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北京5月28日电(记者 白瀛)日前在京举办的第五届京剧学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中国戏曲学院戏曲研究所所长、学术委员会主任傅谨指出,在戏曲研究界,一直有齐如山“培养和扶持”梅兰芳的说法,齐梅的关系也被用来说明表演艺术家要成就其事业必须“学文化”,甚至还有人认为“没有齐如山就没有梅兰芳”。这些观点不一定就是真实的齐梅关系的写照。
傅谨指出,这些观点的资料支撑几乎全都出自《齐如山回忆录》这单一来源,而差不多同一时期,梅兰芳也著有《舞台生活四十年》。“当时梅和齐分居海峡两岸,互不通讯息,两本书对照,可帮我们逼近真相。”
齐如山为梅兰芳安身段?
齐如山在回忆录里说,他独立为梅兰芳编了很多新戏,“有的人说编戏者不止我一人,其实并无他人所编,倘他人所编,则我也不该掠人之美。”而梅在《舞台生活四十年》里则一直强调这些新戏都是他的一批“集体合作的热心朋友”编创的,而齐如山只是“经常担任起草打提纲”的工作。
傅瑾指出,戏曲和话剧的关键区别之一,就在于话剧注重舞台调度,戏曲注重身段设置,因为戏曲早有非常成熟多样的舞台调度手段,演员略加发挥就已够用。“梅兰芳多部古装戏以歌舞化为特色,大量繁重的舞蹈化身段是其最大特色之一。这些身段的设置与运用,关窍就在演员对身体的控制,非行外人所能置喙。”
傅瑾说,齐如山说《思凡》《寻梦》这类昆曲折子,也是因为他给梅“安上身段”才得到观众的认可;恰好《舞台生活四十年》说到《思凡》这出戏:这本是梅早年学过的戏,后又专请京昆名票乔荩臣重教一遍,齐只是给提过一处意见,梅觉得有理,就听了,仅此而已。
傅瑾认为,齐如山真正的贡献在于把梅兰芳的古装新戏中许多舞蹈身段安了古雅的名称。“能够从大量古代歌舞文献中找到这些文雅的表达与描述,化用到京剧表演上,把梅的许多表演都‘安’上古舞的词汇,这是前人从未做过的工作。”
齐如山为梅兰芳访美筹备一切?
谈到齐梅关系,更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是梅兰芳1930年访美演出前后齐如山的贡献。齐如山在回忆录里说,梅兰芳访美“一切事情都是我筹备的”,他不仅为梅做了所有文字资料的准备,还包括筹款等等。
傅瑾指出,齐为梅访美确实做了很多工作,专为此撰写的《中国剧之组织》至今仍是介绍京剧乃至戏曲的最好的读物之一,还编撰了不少有关京剧和梅兰芳的介绍文字,包括珍贵的图谱。
“但是事实上包括胡适和司徒雷登在内的许多人,都为梅兰芳访美做了大量工作,仅看梅兰芳访美时美方组成的由前总统威尔逊夫人为首,包括杜威博士等社会名流在内的后援会,就可以知道,这远远超出了齐如山的视野和能力。”傅瑾说。
关于筹款,傅瑾说,“对梅兰芳当年的生活与艺术略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一直到1949年为止,梅兰芳在经济上都非常信任与依赖冯耿光,访美筹款这类事,漏掉了他,反倒让齐如山来操持,完全不可思议。”
傅瑾指出,自梅兰芳访美归来,梅和齐的关系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1935年梅兰芳访问苏联时仍然请张彭春担任总导演,却没有请齐一起去,齐说是他自己“因他故未去”,多半是自我解嘲;只不过,齐依然说这“都是我筹备的”,全然忘记了那时他和梅已经分道扬镳。
齐如山的怨气
那么为什么齐如山会如此贬损别人而刻意夸大自己对梅兰芳的影响?傅瑾说,原因是他心里有股不平之气,他在与梅交往过程中,尤其是访美过程中,积累下许多委屈。
“我们确实可以为齐如山抱点屈,”傅瑾说,从民初起,齐一直贴在梅身边,没有功利心和企图心地给予梅许多戏曲、舞蹈知识上的帮助,差不多有20年时间,梅几乎就是齐的生活全部;然而,在梅的角度看,齐只不过是多年里一直在他身边的无数梅迷中的一个,是梅所需要和愿意接受的梅党中的一员。
“齐帮梅做了很多,但同时还有很多人在帮助梅。梅党成员间当然是会有矛盾的,除了意见不一,还不乏类似后宫争宠般的争风吃醋,梅要平衡这样的争执,最好是能完全摆平,在无法消除相互争执的时候,就不得不有所取舍。在出国演出这样的场合,梅只有舍齐,在梅这只不过是无奈,而对于局中人,这是多大的打击,我们可想而知。”傅瑾说。
“齐的优势只在于他没有正当职业,因此有更多时间精力围着梅。如果说齐早年是习惯并安于他在梅党中这一位置的,那么,他的心态似乎因一位新人突然出现并且更受梅重视而失衡。张彭春对美国的演艺市场有足够的了解,既谙熟英文,又有在美国留学的经历,和美国学术界和戏剧界交流无碍,因此,在整个访美演出期间,齐的风头完全被张抢尽,几成梅剧团‘多余的人’。”傅瑾说,由于这股怨气,才会有了《齐如山回忆录》里那么多有意无意的失误。
(来源:新华网)