時，《南風窗》雜志社致函三門峽市委宣傳部，稱“本刊第18期文章《村官腐敗透視》一文，存在採訪不夠深入、把關不嚴的問題，其中提及村支書稱‘這個村，有一半都是我的娃’，把這句私底下吹牛的話寫入文章，造成了不良影響，特向廣大讀者致歉”。

9月8日凌晨0時02分，河南日報官方微博發布了《南風窗》的致歉信，8日凌晨0時22分，河南日報記者撥通了《南風窗》雜志社執行副主編趙義的電話。趙義表示：“《南風窗》正在就該報道造成的不良影響與三門峽市協商，共同尋求解決辦法，在此之前不方便回答任何具體問題。”

9月9日，《人民日報》刊發《南風窗》的致歉信，同日5版刊發題為《敲響“新聞想象學”喪鐘》的評論：《南風窗》把村支書私底下吹牛的話當成新聞事實寫進報道，折射出“新聞想象學”思維。把採訪中捕風捉影的東西，根據讀者偏好進行想象加工，以求吸引受眾、引起轟動，這種風氣長期以來一直是各國新聞界需要克服的頑疾。把小事想象成大事，把沒事想象成有事，本質上反映出新聞功利主義泛濫。《人民日報》消息還引用網友的評論：由於無法獲知其新聞來源，道歉聲明中的“吹牛支書”是否真的存在仍不得而知，希望有關部門進一步追查真相。

據三門峽市婦聯主席張桂珠介紹，三門峽農業主要以特色種植為主，農村本身需要勞動力較多，出外打工主要以到市區和周邊地市打短工為主，受傳統文化和地域文化的影響，本地農民長期以來生活安定，戀家觀念嚴重，三門峽並不存在“村支書性侵村民留守妻子”的土壤。在關愛留守婦女工作中，三門峽在全市建立了412個留守婦女互助組，2589名留守婦女自願加入到互助組。全市76個鄉鎮，市婦聯和司法部門聯合，都建立了婦女兒童維權服務站，及時反饋案件辦理情況。《南風窗》不負責任的虛假報道，嚴重傷害了留守婦女的感情，對三門峽市婦聯工作也是嚴重詆毀。媒體人的職業道德和社會責任，是否需要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